“杨啸,我说话你听没听见!”
“不让你抠脚,你就挖鼻孔是吧,恶不恶心,别把鼻屎蹭我桌子上。”
“我这正宗的红木家具,弄花了把你卖了你都赔不起。”
红船工作室三哥裴正清,习惯性的拨弄了下额前染着一撮子白毛的刘海。
施舍般的将合同推给对面的杨啸。
一脸嫌恶的往后靠了靠。
“技能书工作室又不是白要。”
“老大不但给你五哥的位置,还预支你五个月工资,别给脸不要脸,赶紧签了滚出去打材料。”
为了老爸手术费。
三个月黑白颠倒的游戏生活,令浓眉大眼,十分注重仪表的杨啸,现在变得邋里邋遢。
嘴唇上窜出了一层淡淡的胡茬。
眼角位置还有干涸的眼屎。
长及肩头的披肩发,跟喜鹊窝似的,肆意的支棱着。
身上的跨栏背心都被穿成了皮夹克。
穿着人字拖黢黑的脚,随着二郎腿不断晃悠着。
此时不顾裴正清嫌弃的眼神,悠闲的挖着鼻屎。
放下挖鼻孔的手时。
报复似的,偷偷将鼻屎抹在桌子边缘下方。
他连合同都没看。
嘴里直接蹦出一句话。
“一千换五万,拿我的钱借给我,你家吃核桃都是用门夹吧!”
裴正清跟莽夫似的,当时就拍了桌子。
“给你脸了,不想干滚蛋,你以为你是张肖,工作室离不开你是的!”
二十五六的岁大小伙子,正是满腔热血的时候。
裴正清已经做好了杨啸抡起椅子开干的准备。
可杨啸仿佛知道其中的猫腻。
慢悠悠的站起来,从屁股底下拿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辞职书’。
扔到桌子上就走。
对于他打脸的举动。
奇怪的是,裴正清没有生气。
而是笑眯眯的拿出了电话。
“吴哥,挺长时间没联系了,晚上出来聚聚,听说城东新开了一家桑拿,服务挺不错的。”
电话那头响起了吴军不耐烦的声音。
“哪凉快那呆着去。”
“别呀。”裴正清慢条斯理的笑道:其实也没啥,就是听说你们医院在做慈善,没钱还给治病。”
“有这好事怎么不喊我一声,我朋友家老人得了肺癌晚期,给安排一下怎么样?”
“谁说的,扯淡。”
“没谁,我最近加入了一个游戏工作室,我们这里有一个员工叫杨啸的,听说他爸得了矽肺,明天就要手术了,你可得用点心。”
嘟嘟嘟~
电话还没打完就被挂断。
裴正清收起电话,微微一笑。
随后电话再次拨通。
“老大,那个杨啸拒绝了。”
“不过,我刚才听人说在白骨沙漠上出现了一只携带技能书的boss。”
“净给我整幺蛾子,知道了,回头请你喝酒。”
《神兵》世界中的刘永强只说了一句,便挂断了通讯。
可以看的出,人家玩的正高兴呢。
掐断通信,裴正清登录了游戏,打了几个字便下线了。
做完这些,他点燃了一支烟……
杨啸与底层普通人的境遇一样。
初出校门,怀揣热血,到处碰壁,被人拾掇了个通透。
两年了,都不知道啥叫正式工。
不是实习期没到被人踢出去。
要么就是因为跟领导顶牛被穿小鞋。
算是彻底领悟了职场的黑暗与残酷。
刚要找下一个工作时,老爸的矽肺,也再度复发了。
家资耗尽,一筹莫展之际。
《神兵》网游先行出炉。
听说这年头‘搬砖’挺赚钱的。
于是带设备加入了刚刚成立的红船工作室。
工作室管吃管住。
以市价七成,现金收购打到的装备、材料。
他们则是拿这些东西去囤积、炒作。
卖出之后,会按照业绩,月底五五分成,当做奖金发放。
其实大家都明白这里面借鸡生蛋的戏码,基本上就是明抢了。
可是老爸急需手术费,火坑也得跳啊。
正是看中了现金交易,自己才会加入的。
谁知道玩游戏还挺挣钱。
比码子写书强忒多了。
三个月黑白颠倒的生活下来,竟然赚了四万多。
与红船工作室有多大的恩怨倒是谈不上。
说是怀璧其罪更为恰当。
偶然间打到一本技能书。
工作室想要,还不想多花钱。
于是提拔自己当五哥。
但条件是。
一千块将五万的东西卖给工作室当做入股。
然后再把这五万借给自己。
五万换一个稳定的高薪白领是好事,再多花一倍也值。
可是工作室一哥刘永强的背景,人尽皆知。
以前是‘走夜路’的。
否则他也不敢玩借鸡生蛋的生意。
如果真签合同了,他们下一步肯定会翻脸找茬。
说丢点东西了,贪污公款啊。
到时候自己啥鸡毛玩意没捞着,还倒欠点饥荒。
弄不好还得进去把缝纫机踩冒烟了。
旧社会的地主,恐怕也不敢这么用驴吧?
拎着行礼来到工作室外面。
虽然是早上八点左右。
但刚出门口,杨啸感觉六月的阳光带来了满满的恶意,忍不住抬起手臂遮挡。
越想刚才的事,就越气。
“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离了你们工作室,我还能睡桥洞子去咋地。”
放下遮蔽阳光的手臂,他摸到了长及肩头的头发。
“头发都变得这么长了吗?找个地先把头发卖了吧,还能挣点饭钱。”
吹着口哨。
走向城西的城中村大集。
还未进去,就先听到了吆喝声。
“菠菜,菠菜,贱卖!~”
“谁踏马买小米!”
“皮鞋底凉鞋帮,粘完瓷盆粘茶缸……”
“……”
挤着拥挤的人群,杨啸在嘈杂的环境中听到了自己要找的声音。
循着声音前进不久。
在背阴的墙根处。
一位六十多的大爷进入了视野。
大爷头上一顶草帽,蓝色老式确良凉的袖子上套着白袖套,腰上系着白围裙。
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利索。
眼下正跟卖耗子药的大爷下象棋呢。
旁边二八大踹上挂着大喇叭里,时不时的响着刺耳的声音。
“高价收头发,头发换手机,头发换盆子……”
杨啸晃着膀子走了过去。
“大爷,收头发不?”
“收啊。”
听到声音,大爷抬起了头。
杨啸抓了抓打结的头发,让人看起来尽量平整一些。
“大爷,您看我这头发怎么样?”
大爷扫了扫杨啸的打扮,还有油腻的头发,内心戏来了。
“这小伙子干啥的,头发脏成这样,收不收啊?”
“算了,蚊子腿也是肉,最不济收回去还能做几把马桶刷子呢。”
于是立马压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