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零一
得到狐迦乐肯定的回复后,唐今便再次晕了过去。
等到她重新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了一张干净舒适的床榻上。
身上盖着柔软而厚实的绒被,所有受伤的地方也都被重新上过药包扎,昏迷之前感受到的那股失血无力的虚弱感,也被腹中温热食物带来的暖意所取代。
口中残留着一点米粥的香气,一点药汤的苦。
唐今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她正身处一个临时的营帐之中,外头的天应是已经黑了,帐内点了两盏长灯,散出淡淡橙光。
靠床较近的位置还摆放着两个无烟炭盆,正不断驱赶着帐内寒气。
纵然耳边还能听见大漠之中北风呼啸的声音,但身体所感受到的,确实只有一派暖意。
尤其是……
她怀中。
唐今侧过脑袋,看向了那靠在她身边睡着的人。
这会没有了那过度失血、失温的不适感,她当然也能确认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并非她的幻觉了。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好似也没有那般短。
等到凉州再落雪时便能再见。
就因为这一句话,今年的雪落下来时,她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不是今年的冬天又会有多难熬,而是……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在这般情境下再见。
他们之间好像就是有些不太美好的孽缘。
以至相遇时,总有一方要是这般狼狈的模样……
唐今的视线慢慢从那双紧闭着的凤眸上,移到他莹白的脸颊边。
半年未见,他似乎没有怎么变,甚至之前跟着她在军营里被磨得有些粗糙的肌肤,现在都又白嫩回去了。
漂亮的两腮边浅撒着两团淡淡红晕,饱满唇瓣还是那样莹润水红,如熟透果子的果肉一般。
看来他这半年应当是过得很好的……
唐今微抿了下唇,瞧见他耳边散落的一缕碎发,忍不住要伸手去拂。
但她刚要动,就察觉到异样。
她的手好似被另一只手给抓住了。
修长的手指半抓半握,穿插在她指缝之间,这会虽没用力,但那掌心也紧贴着她的掌心。
或许是他们身上盖着的这一床大绒被实在太过温暖了,相贴的掌心里,热意已催生出一层薄薄的汗。
唐今迟疑片刻,却并没有抽出自己的手,而是默不作声地,在被子底下悄悄把那只手给握紧了。
她自觉没有多用力,但也就是她这轻轻的一下。
那侧躺在她身边的青年拧了一下眉头。
唐今还没有察觉,虽然看不到,但她也垂着眸子,慢慢去抓那只手。
但她对面,那双紧闭着的凤眸却缓缓睁开了。
淡淡雾气还晕在那片翠色之中,叫那双眼睛没了冷意,唯有初醒的懒倦,与几分在盯准了她后,又缓缓生出来的情缱。
任由她抓着他的手把玩了一番,待她玩得差不多了,狐迦乐才低缓出声:“色鬼。”
唐今的动作顿时一僵。
下一秒,浅眸抬起,对上他那双已经不知道睁开多久看了她多久的翠眸,她抿了下唇,就又松开他的手。
可她却是没那么好跑的,她的手指才僵硬着要松开,他就反过来紧紧抓了上来。
热意掌心贴近,那点汗水都阻止不了她抽手离开。
“色鬼。”
他又贴到她耳边,轻声骂了她一句。
唐今讷讷开口,想要狡辩,却实在狡辩不开。
狐迦乐只愉悦地看着她那张麦黑皮肤的脸颊上,升腾起一点隐约可见的红。
“不说话?”他撑半边身子,虚虚半压到她这边来,继续逗她,“是承认了?”
他这样唐今实在是避不开了,视线也不得不重新落回了他那张脸上。
没有刻意做出来的诱态,可他这张脸这样子瞧人时,便如倚靠榻上悠悠吐信等着吃人的美人蛇般,危险,又实在有股子说出来的妖冶神韵。
唐今嘴笨,最后也只能老实回他一句:“我欢喜你,方才想牵你手的……我不是色鬼了。”
狐迦乐的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好像没能反应过来唐今的这句话。
但蓦然,耳边一声嗡鸣,从前与这笨色鬼争执时说过的那句话又再次在耳边回响——
“我喜欢你亲你,不色——你不喜欢我就亲我,色!色鬼!坏色鬼!”
……
漆黑长睫蓦然轻颤了几下。
他定眸,再次认真看向唐今,确认她还在那样有些窘迫地看着他,胸膛里那颗好像停滞下来不断收紧不会跳动了的心脏,才又突的一下飞快跳动起来。
热意顺着颈侧一股脑地涌上耳根,他盯着唐今那张脸,眼底什么别扭疲倦都尽数散去了。
还想要压着情绪,可唇角却忍不住地勾起。
那双翠色的凤眸也轻酿出几分恍惚醉意,如大漠中碧绿的月牙泉,半弯。
唐今只看见身上那勾人的美人蛇妖轻俯身,将那张冶艳的脸颊凑得更近。
红唇启合,淡淡气息都喷洒在她面颊之上,催生滚烫躁意。
“一般欢喜也不过是见色起意……”那双凤眸的视线缓缓流转,从唐今的眉眼间,一点一点,落至她唇间,“你若只是一般欢喜,那你也还是个色鬼。”
他说得轻佻,像是故意要激唐今一般。
唐今也隐约感觉到了。
可是面颊上的热意也逼得她想不了那么多,只本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解释:“不是一般欢喜。”
她抓住他的手腕,指腹正压在他那条红豆手绳之上。
视线瞥过一眼,她又看回他,眼眸也变得愈发坚定,“我欢喜你,是很欢喜,很欢喜你,不是一般唔——”
话语堪堪说完,就被那张红唇尽数堵住。
他的气息很乱,指尖扶上她耳畔时指腹的温度都高得有些灼人,甚至唐今都能感受到他胸口之下那急促无比的心跳。
听着耳边那轻颤的呼吸,唐今愣神许久,还是抱住他,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