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家的富贵亲戚,这马车可真好看。”
夏日暑热,村口的大树下,坐满了乘凉的婆子大爷。
有人手里拿着鞋子在衲,有人拿着长烟锅在抽,看到马车时,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
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家攀上了如此富亲戚。
“嗨,这 马车咋停在李秀才家门上了?”
婆子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不会吧,该不是秀才老爷回来了吧?
大爷烟嘴儿也不吸了,只静静盯着马车门,想看看下来的究竟是谁?
下一瞬,一身月色袍子的少年,从马车跳下来,五官俊朗,眉峰冷冽,一双眸子如寒潭一样,扫了眼四周。
骨节分明的大手,扶着一位夫人出来。
“嘶,这怎么 越看越像灾 不是,秀才老爷?”
有人喊出来李淮安后,立马就有人认出来,只见他扶着的一身蓝色衣裙的头上戴着金簪的妇人,正是他的寡母,张氏。
“天,城里的人喝的是仙水吗?竟是这样养人?”
“那可不,人家张氏现在可是秀才娘,喝仙水算什么?恐怕那王母娘娘的蟠桃,人家都能吃几个。”
村里的婆子,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形容眼前看到的妇人,却不及目光看到的三分。
明明从前,张氏可是比不上她们一点半点儿的,如今短短几个月,居然比他们年轻了十岁不止。
婆婆下车后,云初也被李淮安扶下车,一身藕粉色衣裙,立在李淮安身边,道一声仙女下凡也毫不夸张了。
粉嘟嘟的唇,秀气挺翘的鼻子,水汪汪的眼眸,配上巴掌大的粉嫩小脸,让人怎么都看不够。
桂花婶子正在门口拌粪,看到李家门口的马车,也跟着人看热闹。
“娘,那是什么人,干啥去了我嫂嫂家门口?”
“兴许是走错了吧!”
听到女儿的声音,张桂华低头搅拌着粪土。
田里肥力不够,农家肥又少,只能用粪尿与土,加上炕里掏出来的灰搅拌,堆在一起发酵几日,在拉去地里散开,是肥田增加产量的好东西。
以前只种自己家的,农家粪尚且不够,如今还要种梅英姐的地,必须多用一些草木灰才能每块地里拉一车。
张桂华低头想事情,没有过多关注马车。
可是一心好奇马车上人的李连弟儿,看到马车上下来的人时,紧张的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我的娘嘞,我好像看到仙女与王母娘娘了!”
“死丫头,一天天的嘴里净胡说八道,往尿桶里倒半桶热水提出来,这尿不够,灰太多,太干了拌不均匀。”
张桂华自顾自的说着,却没有看到,小女儿张大嘴巴,一张脸红的如同树上挂着的山楂。
李连弟儿幻想过再次见到嫂嫂的场景。
却怎么也没想到,再次会是这么个场景。
嫂嫂如同仙女一样,笑着朝她走来,她一手提着尿桶,浑身的衣裳脏兮兮的,甚至,眼角可能还挂着眼屎。
毕竟,她从天不亮,就被她娘喊起来干活儿了。
那狼狈样,几乎是可想而知。
“连弟儿,帮你娘干活呢!”
张氏一步步走来,看到熟悉的人时,脸上多了些笑容。
这声音,怎么这么像梅英姐?
张桂华手里的锄头顿了顿,抬头看到来人时,像是被人钉住了一样,愣愣的看着眼前的打扮贵气的夫人。
可是这夫人,越看越像梅英姐。
可是怎么会?
梅英姐去了县里,怎么会回来呢?
“桂花,不认识我了?”
张氏并没有因为她干着脏活儿就避开,而是亲切的上前,拉住她的手,“桂花,是我,梅英姐啊!”
“梅 英姐,真的是你?”
张桂华丢下手里的锄头,连忙跳到一边,跺了跺脚,双手在腰两侧擦了又擦,这才揉了揉眼睛,
“梅英姐,你 可真好看,这衣裳好看,脸也好看了,你离我远一点,别熏着你们。”
“梅英姐,我真为你高兴,你终于过上好日子了!”
张桂华红着眼,虽然有些局促,可是眼里却看不到一点的嫉妒。
“你这是做什么?”张氏看到她往身上擦手,眼睛忍不住一阵湿润。
上前硬生生拉住她的手,“桂花,我是你梅英姐啊,你和我还见外?”
“桂花婶儿,不请我们进屋吗?”
云初从张氏背后上前,看着她笑盈盈的说。
“请,请。”
“连弟儿,快让你爹去杀鸡。”
说罢,又扯着嗓子往院子里大喊:“盼弟儿,去烧水烫鸡,你婶婶回来了!”
张桂华听着云初的这声桂花婶儿,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梅英姐他们发达了,不嫌弃她呢!
李连弟儿石化在当场,手里的尿桶还提着,脚步却似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开。
暗暗祈祷着,别看见她,别看见她,等她去河边洗干净儿了再偷偷回来。
“连弟儿,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洗手给你婶婶倒水!”
张桂花的大嗓门,让李连弟儿又羞又恼!
“马上来!”
三个字,似带着哭腔。
对上云初的眼眸,尿桶跌落外地,慌乱的挤出一丝笑脸,“嫂嫂,你们回来了!”
“是啊,快回去洗手,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不嫌弃她脏,还给她带好吃的?果然,还是她那个好嫂嫂!
李连弟儿嗖一声往河边跑去,“嫂嫂,我去去就来。”
“这丫头,野小子一样成天脏兮兮的,今儿还知道脸红?”
张桂花摇了摇头,平时喊她洗脸都懒得很,野小子一样的。
今儿倒有个姑娘家的模样了。
“连弟儿她很好的。”
张氏看了眼桂花婶子的,不赞同的说。
云初也跟着点头,确实,连弟儿一直很好。
“婶婶,云初嫂嫂,淮安哥哥,你们来了,屋里请!”
李盼弟儿红着脸,硬撑着紧张问好。
以前没觉得怎么样,如今再看,总觉得跟婶婶他们说话,心慌的厉害。
“盼弟儿都快长成大姑娘了,真好!”
张氏看了她一眼,顺着张桂花进了房。
李耕田搓着手,“嫂子,秀才老爷,秀才夫人你们坐,小人 去 杀……杀鸡去。”
“叔,你喊我淮安就行。”
李淮安叹了口气,这么个样子,去了县里,可怎么行?
“哎,秀才老爷,我 我知道了!你们坐,我去 后院一趟。”
看着李耕田踉跄的脚步,张桂花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他爹,你可真是,比我还紧张。”
这一通下来,气氛倒是比一开始松弛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