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如雪目光沉沉看着面前的自家儿子，沉默不言。
白宜乐脱离水绳，站稳之后，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垂下头，不看自家娘亲。
红钰等了一会儿，有心想再提醒什么，可最终……还是将喉间话咽了回去。
“我……走了。”
梅如雪回神，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
“等等。”
红钰后退的脚步一僵，有心离开，又觉不妥。
犹豫间，便是停了下来。
“既然来了，便带些东西回去吧！”
梅如雪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去寻找篮子，收拾起了东西。
多是糕点之类的吃食。
红钰数次张口，想要拒绝。
可话到嘴边，却总是犹豫，难以说出口来。
犹豫着，犹豫着，梅如雪已经笑着将东西递到了他的手边。
红钰僵硬着手臂，伸手接过。
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几不可闻。
“谢……谢谢。”
梅如雪也是修行之人，何况两者，不过面对面的距离。
又如何会听不到？
她眯着眼笑，伸手，摸向了红钰的头顶。
红钰神色一震，向后快步退开。
“我……走，走了。”
再次道了别，红钰不敢去看梅如雪，借助原型的灵活，掠向树梢。
加快速度，离开了这里。
却听后方，传来了梅如雪含笑的声音。
“下次想吃什么了，记得自己过来，与我说啊！”
没有下一次了。
这次，他是一时生气，才会带着白宜乐过来。
以后，还是像以前一样，不见最好。
毕竟，那是人类……
红钰抬头，望着天空。
仓皇的脚步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如果，这个人类是梅如雪，似乎也……
如此念头升起，又被许多杂绪扰乱。
红钰甩甩头，加了速度，向着自家赶了回去。
他想，慢慢来吧。
顺其自然，反正生命还长，时间还久。
现在找不到的答案，总会在时间的长河中找到。
……
白宜乐瞒着父母，出谷去了。
这个消息，是白弥梅如雪两人带来的。
她满脸焦急，深色间带着忧虑。
“红钰，小乐……真的没有到你这里来吗？”
红钰也知事情严重。
起了身道。
“没有见……他会不会是在山谷其他地方？躲起来了……所以寻不见？”
梅如雪苦笑。
“这山谷，我们已经寻遍了。”
白弥面色沉沉，一言不发。
红钰抿唇，最后还是问了一句。
“你们，可有告诉过他，不许出谷的原因？”
“早说过了。”
白弥答。
“我告诉他，这世间人妖对立，绝不会接受……人与妖的后代。”
“可他不信。”
说到后面这几个字，白弥轻笑了声，神色间，带上了些讽意。
他转身，向着来路行去。
“也罢，总归要自己经历了，才能知事。”
“他愿意去碰这个壁，去便是了。”
“我们，又不能永远护着他！”
白弥离开了。
红钰可以听得出，白弥的话中，带着气恼。
梅如雪面上犹有焦急，眼中，已是多了水雾。
红钰想了想，开口道。
“我出谷……去寻他。”
梅如雪抬眼看来。
看了几秒之后，泪水落下。
“不用，白弥说的对……总归是撞了墙之后，才知什么是疼。”
“你歇着吧，我也走了。”
说着，转身去跟白弥的脚步。
却是心神难宁，走了几步之后，便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绊。
红钰下意识上前，将人扶住。
随后，身体僵硬了瞬，抽回了手。
虽然扶将的动作短暂，却也足够梅如雪稳住身体。
她缓缓转头，看向红钰。
眼中有泪，唇角，却是不觉起了弧度。
“谢谢。”
说完，继续向前。
禁不住的感叹了声。
“若是小乐如你一般，我与他爹，也能放心了。”
不能如我，我不好。
红钰想着。
望着梅如雪的背影，再次开了口。
“我去寻他。”
停顿了一瞬，又接着道。
“青尧几日不见，想来……也跟着去了。”
所以，他是去寻青尧，寻自己的义妹。
而不是……为了谁。
……
世界很大，人海茫茫。
想要寻到一个，不知去了哪个方向的人，很难。
哪怕他们是前后脚出的山谷。
红钰向着北方，寻了整整三个月，也未见人影。
他藏在林中，拿出青尧留下的青色羽毛，轻轻抚摸。
这东西，本是用作联络。
偏偏，需要青尧主动勾连。
青尧不愿，他便难以借此确定位置，或是与之通言。
看了一会儿之后，红钰收起羽毛，站起身，遥遥望向前方的城池。
那是人类的城市，里面，一定会有很多很多的人类。
白宜乐可能会与青尧进去。
所以，进城寻找的几率，比之在外漫无目的的寻，会好很多。
可……
红钰在树梢坐着，从日中，一直坐到了夕阳落下，再到一夜飞逝，天色亮起。
城门在侍卫的手下打开，赶早的人们，纷纷涌入进去。
红钰终于有了动作。
从树上跳下来，妖力包裹全身，幻化作了人形。
这是他第一次，化作人形。
他在身前凝聚出一面水镜，虚着眼看。
一身红衣，少年姿态。
只一眼，红钰便闭上了眼，收了水镜。
他不喜欢人类，也不喜欢，人形的自己。
但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总会慢慢习惯。
红钰出了森林，一步一步，走向城门。
一路行过，惹来了许许多多各色各样的目光。
红钰尽力去屏蔽这些目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向前的脚步略显僵硬。
这些人，与他不识，他不能恨。
可抗拒之感，却是难以控制。
红钰躲着人群密集的地方走，可此时，正是城门口拥堵的时候，哪里有真正空余的地方？
堵着堵着，便不可避免的，与人有了接触。
有个带着孩子的汉子，撞到了他。
红钰瞬间警惕起来，袖中的手攥成了拳。
却听那汉子道。
“抱歉公子，对不住，对不住……”
红钰虚着眼看了看他，终究还是忍下了。
他知道的，有问题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红钰入了城。
用了一个时辰，从城这头，走到那头，没有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便打算离开。
却是感受到，胸口的青色羽毛发了烫。
青尧的意念，从中传递了过来。
她说。
“哥，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