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幻镜。
江月寒很确定这一点，但还是不可抑制的，感受到了来自心底深处的复杂情绪。
而在这诸多情绪之中，恐惧，最为明显。
江月寒一直不去想那一夜的事情，原因是什么？
他害怕那一次没有师傅的出手；害怕那一次，结局定格在剪纸成活之前。
他接受不了那样的结果，甚至想都不敢想。
所以一直将那夜的记忆埋在心底深处，不去回忆。
而当这一切，以幻境的形式呈现在他的眼前之事，江月寒根本难以平静。
偏偏此时，正是战斗的关键时候。
江月寒深吸气，强行稳住情绪，闭上眼不去看。
凝神，尝试离开这个幻境。
神识迅延伸向四方，摸索寻找着幻镜的出口，或者是薄弱点。
却觉四处都是真实，无论是场景还是……人。
江月寒逐渐停止了神识的探查。
因为这种寻找出口的方式，根本避免不了，将周围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到了，家丁四散奔跑；看到了自家大哥；也看到了自己。
这是曾经那一夜的重现。
偏偏这一次，江月寒发现了不同的地方。
江月寒睁开眼，无视了下方的“自己”等人。
将目光，放在那位被“噬心魔”所附身的少女……也便是那个，为他所救，反害他江家的人身上。
少女动作僵硬的追着“猎物”，瞳孔灰白，可眼帘，却是时不时的颤动。
每次手中的刀落下，都似是抑制不住的，做出了闭眼的动作。
虽然最后，也没能闭的上。
噬心魔控制宿体战斗之时，行为僵硬，便是因为其无法费心去操控身体的细节部分。
平日里倒好说，可以全心操控身体。
战斗之时，需要发挥的是自身的力量，噬心魔便会将更多控制力，放在妖魔之力的掌握上。
对于宿体，只追求能动便好。
元一雯体内的噬心魔是这般，面前的这只，也该是一样。
可现在……
江月寒仔细盯着那少女。
无论是面部，嘴唇，还是手脚之类的地方，都没带着任何细节。
倒是有笑，但这种傻子一般的笑，可算不得细节。
更像是噬心魔本身意志的体现。
总体来说，这少女……便如那提线木偶一般。
除了眼睛。
江月寒仔细盯着那苍白的瞳孔，甚至能从其中，读出一些被掩盖在苍白之下的情绪。
就像是，通过这双眸子，还有着一个意志，在看着发生的一切。
这个猜测一出现，便在心底迅速生根发芽。
江月寒不可控制的去想。
这个意志是谁？
如果这个意志真的存在，那是不是说，那一夜发生的事并非巧合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设计？
难道说，他从一开始，便步入了别人的计算？
只根据面前观察的这一点，江月寒无法确定答案。
毕竟说不定，真就是这噬心魔……特意控制了眼帘的细节呢？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也，有可能是那万一。
江月寒深深吸气，平复情绪。
暂且将这些抛在脑后。
现在他要做的，是想办法离开这个幻镜，解决敌人。
却听，耳边有悠悠琴声响彻，似是从天外来。
越过无数距离，到达了自己这里。
江月寒一愣，顺着琴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便见天空之上，出现了一道裂口。
裂口很小，却也是自外，将这幻镜撕开。
江月寒不再多想，抓紧机会冲向上方。
神识顺着那不大的口子挤了出去，眼前，豁然开朗。
江月寒猛的睁眼，也在同时，探清了四周的情况。
他在幻境中经历的时间，基本上有一炷香，但放在现实中，可能只有几个呼吸。
四方异兽还没有完全停下攻击的动作，牢牢将元一雯困在中央。
他手中的重剑也是脱手而出，自行成了这困阵的最后一环。
元一雯身上妖魔之力喷涌，但也只能勉强抵住这五个方位的攻击。
此时，身上魔气阵阵，脸上，出现了僵硬的怒色。
而那道唤醒自己的琴声，却是出自……自家师妹之手。
帮大忙了！
江月寒心底暗道一声。
感受着身体内飞速消耗的灵力，不再犹豫。
翻手毛笔攥在手中，其上墨色萦绕，四方异兽以及他这边的重剑，气势再升一层。
无数灵力攻击轰向中央的敌人，各色光芒闪烁，使得战场边缘的众人不觉眯起了眼。
这种完全的攻击轰炸，整整持续了十个呼吸的时间。
等到江月寒终于收了灵力，那中央的元一雯，已经不成样子。
全身都是窟窿，红色的鲜血流满全身，已经看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
也是这时，元一雯体内的噬心魔终于支撑不住，放弃了这具宿体。
一只黝黑的鼠形妖魔从元一雯的头顶钻了出来。
一边张口发出尖利的叫声，一边身形虚化，向着地面遁去。
江月寒封闭了听觉，反手抄起面前的重剑。
向着噬心魔追赶而去。
同时，一张画卷在他的身后展开，其上花朵摇曳，一股奇妙的能量从画中涌出，加持在了重剑之上。
随后，江月寒加速追到噬心魔的跟前，一剑斩落。
那股能量突的飞速闪烁，使得这一剑结结实实的落在了噬心魔的身上，将之直接劈成了两半。
毕竟这噬心魔是魂体妖魔，纯粹的物理攻击，根本无法对其造成太多伤害。
而这花香所产生的能量，却是针对魂体。
所以……
江月寒看着面前惨嚎着，逐渐消散的噬心魔。
终于松了口气。
这口气一松，他所召唤出的所有画卷一同失去了神秘之力，变成了一张张普通的画，飞回了画境空间。
江月寒面色苍白，体内的灵力已经是被完全耗尽。
甚至，能够感觉到来自身体的虚弱之感。
消耗太大了。
但至少，结果是好的。
林青菀闪身而来，伸手扶住了站立不稳的江月寒，神色担忧。
刚想开口询问，便被江月寒打断。
“我没事……谢谢你的琴声，若不然，我一时之间，恐怕无法脱离幻镜。”
林青菀一笑。
“你我之间，不用说谢。”
“嗯。”
于是江月寒不再客气，将视线，转向了元一雯的方向。
他记得，上次那只噬心魔离体之后，那名少女恢复理智，自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