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衬托”四个字,还真是非常精准地概括了今天初赛的情况。
一天的初赛终于结束之后,蒲颂的脸色都已经很难看了,偏偏张明泉还在感慨:“现在的孩子们,还都挺热爱湘绣的啊。”
所以其实根本算不上是正经刺绣的,都拿过来想请专业老师点评一下。
对蒲颂来说,看这些所谓绣品,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可对张明泉来说,他看到的是很多并不专业的孩子,也很热爱湘绣,平时在自己工作和学习之余,会愿意花时间在湘绣上,至于绣出来的成品水平参差不齐,那是可以预料到的结果。
想要让更多人加入,却又把门槛设得太高,人家感兴趣的,你又看不上,这怎么能行呢?
所以张明泉是真的很高兴能看到这么多人能喜欢湘绣,能愿意来参加这个比赛。
张明泉整天都在很认真地点评每一幅参赛作品,即便是淘汰了的选手,也得到了他的鼓励,但是以他的年纪,这样一番下来,真的是有些辛苦,吃不消了。
等到结束之后,蒲绣绣的人影都没看见,蒲颂有些不高兴:“师父还在这里,她倒是跑得快。”
“我是主评委,她是参赛选手,虽然我们之间的师徒关系大家都知道,但是比赛当天还私下见面,尤其是在比赛现场等着来私下见面,不管对她还是对我,都不太合适,”张明泉笑眯眯地说,“这你怪她就怪得太不应该了。”
结果他话音刚落,尹原就跑过来,双手给张明泉递来一个保温杯:“小蒲老师说,您今天肯定每位选手都好好点评了,赶紧喝点热水,润润嗓子。”
“看,”张明泉高兴地把保温杯接过来,“我徒弟真是了解我啊。”
工作人员过来正要说接下来的流程安排,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喊了一声:“师父!”
蒲颂回头去看,季里正朝他的方向跑过来。
张明泉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直接对工作人员说:“走吧,我也饿了。”
于是只有蒲颂一个人留下来,他表情也不是太好,看向季里的时候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只问了一句:“什么事?”
“师父,我想知道,为什么绣绣可以交半成品来参赛?”
如果早说可以这样,他也可以再绣一幅新作品,毕竟每个人都是时刻在进步的,现在的刺绣水平肯定会比过去的成品呈现效果更好。
“没人说可以,”蒲颂说,“但也没有规则说不行,所以她算是钻了个空子。”
季里紧紧抿住嘴,蒲颂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季里,”蒲颂深呼吸了几次,还是耐着性子劝他,“你不要总是看着别人,不管是蒲绣绣,还是其他所有参赛选手,你的眼睛永远盯着别人看,就永远只能跟在他们后面。”
季里平静地说:“可我不看着她,不也只能在她后面吗?”
蒲颂知道这件事他是说不通了,最后只能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停下来又说了一句:“比赛结束之前,我们不要私底下见面了,影响不太好。”
这种事,蒲绣绣就能想到,她未必真的那么在乎自己的名誉,毕竟她最近几年干的都是哗众取宠的事,可她在意张明泉的名誉,所以即便是关心他,也请别人来代劳。
可季里呢?他过来找蒲颂甚至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初赛作品已经交上去了,现在才来问是不是可以交未完成绣品,有什么意义呢?
蒲颂在心里叹气,季里最有问题的地方并不是他的刺绣能力,而是他的心态。
晚上所有评委一起吃饭的时候,有人就在说:“这次参赛水平良莠不齐,差的是真差,不过好的也是真好啊。”
张明泉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你们最看好谁?”
“苏嘉至,我对他的绣品非常感兴趣,”另一个人也加入这个话题里来,“他的针法一看就没有经过正规培训过,但也另成一派,有点意思。”
苏嘉至的绣品交上来的时候,评价两极分化比较严重,因为他明显绣的是虎头,只是色泽很奇怪,针脚也不是太平,非常粗糙,一看就是不合格的绣品。
可偏偏他在很努力地做新的尝试,他利用了视觉差和光线的角度问题,试图想让这幅绣品从左右两边看上去,是两头神态不同的老虎。
想法是好的,只是技术没跟上,导致绣成品落于了下等。
但这个人却得到了多数评委的通过票。
就连一直非常看重成品效果的蒲颂都说:“既然只是初赛,他的想法还是很新颖,可以先给他一个机会。”
至少能让他被更多人看见,这样说不定就会有哪位名师,愿意收他当徒弟,系统教学之后,可能也会出成绩。
好的想法永远比技巧更值得珍视,这已经是很多老绣工逐渐忘掉的初心了。
苏嘉至还很年轻,他填写的资料上说,他的主职工作是一名摄影师。
蒲颂说:“这个苏嘉至的确是个很不错的摄影师,他对光影的利用已经很成熟,只不过刺绣水平还没跟上来。”
有人好奇:“他们做摄影师的,是不是来钱蛮快的?”
这里的大师们没有几个很年轻的,他们对摄影这块都没有什么了解。
反倒是张明泉这个年纪最大的前辈说:“那是肯定的,现在出名一点的,去给明星拍照片,那赚钱又快又多,还有一些普通点的,也会去摄影机构,赚得也多咧。”
总而言之,就是比来学湘绣来钱快。
“那这个年轻人,恐怕也只是来试试水,未必沉得住气,耐得住烦,来学湘绣哟。”
几个老师父饭桌上闲聊几句,决定不了一个年轻人的未来,更决定不了湘绣的未来。
同一时间,蒲绣绣刚好下车,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那个人手里还拿着台相机,和蒋淳珖叫人给尹原送来的那台型号一模一样。
“不好意思啊,”蒲绣绣心都跟着颤动了一下,这么贵的相机,撞坏了她可赔不起啊,“没事吧?”
那人眼睛一亮:“蒲绣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