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和你单独聊聊。”苏嘉至优雅地朝一旁杵着的沈玥和尹原微笑点头示意了一下。
但当然没有人理他。
蒲绣绣想了想，还是站了起来：“那我们出去谈。”
湘绣坊一会儿还有别的事，没有地方给他们占用，于是蒲绣绣把苏嘉至带到了同一条街的甜品店，她自己点了一杯奶茶，这是在家里没吃到的。
“我要你准备两万幅手绣绣品，一个月之内筹齐给我。”
苏嘉至倒是开门见山，他点了一份小蛋糕，但并没有吃，而是拿了个速写本在那里画画。
他一边画画一边淡定地对蒲绣绣提出要求，蒲绣绣吸了一口奶茶之后才抬起头，慢慢地问他：“我为什么一定要答应你呢？”
苏嘉至这才从拿个速写本下头拿出一个ipad递给她：“自己看看吧。”
居然是一份合同。
这就是他气定神闲的理由。
差不多到吃午饭的时间，蒋淳珖人都到了湘绣坊，蒲绣绣居然还没回来，沈玥还在忙，蒋淳珖咳嗽了一声，尹原就过来了：“老板，今天一早苏嘉至过来找小蒲老师，他们出去聊了。”
“他来干什么呀，”蒋淳珖皱了皱眉，还没等他继续问下去，就听到门口沈玥喊了一声“绣绣姐”，他立刻走到门口去，高兴地叫了一声，“绣绣你回来了呀。”
蒲绣绣的脸色看起来有点难看，她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蒋淳珖就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回去再说。”
蒲绣绣很少有一整天都没在湘绣坊的时候，而且这次刚回来就又走了，尹原还挺好奇，最后收拾东西准备关门的时候还在纳闷：“老板和小蒲老师干什么去了？”
“那个苏嘉至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来找绣绣姐，肯定没憋好屁。”
一上车蒲绣绣就开始发脾气：“那个苏嘉至简直就是个小人！以前只觉得他喜欢搞一些小动作，没想到他这么无耻！”
蒋淳珖没有上来就问苏嘉至到底干了什么无耻的事，而是先顺着蒲绣绣的话一起骂了一句：“就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蒲绣绣斜眼看他：“你知道他干什么了吗？就跟着我一起骂？”
“我们家绣绣脾气这么好都被他气成这样了，肯定干的是卑鄙小人才会干出来的事啊！”蒋淳珖理直气壮地说。
蒲绣绣缓和了一下心情，才把苏嘉至的来意说了一遍，她最后评价苏嘉至：“这个人心机太深了，而且两头利用，他跟季里肯定不是这么说的，但现在他把这些事都告诉我了，我能看着大批量机绣去冒充手绣，还冠着非遗湘绣的名吗？这件事肯定有隐患，一旦被人发现，整个湘绣界都要抬不起头来。”
这其实倒也不至于，不管是哪个湘绣人，所作所为只能代表他自己，无论如何上升不到摸黑整个湘绣群体，只不过苏嘉至明面上用的是季里来要挟蒲绣绣，可真正会有身败名裂风险的却是蒲颂，以季里和蒲颂的关系，他出事蒲颂有可能独善其身吗？就算可能，他也不可能放任不管，一定会想办法拉季里一把，到那时候，季里的麻烦，就成了蒲颂的麻烦。
蒲绣绣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关心蒲颂的，不想让他临到老了，还要遭遇这些。
蒋淳珖也就不戳穿她，顺着她的话说：“那我们不能让他得逞，你有什么打算呢？”
蒲绣绣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这次必须先帮季里把屁股擦干净，他和对方签订的合同是两万单，两万单手绣，绝不可能在一个月之内完成，要么就是找枪手，要么就是机绣，不管哪一种，到头来被人发现都属于违约，闹出来也都是丑闻。”
她顿了顿，说出了另一种更可怕的可能性：“如果这一开始就是个局，那到时候就算没人发现，也一定会有人爆出来的。”
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你根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但也知道，它肯定会爆的。
“可是两万单，就算是你，也没有这么多绣成品吧？”
“我的也没用，合同里都写得清清楚楚，得是出自季里，季里什么水平，我什么水平？”蒲绣绣开始烦躁起来，“湘绣大赛上也好，上次的展览也好，我们两个人的绣成品有多大差别，内行一看就知道。”
这才是最让人头痛的事。
而且两万幅一模一样的绣品，怎么可能呢？
蒋淳珖倒是没觉得有多大问题，他只是稍微想了想，就说：“我有个办法。”
他打了转向灯，很快掉头：“我带你去找一个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
季里既然是冒充蒲颂名义，或者说打着蒲颂爱徒的招牌，去签下的这个合同，那么蒲颂肯定绕不过去。
蒲绣绣坐在这个家的沙发上时，简直如坐针毡，倒是蒋淳珖自在得像回了自己家一样，还轻车熟路地去给她倒了杯茶。
蒲颂只喝茶，而且只喝熟普洱。
等过了一会儿，蒲颂才从书房里出来，他摘下眼镜，看向蒋淳珖：“小蒋这次好久没过来看我了。”
蒋淳珖笑嘻嘻地说：“才三天而已呀，蒲老师，我现在有点忙呐。”他说完还故意跟蒲颂开玩笑，“蒲老师自便呀，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你这个孩子，”蒲颂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居然还露出了一点笑容来，他紧跟着说，“年轻人忙些好，但也要顾好身体。”
“知道啦。”
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搞这么熟的？
蒲绣绣满头问号，蒋淳珖这时候正忙着朝她使眼色。
蒲颂低头拿着小紫砂壶给自己泡茶，故意给他们留出眼神交流的时间来。
于是蒲绣绣在蒋淳珖不断的暗示下，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是这样，季里冒充您的名义，去接了个单子。”
她简单把合同内容说清楚之后，才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蒲颂沉吟了片刻：“他在我这里学了这么多年，早年的确是听我的绣了很多一样的绣品来练习，要凑两万幅绣图来……恐怕也有难度。”
他抬起头看向蒲绣绣：“但学徒时期的绣品，水平参差不齐，能投入市场？”
“先解决燃眉之急再说，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不够两万幅，还得另外想办法去凑，”蒲绣绣说，“苏嘉至给我看的不是完整版合同，我当时没能看得太仔细，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坑。”
蒲颂看着她，突然问：“他这么对你，你还愿意帮他？”
我帮的到底是谁，你心里还没数吗？
“危急关头……”蒲绣绣慢慢地说，“要一致对外，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