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里正已经执起了笔,沾了墨汁,快速的在纸上写好了分家的协议。
给众人过目后,便要签字盖印了,冷昌盛的手按上了墨汁,却迟迟不肯印在这分家书上,看着那白纸黑字,心里却盘算着,这件事中,他吃亏最大。
明明不关他们大房的事,到头来,竟被一并嫌弃了去,往后,他的儿子冷逸林谁来教导?若是冷昌修他日考取功名,他岂不是一分好处都捞不着了?
聂氏自然跟他想到了一块去,拽了拽丈夫的袖口,眼珠子一转,赔着笑跑到肖梅姑的面前:“三弟妹,这事可不关我们大房的事,咱们往后还是好妯娌,我看这分家书,就让二叔一家签了便好……”
肖梅姑闷头不说话,她可没忘记方才是谁口口声声说她丈夫教坏了三个侄子?
冷怀瑾斜着眼看着聂氏,嘴角的弧度十分的嘲讽:“大伯娘,我们三房门风不正,爹爹只怕会教坏了您儿子,再说了,大伯方才也说了,没有这样的兄弟,这可不是我们要和你们分家,是你们先提出要和我们撇清关系,大伙可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聂氏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只得用眼神狠狠的瞪了冷怀瑾一眼,尴尬的退到了冷昌盛的身后。
而这时,沈氏已经被肖梅姑扶了起来,她叹了一口气,心里清楚,三房是心意已决,再说了,当着里正和乡亲的面,他们也不能出尔还尔去。
示意两房都按下了手印后,里正将文书收好,分作两份,一份给了冷昌修,另一份由他亲自保管着,以便日后有不时之需。
在大伙看来,冷昌修还是有入仕的机会的。
这场风波便在里正离开后,渐渐平息了下来,但冷家每个人的心里都平息不了,闭上房门,各自思量今后的对策。
肖梅姑搅着衣角,脑袋有些转不过来,恍惚的望着冷昌修,轻道:“往后,咱们不用再替大伯和二伯收庄稼了?”
冷昌修重重的点头,有些歉疚的回望着肖梅姑,发觉原本秀丽的她,这些年来竟被折腾的沧桑了许多,脸色蜡黄,手脚粗糙,想到她初嫁进来时那娇嫩的模样……
心里一阵哽咽,伸手便拉了肖梅姑的手:“往后我不会再让你们娘几个吃苦了!”
冷怀瑾和冷逸琛纷纷上前拥抱爹娘,一家人的心好似紧紧的连在了一块,这份温情充斥着冷怀瑾的全身,好似连同上辈子所受的苦难都一并愈合了去。
这便是家,她的家!
真好!
这段时日是冷家三房过得最清闲的日子,田地因为干旱能救活的农作物不多,因此,基本上是每日忙活一个上午,冷昌修夫妇便要回来了。
冷怀瑾知道后山有一处生长茂盛的野菜林,那里土地潮湿,极有利于农作物的生长,却又无奈有一片沼泽,村子里的人都称为吃人泥。
因此,也显少有人敢踏足那里,冷怀瑾也是摸索了好几回,才找到些小窍门,才敢大着胆子在边沿绕上一圈。
哥哥冷逸琛也能下地帮着做些家务了,虽说手脚仍不太灵活,但总算能自理了。
一家人的苦日子眼看着就要过去了。
这日好爷的人来村子里催租了,冷昌修寻思再三,还是决定前往商州县给自己的恩师宁夫子打下手,凑些银子,以解燃眉之急。
“冷家三嫂子,大喜啊……”人刚出门,外头便传来惊天动地的锣鼓声,紧接着,村里的刘壮子便一阵急跑着过来了,一边拍打着冷家的大门,一边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冷昌修一拉开门,便被跟着来看热闹的人给团团围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还未赶考,何来的大喜?
冷昌修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热闹喜庆的场面,那带头之人可是村子里一个有名旺的乡绅,这事便必定是跟朝廷有关了。
说话间,冷家的人都跑了出来,肖梅姑更是紧紧的拉着一双儿女的手,生怕出了什么事吓着孩子们。
刘壮子一见肖梅姑出来了,便绕过冷昌修跑到她面前,神色欣喜的高声嚷道:“三嫂子,你家大哥立了军功了,再过几日便要衣锦还乡了,昨儿个知县老爷可是亲自登门道贺的,听闻要做大将军了!”
他是不懂什么品阶封号的,只知道肖家要飞黄腾达了,但凡能沾上边的人都要了不得了。
而肖梅姑作为肖睿唯一的妹妹,自然是第一个沾了这个荣光,成为了大坑村里唯一一个将军妹妹。
而冷昌修亦一跃成为了将军妹夫。
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
冷昌修和肖梅姑互望了一眼,两人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说起肖睿这个人,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明明是秀才出身,却因为久不得志,一气之下,竟参了军,这五年来肖家人无一不为其牵肠挂肚,却没想到,一朝有消息,竟是他衣锦还乡之时。
“爹,娘,大舅做将军了,你们还不快快准备一下,回娘家去道喜去?”冷怀瑾笑着推了一把怔愣住的爹娘。
肖睿从武的事,与上辈子无异,只不过,她上一世与肖家关系浅淡,因此对这位有勇有谋的舅舅,倒也没多少记忆。
冷逸琛也极为高兴,握着妹妹的小手紧了紧,只恨自己这身子骨不能早些好起来,如若不然,定然要跟着大舅舅去杀场拼博一回。
“是是是,我这就去准备准备!”肖梅姑的眼中已经噙了些许的泪花,恍然大悟的转身往屋子里钻去。
随着肖梅姑的关门声,冷家的人这才醒悟了过来。
他们听到了什么?肖家老大要封将军了?那么老三岂不成了将军妹夫?
聂氏几乎咬碎了一口的黄牙,悔青了肠子,狠狠的踩了冷昌盛一眼,直怪他当日怎的就按下了那个手印了?
闻迅赶来的冷香兰也是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瞪着这热闹的场面,肖梅姑成将军的妹妹了?就这身份说出来也要吓死人了,她怎的就那般糊涂的要与三房划清界线?
李氏的下巴几乎都要掉了下来,难怪那人说要速战速决,竟没想到,肖家还有这等本事,她一直以为那久无消息的肖睿定是死在了杀场,如今想想,直恨自己当时没有下狠手,要了肖梅姑母子的命去。
可眼下,再想要生事,便没那么容易了。
沈氏的双眼露出了贪婪的光,这个家里原本是李氏出身最好,可眼下和肖氏比起来,简直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