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我会把姑娘的话如实传达给好爷!”赵城勾唇一笑,似乎这才领悟了话中涵意,有些戏谑的摇了摇头,心里却为赫惊鸿暗叫不值。
爷这看上的是什么鬼机灵啊。
‘供不起这尊大佛’,这是指槡骂槐啊,压根就是要与赫惊鸿撇清关系。
赵城作为赫惊鸿的心腹,有许多话赫惊鸿都会暗中与他商量,却也知道这冷怀瑾竟有通天的本事,第一回见到赫惊鸿,便认出了他的身份,并加以威逼利诱,将他制得服服帖帖的。
说实话,赵城还从未见过爷这般憋屈的模样。
心里觉得又丢脸又好气。
“那便谢谢赵爷了!”冷怀瑾点了点头,冲他微微一福,便伸手将他请到了刘家两兄弟一桌。
两人言谈间,却不见冷怀瑾对赵城有多么的尊敬,反倒是赵城,与其说话时总显得有几分小心,旁人看不出来,可刘家两位少爷,以及肖子松两兄弟是看出来了。
原本以为,今儿个了这几尊大佛已经是天大的脸面了,却不想,赵城人刚坐下,仪仗队又呼呼喝喝的敲打了起来,车轮辗过地面的声音,以及马儿嗒嗒作响的声音中。
冷家三房齐齐迎向院门口,发现商州知县关大人正从由随从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他体圆身胖,走起路来都显得吃力,这几年更是显少走动,一见到门口的冷昌修,关大人的一对鼠目立即弯成了两条弧线,客气的抱拳上前。
“冷秀才,可喜可贺啊!”说罢,身后的人已经将贺礼交到了冷逸琛的手里。
“同喜同喜!”冷昌修客套的还礼,并礼数得当的将关大人邀向赵城和刘家两兄弟一桌。
这一桌子早在刘家两兄弟坐下后,其余人都纷纷撤走了,因此,此时只坐了四个人,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肖睿在屋里听到喧哗声,听闻了是几位有头有脸的人前来道贺,却也显得惊讶,但毕竟大家都是官道上混的,总得出来打个照面,因此,也携了两位儿子往那桌坐下。
一行人说着客套话,倒也是其乐融融。
肖梅姑和肖睿的妻子刘氏在屋子里准备招待的饭菜。
沈氏这个人真是不靠谱的,县衙门早早就派了人前来通知,她却只顾着算计贺礼,连个茶水也没为冷昌修准备,更别说是饭菜了。
好在肖睿两夫妇算到了这一点,一早便差人在城里打包了饭菜,此时只需放到厨房里热上一热,便可以上桌了。
酒是冷怀瑾今年酿出来的新酒,还未曾对外销售过,倒是先便宜了乡亲了。
冷怀瑾看人都来得差不多了,去小厨房支会了一声,便示意冷昌修可以开席了。
“非常感谢大家来吃我这顿酒,我冷昌修能有今天,还得谢谢各位乡亲的支持,在此,我先干为净,敬大家一杯!”说罢,冷昌修已经抬高了手中的酒杯,一口气将那呛人的苞米酒咽了下去。
他原本就不胜酒力,苞米酒又是个高度数的,因此,这一杯下肚,他已有些头晕眼花,站立不稳了,但毕竟高兴嘛。
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喝了酒的缘固,一张脸是红通通的。
众人亦纷纷举杯,将杯中的酒水喝下。
“哟……这酒可是上等品啊!”关知县平日里外出应酬,喝过的酒、吃过的菜可谓是数不胜数,但喝下这酒,他却是眼中精光一现,圆滚滚的身子也好似来了精神一般,啧了啧嘴,震惊的看着酒杯。
直后悔自己怎的就一口咽了下去,应该细细品味才是。
看着每桌只放了一个酒壶,便知这酒水名贵得很呢。
“确实是好酒!”刘坤也不禁赞赏的点了点头。
能让天熹第一酒庄的两位大少爷点头,看来这酒真的是上品了,肖睿原本不信自己的侄女会酿酒的事,当下便喝了一口,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常年混迹军中,不见得有好菜,但好酒却是少不了的,因此,这一口之下,他已然品出了酒的等次。
赵城早已喝过这品种,也就不足为奇了,故微微一笑,捏起那与酒水等次成反比的粗糙酒杯,轻道:“可惜配错了杯子!”
刚端了菜上来的冷怀瑾听了这话,差点连口水都喷了出去。
这人从一进门开始,就不停的与她打哑迷,方才她摆了他一道,暗中将他背后的爷给骂了一通,眼下,赵城又借着酒和杯的事,把冷怀瑾给数落了一番。
不正是指他家的爷是那好酒,而冷怀瑾正是那劣杯么?
“赵爷,您这话就不对了,既然是好酒,配上什么样的杯子,它仍旧是好酒,怕就怕这酒水上不了您的口啊!”
一道如黄莺般轻唱的悦耳嗓音传来,众人抬头一瞧,只见冷怀瑾眉眼含笑,低着头,漫不经心的将手中的菜往桌子上一摆,再抬头,望向众人一扫,面似桃花,眉似笔描,朱唇一点,娇艳欲滴,稚气犹在,却又叫人不得不对她另眼相待。
她便有这本事,总拿捏住人的软助。
赵城嘴角一抽,再不敢多言,生怕说错了话,传到主子的耳朵里。
待大家吃饱喝足了,乡亲邻里们,都识趣的纷纷告辞,毕竟这院子里坐着几尊大佛,哪一尊都不是他们这些平明百姓能得罪得起的。
冷昌修和肖梅姑热情的起身相送,毕竟是来道贺的,礼数可不能待慢了。
关知县见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一转,这酒桌上该拉的关系都拉了,该客套的都客套了,便也起身告辞。
今儿个他原本是不打算来的,但却听闻赵爷和刘家人都来了,便也上赶子来凑热闹了。
待送走了关知县,冷家的院子也总算清静了。
“冷秀才,坐下喝杯酒吧,你也忙了一天了!”刘坤起身,温文有礼的将冷昌修邀到了他们那一桌,毕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吃起东西来,就是比村民们斯文多了,每一道菜都只是像征性的动了几口,酒水也还剩了一些。
既使再贪杯,但一桌子的人,你顾忌我,我顾忌你的,也就点道而止了。
冷昌修刚坐下,刘景便劈头盖脸的问了一句:“我倒是好奇了,冷秀才和赵爷是旧识?”
他这话一出,哪里还有人敢接话,刘坤更是假装喝茶掩饰自己眼中的好奇,方才他是刻意引导刘景,却不想,这家伙的脑子到现在还是一条筋,说话做事还是不懂得看场合。
倒也是遂了他的意,也省得他拐弯莫角去打听了。
赵城轻咳了一声,却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若说这是好爷的吩咐,岂不是更加惹人怀疑。
正在气氛陷入一片尴尬之色时,肖睿竟也插了句:“昌修,这到底怎么回事?”
是啊,只怕明天以后,这周边的人都会知道,他冷昌修竟和商州的好爷交好。
“这……”冷昌修一时语塞,竟不知如何回答在座各位,话说好了,那是抬举,说不好了,那便是得罪了。
他也不是完全的冥顽不灵之人,心里也掂量了一番。
刘坤已经抬起头来看他,赵城也颇有几分好奇,冷昌修会如何解释这层关系……
这个问题只怕在日后还会被人问及,总得有个合适的说法才行。
“爹爹,和好爷做生意,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便告诉大家,是好爷要买咱们的酒,给个面子罢了,没什么不妥当的!”正收拾桌椅碗筷的冷怀瑾见自家的爹爹被人问得哑口无言,却也毫不客气,上前便笑眯眯的扫了众人一眼。
乍一看上去,亲切可人,可细细品味,却发现她眼中却是冷凉一片,话锋虽不锐利,却是暗中提醒在座各位,凡事适可而止呢。
说罢,她也不看众人的反应,一扭身,手脚麻利的帮着母亲和舅母一块收拾东西去了。
“做生意?怀瑾,你将果酒也卖给好爷了?”刘景突然想到了什么,‘腾’的一声便立了起来,大步便上前一把扣住冷怀瑾的手腕,那模样是活见鬼似的。
是啊,那果酒他们刘家庄可是上供给了皇家,若追查起来,岂不是要治他们刘家一个欺君犯上之罪?
再说了,他可是和冷怀瑾签下协议的,那梨子酒只能出售给刘家。
冷怀瑾捂额,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心道刘景啊刘景,你的脑袋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开窃呢?枉乌氏一世聪明,竟教出了这么一个做事不用脑子的蠢材。
“刘少爷,我实在不懂你说的什么果酒,怀瑾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言辞冷漠的喝斥他,此时的冷怀瑾真恨不得在他的脑袋上敲出两个洞来。
果酒的事,事关皇家,乌氏揽功自然是声称自家酿制,但刘景却在这种公众场合暗指那酒是冷怀瑾酿的,这要是传出去,不止整个刘家犯了欺君大罪,她冷怀瑾亦会被牵扯其中,刘景到底有没有想过其中的后果?
被冷怀瑾这么一斥,刘景幡然醒悟,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怔愣之下松开了钳制她手腕的手。
冷怀瑾抿唇,再次瞪了他一眼,已然不想与他多作交流。
若不是看在银月楼中他替她挡了那么一下,她或许当场就会与他翻脸,要对付一个小小的刘景,根本不是难事,此时冷家的院子里便有一双虎视眈眈的双眼在时刻注意着冷家的举动,探究他们的心思。
冷怀瑾只需稍加暗示,想必刘坤定会乐意与她合作。
这刘景是上了刘坤的套了,莫名其妙间便得罪了整个冷家。
冷昌修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那酒水上供的事,别人不知,他是知道的,因此,也立即意识到了刘景说这话的后果,再看这个白面公子,好感已是一度下降。
便在众人都专注在两人的言语冲突之中时,刘坤的嘴角微不可见的轻抿了一下,小酒倒起,举杯向肖睿敬道:“肖将军,现来一杯如何?”
说罢,已是先干为净。
却在这时,冷逸琛突然小声的凑到怀瑾的耳边轻道:“妹妹,大表哥怎的不见人了?”方才吃酒的时候,他们可是一桌的,这会肖子俊还在帮忙,可肖子松却是怎么也找不见人了。
这院子里还有几尊大佛在,他自然不敢胡乱声张,只得私下找妹妹一同找找看。
肖子俊也是喝了好几杯那酒,他原以为是喝多了,进屋子里休息去了,却不想,屋子屋外都找遍了,也不见他的人。
冷怀瑾浑身一僵,嘴里道了声‘糟糕’,整个人已经直起了身子,如临大敌般的看着冷逸琛,压低声音道:“哥,方才我看见奶和怀玲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该不会是要算计大表哥吧?”
冷怀玲一直都对肖子松图谋不轨,这事在整个冷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冷逸琛也到了懂事的年纪,自然知道妹妹嘴里说的是什么,他眉心一蹙,心中也没了底的‘咚’的一声。
肖子松的婚事可是征北大将军亲口提的,若真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什么问题,势必会影响肖睿的前程,进而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动声色的捏了捏冷怀瑾的手心,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慌,便悄然的离开了院子,往正屋的方向走去。
这一去,才发现,正屋今儿个是黑灯瞎火的,从屋子外竟是听不到一丝的声响。
以沈氏平日里的习惯,是万万不会在这般早的时辰便歇下,单凭直觉,便觉得屋子里有古怪。
他想了想,放在门上的手还是缩了回来,一咬牙,跑出了冷家院子,从后头的一个窗户里爬了进去。
里头细小的声音立即就传进了他的耳中。
“肖大哥,我看你往哪里跑……”是冷怀玲的声音,还带着一串下作的浅笑,很显然,肖子俊就在这屋子里。
冷逸琛捂住嘴鼻,生怕惊动了她,心里却暗暗往她脸上碎了一大口,这世上怎的会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为了达到目的,连脸面都不要了。
她定是想公诛于世,造成和肖子松已经生米煮成熟饭的假像,进而硬逼着肖子松娶了她,合着这院子里的人还没走全,却又不对啊,那沈氏去了哪里?
方才他只顾着找肖子松,却没注意沈氏的去向……
脑袋一转,沈氏该不会是去请里正和乡绅了吧?
正在这时,屋子里传来一阵桌椅碰撞的声音,肖子松含糊不清的声音中,似乎有些不对劲。
方才他们也只是每人饮了一小杯,以肖子松的酒量,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这其中肯定有古怪。
冷逸琛也不傻,知道此时揭穿只会打草惊蛇,忙又从方才的窗子口小心翼翼的爬了出去。
人刚出去,就刚冷怀瑾扶着一名烂醉如泥的男子走了过来。
借着月光定晴一瞧,竟是同村的王媒婆的儿子,因脸上长满了麻子,故也被人称为王麻子,这人生性贪婪,和王媒婆那是一个德性,定是方才贪杯,喝多了,竟倒在冷家院子的外头,冷怀瑾正想着办法,脑海中灵机一动,便将人给扶了起来。
“哥,还不快些来帮忙,这人沉着呢!”冷怀瑾低喝一声,方才将这王麻子扶到这里,可是使出了她吃奶的力气,再要助他爬进这窗口,只怕两个冷怀瑾加起来也办不成事。
若说一个清醒的人爬进去,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但王麻子此时已经醉得不醒人世,若是弄进去,定会惊扰这屋子里的人。
该如何是好呢?
两人正左思右想之际,耳边隐隐传来沈氏的声音,隔着一道墙的冷家院子里脚步嘈杂,想来,她搬的救兵已经到了。
“娘,您这是……”冷昌修站了起来,不解的看着沈氏请了一大帮子进来,里正一家都给请了过来,连带着因着上次说亲不成,而恼了三房好一段时日未出现的冷香兰,此时也拉着她那六岁的小儿子喜滋滋的跟着来了。
“哥,你高中了,我们都为你高兴,妹妹这是来晚了,准备了些薄礼,你别嫌弃!”冷香兰笑得一脸的歉意,将手中的东西却是交给了沈氏,拉着儿子便有目的准备往主屋里去坐,沿途瞧见竟还有一桌子锦衣玉服的男子在把酒言欢,不禁多瞧了两眼。
脚步一怔,转了个头回去,用肩膀蹭了蹭自个儿那木纳的丈夫,示意他前去攀攀关系,敬个酒水什么的。
里正莫名其妙的又被沈氏给请了回来,却又不敢与那一桌子的大人物一起坐下,只得左右不适的杵在院子里。
“不好,已经来不及了!”冷怀瑾低呼一声,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肖子松不能被冷怀玲给毁了。
她灵机一动,先爬进了屋子,随手打翻了摆放在屋子正中的一个茶壶。刺耳的声音立即惊得冷怀玲从黑暗处跳了出来,惊恐道:“谁?谁在那里?”
回答她的只有满屋子的静谧,她试着往前走了两步,后脑勺却被人狠狠的一击,双眼一翻,身子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冷怀瑾也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慌忙丢下棍子,将地上的人给扶了起来,想想那一棒子,若是冷怀玲没有昏过后,后果将不堪设想!
好在肖子松还能行走,因此,将他搬出屋子并不吃力。
窗外,冷逸琛已经做好了接应的准备,这个时候,门口传来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定是沈氏带着人来‘捉奸’了。
‘呯’的一声,冷怀瑾可没有冷逸琛那般斯文小心,一手便将肖子松给推出了窗口,进而双手一拉,将瘫软的王麻子整个人给拉了进来,脚下一踢,又使得他翻滚了几下,小手在他的衣衫口胡乱的拉扯了两下……
这时候,屋子的门已经被一只手拉开了,冷怀瑾身形一转,像一只灵猫一般便翻出了窗外,手指一合,窗子又被完好如初的合了起来。
“呀,娘,这屋子里怎么好似有什么声音?”黑灯瞎火中,冷香兰叫了起来,她方才也确实听到了一丝声音,却不是沈氏所说的那些声音,而是冷怀瑾关窗户所发出的声音。
沈氏以为她这是在作戏,也没管冷香兰拽住衣角的暗示,甩开她,便冲院子里的人高声喊了起来:“我屋子里有谁进去过吗?香兰说好像有人在,你们快给看看是怎么回事,我老婆子胆小,经不起吓……”
她的话立即引起了院子里人的注意。
刘氏和肖梅姑一块将院子打扫干净了,这才发现,肖子松似乎不见了,心下一慌,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给儿子惹来麻烦。
只得暗中拽了拽肖梅姑的袖子,小声道:“你看见子松了吗?”
肖梅姑四下望了一眼,这才惊觉,貌似酒席散后,肖子松就不知去向了。
若是喝多了跑到正屋去了,这笑话可闹大了。
肖睿第一个站了起来,嗤之以鼻的往正屋迈去,洪声道:“许是有耗子偷东西吧,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刘景也跟了过去,只余刘坤仍旧老神在在的喝着茶,和赵城抿着小酒。
冷昌修也随后起了身,里正和里正公子也一同过去了。
今儿个冷家办酒席,人多又杂,也难免会有害群之马隐匿其中,这在小村落也是常有的事。
因此,一行男人便将正屋的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沈氏点起了油灯,冷昌修燃起了火把,一下子就将正屋里头的情形照了个雪亮……
吓……
刚刚安顿好肖子松而赶过来凑热闹的冷逸琛兄妹相视一笑,故意大惊小怪的叫了起来。
“奶,王麻子怎的在你屋子里啊,他身下的那人是谁呢?”想来方才冷怀瑾那一脚还真踢到了点上,直接将王麻子踢到了冷怀玲的身上,造成了两人抱在一起的假像。
而冷怀玲那会原本就是要坑害肖子松,因此故意将身上的衣襟给拉了开来,露出一截胸口,里头的白色里褂清晰可见。
而王麻子方才被冷怀瑾扯了一把,也露出了一块黑油油、干巴巴的胸口,正好和冷怀玲的贴在了一块……
好巧不巧的,冷怀玲居然在这个时候苏醒了过来,眉头一拧,手指扶上还生疼的后脑勺,正要破口大骂,是哪个天杀的将她给打晕了,双眼睁开,却看见一屋子的人围着她看。
“啊……”手指触碰到一截温热的肌肤,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上竟压了个满身酒气的男人。
穿着带着补丁的粗布麻衣,面黄肌瘦,一身的骨头烙得她浑身发疼,哪里是她梦中的情郎,根本就是村子里那出了名的地痞无赖王麻子……
这个晴天霹雳直打得冷怀玲见了鬼似的乱叫了起来,她一把推开身上的人,惊慌失措的拉紧了衣衫,跪爬到沈氏的面前,嚎啕大哭道:“奶,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是肖家大少爷么?为什么是这个人?”
围观的男人已经捂着脸转过身去,正想离开,乍一听到从冷怀玲嘴里吐出来的话,却又恍然大悟,这两婆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今儿个是拜错了河神了。
真是大水淹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冷香兰待看清那屋子里的猥琐男子时,也是吃了一惊,心道冷怀玲这个没眼见的,怎的和这种低等货色搞在一块,想她就算没嫁出大坑村,但好歹家里还出了个里正,丈夫也是童生,这回虽没考上秀才,但他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那王麻子可不同了,大字不识一个,整日里游手好闲,偷鸡摸狗的,见了哪家的漂亮姑娘都得流一地的哈癞子,真是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再说王麻子他娘可是村子里出了名的媒婆,好事一桩没做过,尽给人出馊主意,这样的人家嫁过去,等同于葬送了自己的一生啊。
“我说大侄女,你还真是没眼见的,怎的就看上了这么一个下等货?”冷香兰的嘴脸已经拉了下来,原本听沈氏说是肖家大少爷,她才来淌这趟浑水。
若是知道这屋子里的人是王麻子,就算是八抬大轿抬她,估计她今儿个也不会进这个门。
这不是纯粹是让人看笑话么?
娘家出了笑话,自己在婆家的地位便低了一层了,这道理谁都懂。
“不,不是他,屋子里的人明明就是肖家大少爷,我还摸到他腰间的玉佩了!”冷怀玲急得大叫了起来,也顾不得名声,便将话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肖睿气得额头青筋暴跳,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下真相就摆在面前,这丫头竟还想诬赖他儿子,真是没天理了。
“大姐,我说你是不是撞了鬼了,我家大表哥如今正躺在屋子里歇着呢,我娘方才还替他擦了把脸!”冷怀瑾冷冷的一勾唇,软糯悦耳的语气,温文好听嗓音,嘴角还挂着同情的弧度,说出这话,却是毫不客气,直指人七寸。
撞了鬼,这说法好,沈氏顺口便接了上去:“定是中了邪了,改明儿得请个道士瞧瞧!”
此时她的一张脸也是青白交错霎是好看,但总不能将冷怀玲嫁给这个没用的王麻子吧?
若真是这样,岂不是白养了个孙女?
正在这时,里正出面说了句公道话:“冷家嫂子,事情都闹成这样了,你看刘家和肖家,以及好爷都有人在,就算他们不说,你能担保这王麻子不说出去么?如此一来,你家孙女这辈子是别想嫁人了,不如就顺了天意,成全了这桩好事吧!”
沈氏心口一闷,双眼一翻,险些就背了过去,靠在门背上拼命的喘着气。
算来算去,她怎的就落到这个地步,想想大儿子和二儿子都进了牢里,如今长孙女又要嫁给村子里的地痞子,这事一旦落成,冷逸林定娶不上好媳妇,连带着大房的小女儿冷怀敏都要下嫁了……
这一家子的前程便算是完了。
冷昌修虽觉得不值,但毕竟和大房是分了家的,插手这事却也不太妥当,只得静默在一旁,不主张也不反对。
李氏拉着冷怀素,嘴里逸出一丝冷笑。
看吧,这冷家不止是他们二房作死,大房不是更凄惨么?
好在她女儿还没作贱到那个地步,手脚不灵便了又怎样,只要脑子还灵活,一切都有回转的余地。
“奶,不,我不要嫁给这个痞子,我……”冷怀玲抱着沈氏的腿,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后头仍旧酒醉不醒的男人,就像是见了鬼似的。
“里正大人说的没错,孩子,你认命吧!”
良久,沈氏一声轻叹,低下头来紧紧的将冷怀玲抱在了怀里,与其一世被人指指点点,不如将她嫁出去,只有这样,大房的其他两个孩子才有说亲的机会。
“不……我不要!”震天动声的哭喊声响彻整个大坑村。
三房屋子里
肖梅姑急急的将房门锁了起来,拉住冷怀瑾和冷逸琛便进了里间,神色严肃道:“你们给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别人没注意,肖梅姑可是注意到了,方才出事的时候,这两个孩子根本就不在院子里,她满世界的找人,生怕他们出事,却不想,一溜烟,人又回来了。
以她对自己孩子的了解,两人定是做了什么事故意瞒着她。
“娘,我们只是救了大表哥,没做什么!”冷逸琛蹭了蹭肖梅姑的肩膀,死皮赖脸的向她撒起娇来。
趁着这个空档,冷怀瑾替肖子松把了回脉,发觉他只是喝了些助安眠的药物,身体并无大碍,这才放了心,又让刘氏熬了些姜水给肖子松醒酒,没过多久,他便慢慢的转醒了过来。
而此时,院子外头的人也不好意再留下,纷纷请辞。
冷昌修将人送到院子外头后折了回来。
散去喜气,此时全家人都是死气沉沉的,冷逸林已经去了王媒婆家,想必很快就能将人请过来了。
沈氏虽心疼冷怀玲,但到了这个档口,她想的最多的就是利益。
虽说自己的孙女吃了亏,但在礼金上,她绝不会让步。
“哟,我说冷家婶子,这是出什么事了?让你家孙子亲自上我家去请人呢”王媒婆一来,便带来一股子劣质的胭脂味道,直呛得人鼻子发酸。
沈氏气得转过头去,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看看你儿子做的好事,借着酒劲竟摸到我孙女的房里去!”
王媒婆‘呀’的一声,面上却不见有半分的不高兴,反而甩着帕子到屋子里去瞧人去了,一见那地上躺的真是自己的儿子,她又回过头来,脸不红,心不跳的斥责沈氏:“我说亲家母啊,你孙女婿躺地上了,你怎的不知道扶一把呢!”
这王媒婆的嘴变得还真是快,上赶子就将这桩婚事给订下来的意思。
这到嘴的肉了,不要白不要。
她是什么人?一世牵线无数,做的亏心事比走的路还要多,心里早已在盘算着,这礼金是可以省了。
反正这冷家孙女,是没人敢要了。
“你嘴咋这么快呢?我还没答应要把孙女嫁给你儿子呢!”沈氏叉着腰‘腾’的一下就跳了起来,指着王媒婆就嚷了起来。
她自然知道王媒婆这是要赖掉礼金的意思。
“哟,我儿子还不想娶了,您便自个儿留着吧!”王媒婆也不恼,捂着嘴低笑了几声,反正吃亏的又不是她儿子,便扶起那烂醉如泥的儿子,挥着手中的花手帕,扭着腰一步一摇的出了冷家的院子。
沈氏看她这态度,还想追过去骂几句,却被家里的人给拦了下来。
“造孽啊,造孽啊……”仰头长叹一声,脚下一软,沈氏终是气昏了过去。
“娘……”
“奶……”
这日夜里,邀月楼后花园的小楼阁里,赵城满脸黑线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站在他面前的男子正在给小白鸽喂食,嘴里吹着悦耳的小口哨,调子却已经高低不齐了。
“继续说!”赫惊鸿唱了一段,又停了下来,扬手示意赵城接下去。
以他对那丫头的了解,她岂会这般客气,这东海明珠都给退了回来,话自然不会说的多好听了。
“冷小姐说……供不起爷这尊大佛……”一咬牙,赵城将冷怀瑾嘴里的话一五一十的传达到了面前人的耳中,脚下却是后退了三步,想好了赫惊鸿发起怒来的后路。
普天之下,有谁敢这般对爷说话,就算是皇太后,也是巴着眼将他家爷宠上天的。
他就不明白了,爷为何要如此纵容那个女孩。
“噗……”一声低笑传来,前头的男子终究停止了喂鸽子的动作,回过头来看着赵城,这笑意竟深达眼底,越加的将他妖娆的容颜衬得如神似妖,让人一看便能迷得三魂不见了七魄。
赵城刚抬起头来,便立即惶恐的低了下去。
真真是猜不透赫惊鸿有何想法,听到这话竟还能笑得出来。
“赵城,你说爷如何才能让她对爷好点呢?”转身在案几旁坐下,单手撑着下巴,目光严肃认真,脸上的笑意收起,竟给人一种正经讨论要事的错觉。
赵城惊得下巴差点掉了,伸手托了一下,好不容易从幻觉中回过神来,却又觉得赫惊鸿丢给他的问题简直比上天下地还难。
那丫头哪里是能哄得过的人?伶牙俐嘴不说,满腹的鬼心思,做什么事都精打细算,谁要得罪她一分,她定能十分的拿回去。
也不知道赫惊鸿到底看上了她哪一点好?
“爷……属下不知!”赵城只觉得背上出了一身的冷汗,接触到赫惊鸿那骤然变得阴森森的眼神时,又浑身一僵,看来他今儿个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要受的便不止是皮肉之苦那般简单。
怪只怪他太过天真无邪,居然真的将在冷家发生的事,和冷怀瑾说过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赫惊鸿。
却是不管他说不说,赫惊鸿都有的是办法让他说。
横竖都是一死的节奏啊……
“我信得过的人中,只有你跟怀瑾接触的最多,你且说说你的想法,爷就随便听听!”赫惊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随手把玩起案内上的两粒玉手珠,眼神却仍旧落在赵城的身上,好似要将冷怀瑾虐他的情,全算在赵城身上一般。
“爷,通常女人都爱礼物,您可以给她送些金银手饰……”赵城的话还未说完,已经被赫惊鸿打断了,纠正道:“女孩,她才七岁!”
轰的一声,赵城只觉得脑海中一声闷响,是啊,以那丫头的精明劲,他几乎忘了,她才七岁……
这就更难办了,哄个女人,他还能说个大概,爷这要哄的,却是个女孩啊……
“爷……你可以给她送好听的,送好玩的,没事带她出来游山玩水,看大戏,凡事多依着她,她说向东,您便千万别向西……”赵爷绞尽脑汁,硬是把哄孩子的那一套用在了赫惊鸿的身上。
那冷怀瑾再老成,她也是个孩子啊。
这总不会有错吧?
却不想,他随口乱瓣的话竟得到了爷的点头,挥了挥手示意赵城可以出去了,赫惊鸿却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
是啊……他怎么没想到要给她送好吃的?
想来她生得那般瘦弱,就是平日里没吃好的缘固。
一拍大腿,主意来了。
“来人,将邀月楼的好吃的都给爷准备一份,装好!”看了一眼堆积如山的公物,赫惊鸿终是忍不住了,跨上马背便往清河村的冷家果园去了。
……
新采的桃花经过清理、晾干后,色泽较原先要深了一些,由壮子和赵楠两人负责将其搬入新起的酒坊中,再由壮子将其压榨、研磨、出汁,待一切工序完成后,才入缸加发酵丸封存发酵,缸口留百分之二十左右的缝隙。
第一道工序便完成了。
“主子,你要的地,已经找好了!”冷怀瑾从酒坊出来,刀疤脸张全已经等在了外头。
上前将她要的东西交到她的手里。
“地段偏了一些,但占地面积不错,若是要在此起一间酒楼,你觉得还缺了什么?”冷怀瑾边走边看地形图。
这几日,她是越发的觉得向外推销酒水的方式来得慢,并且没有保障。
这生意真要做起来,她得拥有自己的销售方式,做到仅此一家,让人上赶子来她这里抢,这样才能越做越大,越做越精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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