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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来不及了,冷怀瑾倒抽了一口气,双眼猛的瞪得滚圆,抬头定定的看向刘坤,心里却默默的说了声‘对不住了’,便一手抓过刘坤的手腕,在他错愕之中,狠狠的刺向自己的肩头。

鲜红的液体自冷怀瑾的身上喷涌而出,溅了刘坤一脸的红。

她顺势倒下,滚落于地,颤颤可危。

而正在这时,刘启山已经带人从外间冲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左边是乌氏,右边是刘景,再后头是冷昌修夫妇,以及肖家夫妇,还有一些跟着凑热闹的老爷夫人们。

“娘……”刘启山一看里头的情形,已经大喝一声冲了过去,一把扶起刘老夫人的身体,只可惜,她早已断气,是回答不了刘启山的喊叫了。

他抱着刘老夫人的尸体哭得天崩地裂。

刘坤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他哪里想得到,一个不过七岁的孩子,竟能够用自己的命去换取劫后余生的机会?

那般千均一发之际,连他这个二十有余的壮年男子都慌了神,而她,却淡然自若,自始至终未有一丝恐惧和慌乱。

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刘坤,你到底做了什么?”乌氏随着刘启山身后冲了进来,先是错愕的捂住胸口后退了两步,脸色发白的玄然欲泣,之后眼神一闪,怔怔的落在冷怀瑾的身上,再之后浑身颤抖的扶住儿子刘景的手臂,似乎这才稳住了受惊的身子。

在旁人看来,她如此反应,是因为太过悲伤。

指着屋子里唯一一个身体完好,手中握着带血的刺刀的刘坤,咬紧牙关,痛心疾首般的质问了起来。

已然躺倒在地上的冷怀瑾此时尽管浑身痛得说不出话来,却也不禁在心中冷笑起来,好一个城俯至深的女人,好一个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她突然想通了,乌氏或许并不是因为刘景才想要她的命。

是为了她的果酒!

是啊,若是冷怀瑾答应给刘景做妾,乌氏便可以堂而皇之的剥削她的技术,贯予刘家的头上,将功劳全记在刘景的身上。

但她偏偏拒绝了,因此,这果酒的技能便注意不会属于刘家。

为了确保那梨子酒的独一无二,她唯有将冷怀瑾除去,以消后患。

冷昌修夫妇这才冲了进来,立即便瞧见了浑身是血躺倒在地上的冷怀瑾,脸色一白,也顾不得和刘家人打招呼,便大喝一声冲了进去:“怀瑾,你这是怎么了?”

冷怀瑾闭着双眼,脸色苍白得可怕,呼吸危弱,似是随时能被夺去性命一般。

冷昌修浑身颤抖的抱着她冰凉冰凉的身子,泪如雨下,正要起身冲出去找大夫,却被肖睿按了一下,转而望向乌氏,言语冷静道:“刘夫人,我小侄女在贵府受伤,无论如何,你们此时是不是应当请府中的大夫为其诊治一番,若人真的出什么意外,我肖睿约不会善罢甘休!”

事情已经出乎了乌氏的意料,由原先的主导者,她生生的演变成了被主导者。

她看着冷怀瑾,一双眼睛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疑惑和深深的失望,以她对刘坤的性情了解,他是不会对一个小姑娘动手的,而自己在时辰上也是拿捏的恰到好处,按理说,他们应该是刚刚清醒过来。

两个刚刚清醒过来的人,哪里来的思考能力?又怎会起冲突?

确是,事情已经演变成这样,她也没有力气去扭转什么了,只得一字一顿从喉头中挤出一句:“来人,请大夫!”

如今的肖家,不再是没权没势的小门小户,一旦闹起来,他们虽然有刘贤妃撑腰,但肖家同样有征北大将军撑腰,谁也捞不到好处。

与其硬碰硬,两败俱伤,她倒不如卖个人情,后退一步,将这事再重新算计。

“娘,怀瑾她……”刘景方才喝了些酒水,到现在脸上还红通通的,进屋子的时候,他只顾着震惊刘老夫人的死,却没注意到一旁还有个浑身是血的小姑娘,因此,看见冷昌修夫妇冲过去的时候,这才如梦初醒一般,摇了摇乌氏的手,颤抖的盯着那一处。

奶奶死了,怀瑾眼下也不知死活……

怎的一日之间,一切都变成了这样。

即使怀瑾拒绝了他,他也不想看到她了无生气的倒在地上,他喜欢的是她咄咄逼人,将他噎得无话可说的样子。

俏皮的小脸,灵动的双眼,狡黠的性子……

在这世上,他便没见过比她更有趣的女孩子了。

乌氏已经无言以对,眼下她还能将这一切解释成,冷怀瑾想勾引刘坤,最后被老夫人撞见而杀人灭口?不置可否,已经不行了……

此时的冷怀瑾身受重伤,昏迷不醒,或生或死,还是个未知数。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哽咽着便与刘启山一同跪在了刘老夫人的面前,哭得那个伤心。

刘景这才看向呆愣一旁的刘坤,原先对这位大哥的依赖和信任,便在这一瞬之间,化为了无边无际的恨意。

在刘景单纯的世界里,他看到了刘坤手中拿着一把滴血的刀,奶奶死了,怀瑾昏迷不醒。

就在屋子里陷入一片凄凉之际,大夫和管事同时进来了,两名刘府的婢女将冷怀瑾扶到了床上,屏风拉起,大夫急急忙忙的打开医箱,开始为昏迷不醒的小女孩检查伤口,嘴里一边同冷家夫妇解释道:“伤口甚深,却好在没伤及内脏,失血过多倒置昏迷,只要休息片刻便会清醒,老夫先替小姐上药,再开个方子,切记这伤口不能碰水,少则半个月,多则一个月,少动多休息!”

听了大夫的这些话,冷昌修夫妇这才检了一口气,心疼的看着那脸色已经惨白成纸的女儿。

那么锋利的刀子,若是再偏一些刺进心脏,这人便没了。

要知道,冷昌修夫妇便只有两个孩子,平日里可都是捧在手心的宝贝,若真是没了,肖梅姑估摸着也活不成了。

“昌修、梅姑,你们也听见了,便别太伤心了,毕竟能保住命才是要紧的!”肖睿的妻子刘氏上前握了握肖梅姑的手,对于这个小侄女,她亦是喜欢的紧,心里也是一阵难受。

命是保住了,眼下,也到了探查真凶的时候了。

肖睿一脸的阴戾,看向那握刀的男子,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又十分咄咄逼人的喝道:“虽然刘老夫人过世,我肖睿也很疼心疾首,但我的小侄女在贵府受伤,贵府也理应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如若不然,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颇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心里盘算着若是刘启山姑息他的大儿子刘坤,他便直接差人将县太爷请来,若再不行,再上告府衙,府衙再不行,直冲上京,他便不信,人人都能包庇刘家。

乌氏在方才与刘启山一同下跪哭泣之际,脑袋里已经清醒了过来,她左右衡量了一下这件事的利弊,最终决定还是先除去刘坤,毕竟……以刘坤的老谋深算,迟早有一日,会将他们母子二人逼得走投无路。

因此,在肖睿放下狠话之际,却是正中乌氏的下怀,她猛的起身,声色俱励的喝道:“肖将军请放心,这事只要查个水落石出,我刘家绝不会包庇纵容,定会给肖家和冷家一个合理的解释。”

眼神一转,悄无声息的与暗处的婆子打了个照面。

随即,刘府管家便急匆匆来报:“夫人,老夫人身旁的梅香鬼鬼祟祟的正要趁乱摸出府,被护院瞧见给抓了回来!”

“哦?”乌氏一挑眉,脸色阴沉中带着几分疑惑。

便随着那管事,将众人一块带到了外间。

里头的婆子已经在为老夫人处理后事,刘启山悲伤过度,是没有精力再去处理这事,因此,此时主事的便只有乌氏一人。

各安其坐后,刘家管事便将那梅香丫头带了上来,见她神色慌乱,背上还背着一个鼓鼓的包袱,似是要夹带私逃的模样。

乌氏一个手势,下头的婆子已经动手将梅香身上的包袱解了下来,打开一瞧,竟是满满的金银珠宝,样样可都是价值不菲之物。

她一个小小的丫环,即使老夫人再疼爱她,也不可能会赏赐这么多值钱之物。

更何况,在刘府,下人的赏赐都是有规定的,无非是些普通的玉饰和银制饰物,绝不可能有金子和珠宝一类。

因此可以断定她身上的这些东西都是些来历不明之物。

“啪……”的一声,茶盏重重的掷下,将整张桌子震得嗡嗡作响,乌氏怒目圆瞪的看着梅香。

刘家管事向众人解释,此人是平日里服侍老夫人的近身丫头,甚得老夫人的意。

一个又一个疑团接踵而致,既然是近身丫头,又怎会在老夫人出事之际,夹带私逃呢?难不成这丫头为财杀主?

正当众人满目疑惑之际,梅香哭爬到了乌氏的脚下,死死的抱着她的裤腿,情急的解释道:“夫人,梅香一时鬼迷心窍,被大少爷收买了,求夫人网开一面,不要将梅香送官,梅香这一世做牛做马的报答您!”

‘被大少爷收买’,竟是被刘坤收买了,这件事似乎已经没有了岐义,刘坤手上滴血的刀子,以及梅香口口声声的指责,那凶手不是刘坤又是何人?

肖睿一掌拍碎了身旁的案几,‘腾’的一声立了起来,大步便朝着里间走去,脸上凶神恶煞,似乎立马便要将刘坤碎石万段一般。

刘氏立即起身将他拦了下来,劝道:“老爷,您倒是先将事情弄清楚才进去抓人也不迟啊!”

肖睿冷哼了一声,喝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么?”

怀瑾重伤在即,一家人喜滋滋的来,却是悲痛而去,这让肖睿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乌氏此时却是没拦着,便在肖睿转身之际,与管事及那婆子互通了个眼色,只要肖睿夫妇和看热闹的众人一致认定刘坤丧尽天良,即使这事最后不了了之,那么……刘坤这一世也是被毁了。

试问,一个家族如何会将产业交到一个弑祖母的人手里?

就在肖睿冲动的要进去抓人之际,刘坤却缓缓的走了出来,如今的他哪里还有半分原先的风彩,身上的儒雅味像是被抽离了一般,只剩下满目的沧桑和筋疲力尽。

抬头望向乌氏,却是坦然的,张嘴无声的冷笑着:“要怪只怪我太过大意,才会上了贼人的当,如今我说什么都是多余,母亲,你该满意了吧?”

说罢,也不管众人的目光,颓然瘫坐在地上,形似疯颠。

他的心里比谁都清楚,一个身份尴尬的庶长子,没了亲娘,被嫡母打击,祖母嫌弃,是怎样活到今天的。

如今,刘家已经容不下他了。

“你胡说什么,大少爷,你自己做了什么心里清楚,休想在这里诬赖别人!”乌氏身边的婆子立即站了出来,励声喝斥刘坤,他声音洪亮,似乎故意要将刘坤的恶习公诛于世一般。

“大哥,枉我一直这么信任你,你居然做出这种事来,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大哥!”刘景亦从乌氏的身后走了出来,双眼爆凸,怒目瞪着刘坤,眼中满是浓浓的恨意。

终于,他站到了众矢之的,不出半日,整个商州县都会传遍了他弑祖母的丑事,他这一生,便也不再有何指望了。

刘坤怒极反笑,眼角两行清泪流下,竟是那般的苦涩。

刘家管事在乌氏的示意下,进到内间,请示刘启山这事是报官还是家法处治。

刘这的内院事,乌氏能只手遮天,但这等大事,还是该交由刘启山亲自处理才是。

“将这孽子押入刘家祠堂,我要祭刘家祖先的亡魂,请他们一同处治这孽子的恶行!”刘启山看着刘老夫人的尸体,任婆子们替她清理血污,他一向对母亲孝顺,便想着她身子骨不太好了,听了道士的话大办一场宴席来冲冲喜。

刘家管事身子一僵,却是大气不敢出,道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开祠堂,那可是比坐牢的下场更可怖的事,但凡因罪进祠堂的人,没有剥去半条命是不会放出来的。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刘启山对刘坤起了杀意。

“慢着,刘老爷就不想知道为何我会出现在这里么?”便在刘启山挥手示意管事出去之际,冷怀瑾的双眼悠悠的转醒,她一直听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心里原本是不想管刘家的这档子事,但她终究是看不下去了,也不知道是一时起意,还是对刘坤和乌氏母子的看法有了转变,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涌起,她只觉得今儿个她欠了刘坤一个情,必须还……

再说了,乌氏和她已经结下了怨,既然乌氏要害她,那么,她又何不先下手为强?

因此,顾不得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在冷昌修夫妇的反对下,慢慢的坐了起来,再慢慢的下地,朝着刘启山的方向蹒跚而去。

孱弱的小女孩,拖着一身病体,声音却是急切的很,似乎这其中另有隐情。

那管事的脸色一变,下意识的朝着刘启山的方向望去。

却见刘启山并未阻止,而是顺着她的话励声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若是说的不在理,我一样不会饶过你!”

刘启山不是傻子,刘坤平日里性情温和,做事稳妥,凡事都是三思而后行,这样的一个人即使因为刘老夫人鄙夷他的出身,而多次辱骂讥讽他,却也不会愚蠢到跑到老夫人的房里来杀人,并且还手握凶刀等着众人来抓。

毕竟是儿子,血浓于水,真在证据面前,他还是希望刘坤是无辜的。

他要开祠堂不过是怕他在狱中受苦,一世抬不起头来做人,倒不如打个半死,再由他自生自灭……

冷怀瑾却并未被他的话吓倒,眼神一挑,下巴微微一扬,示意刘老爷外头说话,毕竟乌氏还在主持着。

她在里头说的如何动听,可听到的都只是刘启山一人,她便是要乌氏在这场自作孽不可活的局里付出代价。

冷昌修夫妇扶着女儿小心的走了出去,刘启山也收起了满目的悲伤,带着最后一丝希翼出到了外厅。

管事跟在他的身后,却是不动声色的向乌氏递了个眼色。

那梅香丫头仍旧瑟瑟发抖的跪着,冷怀瑾观她的模样,虽神色惊恐,但只要仔细观她眼底,便能看到她眼中的沉稳,似乎并不担心自己的下场。

刘坤见她走了出来,颇有些意外,眼神追随她的同时,冷怀瑾也恰巧回头一望,四目相接,她冲他暗自点了下头,便面色淡然的往前走。

下人备了舒适的软椅,待她坐下,一切似乎这才正式开始。

没错,若是刘坤是气刘老夫人整日对他讥讽鄙夷,那为何要牵扯上冷怀瑾?毕竟是个外人,也与刘家没有多大的瓜葛,按理说,这完全说不通。

“冷家姑娘,你倒是说说,你为何会出现在老夫人的房里,又怎的会被刘坤刺伤?”刘启山望着冷怀瑾,眼神犀利,含着一丝别人看不懂的期翼。

毕竟是他的儿子,无论事情如何,他都该给刘坤一个公平公正的结局。

“刘老爷,先容我问问这个丫头,她是何时被刘大少爷收买的?”方才梅香的话,她是一句不漏的听在耳中,话中漏洞百出,也不知是众人刻意忽视还是早有预谋,却是没有深问便选择了相信。

梅香下意识的望了乌氏一眼,这才缓缓道:“晚宴前老夫人又将大少爷训了一顿,大少爷气不过,就找到了奴婢,说能让奴婢后半世无忧,只要奴婢装作看不见听不着!”

这话倒也说得过去,今儿个下午,府中确实有人瞧见刘老夫人又训斥刘坤了。

这事估摸着在刘府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

毕竟,刘老夫人疼爱的只是他的嫡孙刘景。

冷怀瑾点了点头,继续道:“梅香,我再问你,这些东西都是大少爷赏你的么?”

看了看她包袱里的金银手饰,样样都是值钱之物,要拿出去卖了,这梅香的下半辈子便也衣食无忧了,因此,众人并不觉得这有何不妥,毕竟要收买一个人,本钱肯定是要下的。

梅香再次望了乌氏一眼,咬了咬牙,肯定道:“是!”

冷怀瑾的嘴角终是扯起了一丝冷冷的笑意,眼眸微弯,却是冷甚从前,若不是肩膀受了重伤,她定要凑到那丫头的面前,吓她一个灵魂出窍,同时也吓乌氏一个灵魂出窍,可惜啊可惜。

“刘老爷,这丫头在说谎!”似乎已经肯定了,冷怀瑾神色淡然的看向刘启山,唇瓣微勾,带起一丝诡异且自信的浅笑。

大家思及梅香的话,却是不觉得有哪里不妥,就连刘坤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乌氏更是拍了案几,激动的‘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指着冷怀瑾便喝道:“冷家丫头,我念你是肖将军的侄女给你几分颜面,你且莫得寸进尺了!”

言下之意,便是说冷怀瑾在戏耍他们。

这话刚说完,冷怀瑾阴冷的眼神便落在了乌氏的身上,与她四目相接之间,仇怨之火轰然绽放,乌氏目光火爆,怀瑾目光阴冷,如两道互相较量的强劲力量,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激烈交战着。

“刘夫人,我相信你们都是明白人,梅香拿的东西里都是些女人的手饰,请问,刘坤身为一名男子,哪里来的这些东西?若他真要收买梅香,试问又怎么会拿这些容易被搜出来的金银手饰,倒不如给几张银票,岂不是更好隐藏?”

一针见血的话,犀利得让人无从争辨。

乌氏的双眼瞪得滚圆,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便这么一瞬不瞬的盯着冷怀瑾看,七岁的小女孩,便有了这般灵透的心思,也难怪刘景这般心高气傲也要折服在她的石榴裙下,心口似乎被什么东西堵得慌,乌氏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气,这才稳住了面色未有裂痕。

“是啊,这些东西一搜就被搜出来了……”还有几个看戏的太太,背后小声的附和了起来,就连肖睿夫妇也直点头称是,眼中满是对冷怀瑾的赞赏。

也不知道冷昌修夫妇是修了几世的福气,竟生了个这般聪慧的女儿来。

似乎有她在,一切是非黑白都难逃定数。

梅香身形一抖,下意识的再次看向乌氏,却是,对方已经撇开了视线,根本没有要搭理她的打算。

眼下便看她如何解释了。

梅香刚要说什么,冷怀瑾却是缓缓的站了起来,许是因为激动,那原本苍白面孔竟现了几丝红润,她指着梅香,面目可憎的鄙视着她:“你解释不出这些东西的出处,还有一个可能,便是你早已觑觎老夫人的东西,假传夫人的旨意,将我骗进这里,岂图诬陷我偷东西,却不想被刘坤撞见,你便趁他不备,将他打晕,制造了这一场杀人栽赃的假像!”

她声色俱励,将自己的伤口震得隐隐作疼。

一声一句,却又铿锵有力,似乎将整件事还原到了事发前。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只余那梅香丫头使劲的摇着头,原本还笃定自己不会有事的她,这会是真的慌了阵脚。

“不是的,不是的,夫人,我没有偷东西,这些东西真的是大少爷给我的,老夫人也是他杀的,一切都不关我的事,求夫人为我作主啊!”

梅香急得大喊了起来,咚咚咚的直冲乌氏磕着响头。

但此时她说出来的话,却已经没有几人相信了。

而正在这时,外头有两名护院押着一个黑衣男子静候,刘启山下颚一点,那两人便将人押了上来,竟是乌氏贴身婆子的儿子名唤赵四,他平日里在刘府做护院,身手不错,乌氏因着他娘的那层关系,也对他颇为照顾。

刘启山似乎也没想到竟会抓出这么一个人来,在方才冷怀瑾说事情有疑之际,他这才暗中差了人去查查周围的动静。

“老爷,抓到这个可疑人!”刘启山身边的人都是只认他一个主,因此,也完全没有理会那赵四的身份,便将他押了进来。

那婆子浑身一怔,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扑上前便将人护住:“你们这是做什么,四儿可是府里的护院,你们抓他做什么?”

别人看不出门路,冷怀瑾却已经看出了门路,冷笑一声,扬声道:“这位嬷嬷,护院只许在外院走动,何时允了能进出内院?再说了,他身上这一身黑衣是如何回事,我怎的记得刘家的护院是藏青色的服饰?”

这一下,别说那嬷嬷,就连乌氏也无从争辨,似乎是见大势已去,她忽的冷下脸来,恶狠狠的指着那赵四,道:“赵四,你老实交待,这是如何回事?你和梅香是不是串连好了来陷害冷家小姐和大少爷的?”

这话虽是问话,但句句带着引导,便是在引导赵四和梅香将这罪认了。

刘启山能不动声色的派人去查,便说明在他的心里已经不信任乌氏了,因此她若是再强行将罪名扣在刘坤身上,只会越加的惹刘启山的怀疑。

赵四和梅香面上一白,却是立马明白乌氏的意思,但这偷盗之罪他们可以认下来,杀老夫人的事,却是万万不能认啊,那可是要杀头的。

“夫人,老夫人的死确实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只是想拿些钱财去府外卖,绝无杀人之意啊!”两人磕头磕得脑袋都出了血,却是如何也不肯承认这杀人的事。

刘启山一直未曾说话,却是比说话更让人揣摸不透。

冷怀瑾也不再出声,冷眼看着乌氏要如何收场,今儿个要么再僵持下去,惹刘启山的怀疑,要么便将罪名全部扣在这个赵四和梅香的身上……

很显然,乌氏在短暂的权衡过后便选择了后者。

她先是慈眉善目的将刘坤扶了起来,安抚道:“坤儿,让你受委屈了!”那感人的眼神,似乎让人重温了母爱的伟大,刘坤亦不作声,便任她作戏。

许是觉得自己这戏做的过了,乌氏这才下令,唤了几个婆子将赵四和梅香押解起来,送了官府处治。

一场风波看似已经平息,事情也在表面上水落石出了。

但众人的心里却都多了一根刺,刘景对刘坤,刘坤对乌氏,以及冷怀瑾对乌氏……

最重要的是,刘启山也似乎起了疑。

待众人散去,乌氏忙完回到楼阁里,却是再也按奈不住,狠狠的将案几上的名贵茶壶打了个粉碎,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一张端张得体的脸已然在愤怒中扭曲,嘴里一字一句缓慢而痛悟道:“冷怀瑾,你果真不一般!”

……

马车上,肖梅姑心疼的几番落泪,去的时候好好的,回家的时候却是受了重伤。

冷昌修安慰道:“好在没伤到要害,咱们就让女儿趁机好好休息一番吧!”

冷怀瑾却是笑了起来,是啊,最近忙果园、忙酒楼,似乎连个安稳觉都不曾睡过,几次晚上做梦,都是喊着果园的名字醒过来的。

这一次,倒也真的该好好休息了。

肖梅姑和冷昌修伺候好她歇下,又劝了冷逸琛好一会儿,冷怀瑾的耳边这才清静了,正想转个身去睡,肩膀上又传来一丝刺痛,只得叹了口气,保持平躺的姿势,心里不禁后悔当时怎的就那般用力呢?

哀声叹气了好一会儿,正要闭上双眼,也不知道从何处竟嗖的跳下来一个黑影,她刚想喊叫,小嘴已经被捂得严严实实了。

黑暗中,她瞪圆了双眼,却正好对上一双宠溺却心疼的眸子,鼻间充斥着熟悉的问道,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都怪我,若不是我将萧一唤走,你今儿个也不会出这种事!”

他的声音低沉且忧伤,在这静谧的黑夜里更加显得自责悲哀。

虽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冷怀瑾这一刻却能想象出他脸上那种让人沉沦的表情。

她抓住他的手腕,毫不客气的在他的手腕上狠狠的咬了一下,进而带着几分委屈道:“自然是怪你,我的伤口若是留了疤,我可要找你算帐!”

方才还一身的坚强,甚至在受伤到回家的这段时间,她都是微笑以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撑得更远,却不知为何,一听到赫惊鸿的声音,心里却酸了起来,眼眶也微微发红了。

“嗯,怪我!”赫惊鸿顺着她的话,伸手将人轻轻的按进怀里,知道她不能动弹,他却是轻轻的按着她的手臂,为她松驰那紧绷酸麻的肌肤。

听到这一声,她又彻底的安心了,想起萧一,又抬头问道:“萧一人呢?”

“临时出了些状况,赵城便将他找去了,如今已经回来了!”想到这里赫惊鸿的剑眉微微往里一拧,一抹不善之意便涌上眼眸。

话语间虽是轻描淡写,可内心却早已沸腾叫嚣。

当他听说冷怀瑾受伤之际,却也连正事都不办了,一路狂奔而来。

“我要罚他!”她的声音微微哽咽,伤口真的好疼,方才似乎完全不觉,这会却想要耍些小脾气,找个出气桶似的。

“好!”赫惊鸿想也未想,便应允了下来,抱住她的手紧了紧,干脆将她的小脑袋枕在他的胸口。

听着他有力的心跳,仿佛走进了他的内心。

这一刻,冷怀瑾的心终是安定了下来,困意袭来,闭上双眼,一夜好梦。

次日清晨,冷家果园却是出奇的热闹,冷昌修夫妇和冷逸琛看着那一车车装过来的葡萄树,几乎每一棵都已经结了厚厚的果实,用东西架接着从土里直接挖出来,边带着那葡萄树周围的土都一块保留了起来。

也正是因此,才能确保这些葡萄在运输的过程中吸取良好的水份,不至于让土质改变了它原本的香甜味道。

“这……这可是岭南的品种,据闻产出来的葡萄乌黑多汁还少核呢!”冷逸琛绕着刚刚栽住好的葡萄树是赞不绝口,这段时日他在果园中帮忙,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因此,对品种也颇有几分了解了。

赫惊鸿微微一笑,只轻描淡写道:“多年前我曾喝过一位酿酒大师封存了三年的葡萄酒,那味道真是令人回味无穷,我至今难忘!”

虽说如今的赫惊鸿浑身上下都冒着一股子高贵之气,但冷家人早已将他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说起话来,却是没有忌讳的,因此冷逸琛马上便问道:“惊鸿哥,你才多少岁呢?几年前你最多十岁吧?”

这话一点也不假,赫惊鸿此时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早几年便是十岁的年纪,这么小的人,就懂得饮酒品酒了,除了感叹身份的差距,冷逸琛也无话可说了。

待一切都安排好了,大家各自归位,他也趁机去看看冷怀瑾,那丫头好些日子不能下床,定会闷坏了,却也正合了赫惊鸿的意,趁机多与她相处,让她知道自己的好。

一进门,便瞧见她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书籍看得正入神,他便将手中的点心捏了一块十分自然的送到她的嘴边,笑道:“看什么呢?张嘴,先点吃东西!”

她张嘴,将那小糕点含进嘴里,味道是十分的好,甜而不腻,吃在嘴里好似连心都甜了起来。

却是一抬头,眼眸却半眯了起来,脸上笑得如沐春如,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危险的气息。

未待赫惊鸿反应过来,她响指一打,黑暗中立即走出来一个黑衣男子。

“萧一,你的主子是谁?”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道:“回主子,是您!”

冷怀瑾点头,继续道:“你该听谁的话?”

萧一再斩钉截铁道:“回主子,听您的!”

很好,这家伙绝不笨,却是恰恰相反,和他的主子一样,面不对心,是只一本正经的老狐狸。

“既然这样,那你说说为何要将我的葡萄园毁了?”

她仍旧噙着浅浅淡淡的笑意,歪着脑袋看向萧一,似乎正认真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一回,莫说萧一了,就连赫惊鸿也吃了一惊……脸上惊诧一现,她如何知道葡萄园的事是萧一干的?

赫惊鸿自问做事从不会露马脚,便是对付宫里的那些人,他也从未失手过,怎的就一眼被冷怀瑾给看穿了呢?

“这……”萧一的面瘫脸终于有了一丝淡淡的裂迹,似乎不知如何回答,他求救似的望向赫惊鸿,却见对方十分不讲义气的别开脸去,摆出一副,你自己的事自己解决的态度。

果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萧一干脆装起了哑吧。

“你这算不算不忠不义之举?你说我该不该罚你呢?”她顺便给萧一扣上犯罪的帽子,再将问题直接抛到他的头上,也让他瞧瞧谁才是他的主子。

其实不然,冷怀瑾是担心昨儿个晚上的事再次发生,她之所以敢去复刘景的约,便是因为有萧一在,若是那时她知道萧一不在,那么,她是绝对不会踏进刘家后院的。

“该……”萧一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却又不得不将一切应允下来,任君摆布,谁叫冷怀瑾是自己正主的正主呢?

“那好,我便罚你将小楼阁中的石海经抄写一百遍,抄完给我检查!

听了这话,赫惊鸿终是忍俊不禁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让萧一拿笔,那可不是要了他的命么?冷怀瑾这招果然够狠。

再观萧一,已是嘴角抽搐,面容呆怔,再不复从前的冷酷相,半晌才闷闷的道了句:“是”,便身形一转,离开了两人的视线范围之内。

“你也当罚!”见赫惊鸿已经捧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冷怀瑾却是冷不防的抛出一把冷箭,直将他的笑意给生生的截住了。

赫惊鸿身子一抽,苦着脸道:“我的好姐姐,你舍得罚我么?你若是真要罚我,就罚我替你上药擦身子好了……”

冷怀瑾看着他,面对他轻浮的话语是面色不改,好半晌才坏坏道:“我罚你把你的秘密告诉我!”

说罢,已是单手撑起下巴,一本正经的做好倾听的打算。

他屡次三番在大坑村的后山进出,好几次都是受了重伤,这其中必有缘由,也是时候了解他了……

果然,赫惊鸿立马收起了笑意和轻浮,眼神灼灼的看着冷怀瑾:“你……真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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