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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题人见是个女孩在应答,也微微有些吃惊,而后便吩咐人将红纸叶贴在了赫映月的船身上。

赫映月还是第一回得奖,在船舱里又蹦又跳:“冷怀瑾,将他们都打败,本宫要拿今年的冠军!”

自然,拔得头筹也是有奖励的,区区一袋银子,对于赫映月来说,自然是不算什么,可这荣耀便足够她在宫里罢摆了,皇上和皇后一向由着她的性子胡闹,因此,自然不会责怪她。

“公主,怀瑾自当尽力所为!”冷怀瑾微微点头,幽深的眸子望向对面的那艘船,她自然注意到,赵城一直回过头去,和般舱里的人说话,这便说明,今儿个绝非赵城一人前来,而这位与他同行的人,身份和地位也会在赵城之上。

如若不然,以赵城如此心高气傲的性子,怎么可能低头与别人说话。

便在这时,那漆黑的船舱里探出一个头来,冷怀瑾的心口一提,柳叶眉往里一收,心里想着,他……怎的会这般草率来到京城,若是此时露面,岂不是撞到了皇上的枪口上?

这京城中的禁卫军,便随时能给他安个密谋造反的罪名,而就地处斩。

更何况今儿个来到这里的人,不是宫中权贵,便是皇族太子、公主,哪一个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正这般想着,那一头从船舱中出来的人,已经露了脸了。

皎浩的月光淡淡的撒在她的脸上,似笑非笑的眉目间,尽是妖娆妩媚之气,一身红衣将那人婀娜的身段包裹其中,她与赵城一块立在船头,很快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在场所有的都似乎被她的美色所惊艳,甚至忘记了答题,船舱内的公子哥,皆步出船想要一睹她的风彩。

勾挂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的银风铃在夜风的呼啸声中发出‘叮呤’作响的声音,好似一曲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动人曲目,引得这碧波湖上的水也随之波动。

眉间一朵红梅艳丽绽放。

“是曲玲珑……竟是她!”有人惊呼了起来。

这曲玲珑早在多年前便号称是天熹第一美女,也便是有了她的缘因,董婉玉才与这‘第一美女’的称号失之交臂,进而,落了个天熹第一好女的名声。

无数目光交织下,就连那出题人都忘了再喊题。

她并不是什么名门之后,亦不是青楼女子,她拥有自己的乐坊,这一世,也凭借着她的容貌和才艺,创造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算是抛头露面中,卖艺不卖身的女子。

多少名门公子为见她一面,而挤破了头颅,又有多少朝中显贵,为了得到她,而不惜动倾尽所能。

然……在曲玲珑的背后却似乎有一支强势的力量在支撑着他。

但凡想利用旁门左道逼迫她就范的人,最后都得不到好下场,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再敢对她使手段了。

据闻,她一个月只接待一位客人,不问出价多少,但求能入她的眼。

如此心高气傲的女子,今儿个怎的会出现在这里。

现观赵城,便有人认出,他便是京城第一楼,邀月楼的东家,便也心下了然,原来这曲玲珑好的是这口。

“今日小女子不才,想与对面的姑娘对诗一首,若是对面的姑娘能对上,那么,小女子甘愿为她抚琴一曲,可否?”微微屈膝,如夜莺般动人的嗓音回荡在碧水湖上,惹得不少鱼儿都跃出了水面。

娇俏可人的抬眸一瞥,不知道惊了多少人的心。

不等那出题人说话,湖面上已经沸腾了起来,叫好声连成一片。

不说这曲玲珑的琴技有多高超,但说她那惊才绝艳的容貌,便能多看几眼,也不枉活了这一世呢。

赫映月有些怔愣,但听闻那对面的妖女是要与冷怀瑾对诗,却又连声叫好,在她看来,一个妖女又怎么懂得吟诗作对,不过是送死罢了。

“快,打败她,本宫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赢!”赫映月握着拳头,将半个脑袋探出船舱,外头这一片热闹之下,她自然也想看看,对面的女人到底长了一副怎样的妖精面相。

这一看,就连赫映月也大吃了一惊。

果真是美的妖艳,美的倾世。

她的美是张扬而艳丽的,成熟而妩媚的,浑身散发出一种引人犯罪的性感味,与京城中的大家闺秀完完全全是两类人。

冷怀瑾没有理会赫映月,她知道赫映月不过是小孩子心态,今儿个会找上她,定也是被人唆使,如若不然,赫映月也难以在人群中认出她来。

落落大方的冲对方亦微微福了一福,嘴角挂起了浅浅的笑意,幽深的眸子望向对面的曲玲珑,嘴唇微动:“好!”

活了两世,这还是冷怀瑾第一回见到曲玲珑,先不说她的出身,便是曲玲珑身上的那股子坦荡荡的味道,便让冷怀瑾多了几分好感。

因此,她眼中丝毫没有嫌弃或是回避的意思,而是欣然接受了她的挑战。

曲玲珑似乎没有料到冷怀瑾会这般坦然,这一福,让曲玲珑那双妖娆的眼睛里染上了几分惊讶,她向来习惯了被京中的贵小姐奚落,却还从未有一人,会对她如此尊敬,因此,在曲玲珑的心里,对冷怀瑾亦加了三分好感。

进而嘴角的笑意微微加深,嘴里轻唱道:“碧水湖面碧波流,月上柳梢月儿羞,几许惆怅几分愁,对酒自酌空烦忧。”

“好诗,好诗……”曲玲珑的声音还未落下,便有茫目之人径自鼓起了掌。

赵城轻咳了两声,干脆回过身去,以袖掩面,偷笑起来。

这诗,但凡是有些脑子的人都知道,不过是一首寄相思的诗罢了,这曲玲珑一个女儿家,竟对冷怀瑾寄了一肚子的相思,他们也没觉得奇怪……

那在后头的一艘白色的画舫内,董婉玉与林芊芊皆端坐在船舱内,对于今儿个突然杀出来的这个曲玲珑,皆回以鄙夷之色。

纤细的手指握着那白色的茶画,嘲讽道:“不过是风尘女子也配来参加这诗会,不知是从哪里混进来的!”

这话是林芊芊说的,她一向快人快语,肚子里藏不住心事。

因此,水一洒,正想探个头出去瞧一瞧外头那个妖女到底长什么样子,却被董婉玉拽了一下,进而,她冰冷的声音便传进了林芊芊的耳中:“不过是个妖女罢了,你这样出去,岂不是有*份!”

一个风尘女子,又怎能容得她们这些高贵的千金小姐看一眼?

林芊芊心里虽然还是极为好奇,却觉得董婉玉这话说的没错,因此,又缩回了船舱,撇了撇嘴道:“也是!”

今儿个,她便是特意想让冷怀瑾出丑,董婉玉的嘴角微微勾了起来,想到,冷怀瑾如今与一个艺妓在对诗,若是输了,这事明儿个传了出去,对她的名声,自然是不好听了,她便要瞧瞧,还会不会有人称她是天熹第一才女了。

这般想着,董婉玉的心思已经淡定了下来,捏着杯盏优雅的往嘴边送,洗耳顷听着外头的一举一动。

而便与林芊芊相靠的另一艘船上,赫连城与赫连战亦在斟酌着。

“三哥,听闻这曲玲珑可是天下第一美人,你就不想出去瞧一眼么?”赫连战的心思早就被调了起来,只不过碍于自己皇子的身份,而不敢冒然露头。

再看坐在自己对面的赫连城,他压根就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哪里有被那外头的气氛影响半分。

“你便以为冷怀瑾会输么?”嘴角微微一勾,脑海中似乎已经浮现起冷怀瑾那张淡漠无波的脸来。

董婉玉都被她斗得无处遁形,更何况只是曲曲一个曲玲珑罢了。

上一回,在董府,他与董婉玉联手,要让冷怀瑾出丑,到最后,她还不是以一幅活画图大放异彩,最后竟闹到太后都对其称赞不已。

原本三品以下官阶的官员家属是不允许入宫的,太后竟在年底的寿宴上亲点了冷怀瑾入宫,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冷怀瑾的手段已经伸向了宫里,很快……她便能笼络人心,而彻彻底底的成为赫连城的隐患。

这样的女子,他自然是费尽心机想得到,但若是真的得不到,到最后,他也只好毁之而后快了。

“三哥,那冷怀瑾如何算来,都只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今年不过八岁,读的书再多,也终归是有限的,曲玲珑可不同,她可是咱天熹出了名的才艺双绝啊!”

赫连战嗤之以鼻,换了个姿势斜靠在舱内的软榻上,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双腿,伺候在一旁的婢女便开始为他舒筋松骨了,反正不能出去看热闹了,赫连战干脆闭上了双眼,洗耳恭听外头的动静,心里美滋滋的想着冷怀瑾落败之后的表情。

“请对诗!”出题人已经默认了两家的对战,因此,扬了扬手,示意冷怀瑾这一边可以对诗了。

按理说,这诗对起来可不难。

可……这诗到底是谁作的呢?想到这里,冷怀瑾又下意识的往那船舱看了一眼,只可惜里头的光线太暗,她却是看不到任何东西,良久,在赫映月的催促下,她不急不缓道:“中秋月夜月儿流,碧水湖上水自羞,一剪相思三世愁,浅唱轻吟满心忧。”

同样是一首寄于相思的对诗。

众人似乎没想料到冷怀瑾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诗对出来,并且每一句都巧妙的与曲玲珑的尾字联合在了一块,掌声响起来之际,称赞也源源不绝的传来:“不愧是第一才女啊,这么小的年纪,便有如此造化,将来可不得了……”

“爷,这么深的相思之味,您可闻出来了?”赵城清了清嗓子,乐得见牙不见眼,回头冲船舱里的人轻问道。

孙漓漠立即打趣:“这叫互诉忠肠,赵城,你懂吗?”

一句话,又将一船的人给逗笑了,就连那曲玲珑也掩着嘴儿轻笑起来,宽大的袖口被夜风吹起,就好似一团火在水上燃烧,却也将众人的心给烧得痒痒的。

出题人问了句:“曲小姐可满意?”

曲玲珑点了点头,妩媚的双眼再次望向冷怀瑾:“小女子还有一首,不知道冷小姐可否能接上……”

竟还有一首?众人只觉得心血澎湃,捧着一颗心,目不转睛的望着曲玲珑,那样的相思之句,多少人盼着她是冲着自己说的,可惜,竟是对着同样一句女子而吟啊。

伸手,示意曲玲珑不必客气,冷怀瑾已经做好了对应的打算。

“冷暖自知正月雪,怀春满院二月霜,瑾上添花三月雨……这最后一句,还请冷小姐来接!”完全与中秋无关的诗句,亦不是寄居相思之愁,众人思来想去,却不知道曲玲珑出这道题的用意何在。

可就在众人都苦思冥想之际,冷怀瑾早已参透其中,三句诗的开头三个字,不正好是她的句字‘冷怀瑾’么?

由此,她的心微微提起来,似乎迫不及待的肯定着那船舱里一定坐着她思念的他。

藏在袖中的玉佩被她死死的握在手里,心里既欢喜着他的到来,却又紧张着他此时的安危。

他如何能这般冒险?

“惊鸿满座四月雷!”她冲着对面的船上喊,希望他能听到她的暗示。

却不想,就在这时,湖面波涛汹涌,所有的船只都随着那巨大的波浪而左右摇晃,一时之间惊叫声连连,赫映月的暗卫涌了出来,纷纷喝道:“保护公主!”

说罢,便有人一手架住赫映月,往岸边去了。

冷怀瑾险些被晃下船,好在赵楠死死的拉了她一把,她也正巧回过身来叮嘱赵楠:“不要下船,不会有事的,你抓稳就好!”

湖面上人流正常,却不像是突遇刺客,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湖下的问题……

正这般想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只手猛的拉住冷怀瑾的小脚,往湖下拽去,她还来不及同赵楠把话说完,人已经扑进水中,清凉的湖水将她整个人淹没,她尽力想要摆脱那只手,却不想,整个人已经被人抱住……

她缓缓睁开眼,在朦胧的水中,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对面的人抿着唇,却是挂着淡淡的笑意,一双眼睛费力的睁开,嘴角有淡淡的气泡冒出来。

他……真的在船上。

正这般想着,身子已经像鱼儿一样浮动了起来,随着他的带领之下,一路游向碧水湖的另一头……

脑海中想起曲玲珑的那句诗‘几许惆怅几分愁!’

待两人爬上岸时,面前熟悉的情景却又让冷怀瑾愣住了,这不是邀月楼的后院么?

再瞧身后的湖,她似乎明白了,邀月楼里头的湖其实是和碧水湖相联的,说白了,就是在地底下挖通的,等同于一道不让人轻易察觉的暗道。

可比起这些暗道来,却又更显得隐蔽了一些。

正这般想着,喉咙里一口水呛住,嘴里咳嗽了两声,捂着胸口,便将水给吐了出来,赫惊鸿替她顺着后背,笑道:“没想到你还会游泳呢!”

上一回落水,她砸在他的头上,人没醒过来,因此,是他抱她上岸。

可这一回,她却是清醒的,赫惊鸿自然看得出来,冷怀瑾不令会游泳,还是个中高手,从碧水湖游到这里,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她仅仅出水面呼吸了三次,便坚持到了这里。

虽说一上岸,脸色已经白了一片,但总归是能手。

冷怀瑾总算缓过神来,这一停下来,身子便有些发软,连带着身体也微微颤抖了起来,她的体力虽好,却哪里能跟赫惊鸿比?游这么长的一段距离,喘个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双眼一白,便没好气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管朝中局势如何,未有旨,便私自入京,这于赫惊鸿来说,被抓住可是死罪一条呢。

太后寿宴的旨还没有颁下去,赫惊鸿便也不算是奉旨入京了。

“你这是在担心我么?”笑着将冷怀瑾扶了起来,那张惊世骇俗的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可手上却没有半分闲着,似乎是闲她走着慢,便干脆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往着他专属的院子里去。

不同于赵城的院子,他这里头,没有半个服侍的人,因此,赫惊鸿一进来便忙开了。

将自己早前的衣裳翻出来,递给冷怀瑾先应了急,而他也跑到里间,先将一身湿衣裳给换了下来。

似乎是怕她着凉了,他从前院烧了些热水来,示意冷怀瑾在此处先洗个澡。

水里也不知放了什么药材,闻上去极为舒服,隔着屏风,赫惊鸿笑道:“几个月不见,你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再过一、两年,便可以议亲了!”

这时间过得可真快,眨眼的功夫,他们分开已经快一年了,春去秋来,她又长大了一岁,而他也成熟了一分。

冷怀瑾将身子浸在水中,也不知道是这药材的作用,还是与赫惊鸿在一起的原缘,她的心里竟格外的踏实,想着方才在水中见到他的情景,就好似做梦一样,好在再次睁开眼,他还在她的面前。

说到议亲,冷怀瑾这才想起,赫惊鸿开了年该十六了,京城中的公子哥,早过了议亲的年纪,他……这次来京城,莫非是为了亲事?

这般想着,冷怀瑾原本闭着的双眼猛的瞪得滚圆……若真是如此,那么,他今儿个不会是要告诉她这些吧?

“我议亲还早着,倒是世子你,该议亲了吧!”话峰一转,她的头微微别向赫惊鸿的那一头,在屏风的掩映下,她似乎能看到他惬意躺在软榻上的身子僵了僵,握在手中的书本也随之放下,好半晌,这才缓缓说道:“是该议亲了!”

冷怀瑾的心就好似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酥酥麻麻的痛,她不禁发笑,想不到经历了两世,她居然还会有觅得良人的想法,确实是太过天真了。

猛的站了起来,手脚利落的将挂在屏风上的衣裳穿戴好,看得出来,这些衣裳是赫惊鸿年纪小的时候穿的,因此,也不会显得太大,只不过穿在身上还是有些空荡荡的,因此,她刻意将腰带扎紧了一些。

绕出屏风,便要出邀月楼,手臂却被赫惊鸿紧紧的拉住了。

“你信我么?”脸上的笑意如数消退,余下的只有那墨黑的乌眸里深深的期望,剑眉紧锁,整张脸也因为眼中的惆怅而显得伤感起来。

他从来都知道,她绝不是能轻易妥协的女子。

亦不会像别人那般,能向男人伏低做小,她有自己的坚持,即使是赫惊鸿也不能憾动一分一豪。

“赫惊鸿,我却没想到,你今儿个来见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那么,我告诉你,我冷怀瑾祝福你,希望你能觅得良妻,完成你的千秋大业,永垂不朽!”

说罢,她狠狠的甩开他的手,便要夺门而去。

这个门,一旦出了,赫惊鸿知道,再想将她唤回来,是不可能了。

因此,他未作他想,便死死的从后面将她抱住:“你冷静一些,你听我说……我不想娶任何人,但这是太后的意思,我不得不从!”

除了她,他从不想娶任何人,遇到冷怀瑾之前,他为的是替父亲拿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可当他遇到冷怀瑾之后,他的心里似乎开始装得下另一些东西,就比如早前让他嗤之以鼻的感情。

可若是他今儿个逆了旨,违背了圣愿,那么,等待他的不止是人头落地,还有便是他们十年的隐忍毁于一旦。

他得不到江山,亦同样也得不到冷怀瑾。

这是一个必输的选择。

可是,他选择了接受圣旨,同样,是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往外推,这一辈子,同样是后悔莫及。

他该怎么做?

冷怀瑾自然知道这是太后的意思,更知道,太后为什么一定要赫惊鸿娶德馨!

为的就是削弱怀南王的势力,断绝怀南王的谋反之心,这一切,她早在上一世就已经心知肚明,

“赫惊鸿,你该接旨,只有这样,你才有一线生机!”她心里通透,亦明白,这赐婚的旨不接的话,赫惊鸿便是死路一条,她慢慢的冷静下来,亦回过头来看着他,她想看看,他能有什么应对的法子,若是没有的话,今儿个只怕是他们最后一次单独相见了。

“我一定会有办法,你等着!”他紧紧的抱着她,似乎生怕一放手,眼前的人就已经消失不见。

秋天的风,已是泛着凉意,院子里的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冷怀瑾静静的任由他将自己环住,心里却五味阵杂,上一世,她与德馨接触不多,但却也知道,德馨是个好姑娘,她会一心一意对待赫惊鸿,替他掩饰,瞒过世人,甚至背叛养育她多年的太后。

遇到这们的人,赫惊鸿真的会不心动么?

……

而就在这一日夜里,皇宫里,灯火通明,负责照顾九公主的所有宫女太监都受到了或轻或重的惩罚,皇后的凤夕宫里更是灯火通明。

跪了一地瑟瑟发抖的奴才,甚至还有向来得皇上喜爱的三皇子赫连城和七皇子赫连战。

太子陪在皇后的身边,时不时安抚道:“母后,九妹妹只是受了些风寒罢了,明儿个便没事了!”

原来,那船翻了过去,九公主未来及被救下岸便落入了水中,好在她身旁的暗卫较多,而将其捞起,这才幸免于一场灾难。

上岸后,赫映月便猛咳不止,回到宫里,更是浑身发起热来,许是惊吓过度,再加上着了凉的缘固。

“你们这么多人,便是看不好一个九公主,连城,你作为哥哥,竟也没有保护好她!”元庆帝手中的杯盏猛的往殿前掷去,刚好落在赫连场面的肌前‘哐当’一声,砸得粉碎,幽香的茶叶撒了一地。

由此可见元庆帝是有多愤怒。

他向来视这个女儿为掌上明珠,许是他唯一一个留在身边的女儿,因此,他待赫映月几乎是比待皇子还要重视一些。

赫连战吓了一跳,面色青白一片,心里不禁怨恨起赫映月,若不是她死缠着要跟他们出宫去,那么,今儿个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父皇,这事都怪我,九妹是一直跟我在一块,不关三哥的事!”赫连战赶紧接过话茬子,生怕今儿个元庆帝将怒火发到赫连城的身上,进而,他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便都付诛东流了。

他自知自己天份不高,因此,唯有扶持赫连城,才是日后的最佳出路。

“闭嘴!”元庆帝听了更是大为,几乎就要赏赫连战一脚,心里直叹自己怎的生了个这般不争气的儿子。

司马皇后见此情形,自然也不敢上前劝说,只得掩着嘴儿低低的垂着泪。

想到,那殿中跪的可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太子却是前皇后所生,她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便不得不推举赫连硕做太子,但这些年来,她想废立太子的想法却从未间断过,私下里也拉笼了刘贤妃,想要联手将太子拉下储位,再将自己的儿子扶上来。

“父皇,儿臣要要事禀报!”相对于其余人的惊慌,赫连城却似乎心有成竹,他重重的磕了个响头之后,声线凿凿的说道。

赫连城却也没有想到,父皇竟将赫映月看得如此之重,早前,他只当父皇身边没有陪伴的人,才会特别宠爱赫映月一些,如今想来,似乎没有那般简单,赫映月只怕还是父皇的一块心结。

他一早就怀疑过,映月并不是母后亲生,如今想来,倒真是印证了他的想法了。

大手一挥,宫殿里的人立即退了下去,元庆帝思绪一转,沉思了片刻之后,便抬脚往头的小隔间走去。

赫连城再次磕了个头之后,便随着他一块进了里头的小隔间,安公公已经识趣的将周围的人都遣退了,关起门来,小隔间里已是一片静寂。

“父皇,儿臣今儿个会失责,实在是见到了一个不该见的人!”双手抱拳,面上神色严肃,紧接着,他上前一步,凑到元庆帝的耳边小声道:“儿臣今儿个见到赫惊鸿了!”

听到这个名字,元庆帝浑身一僵,双眼瞪得滚圆,面上的怒意一下子被震惊所代替:“此话当真?你确定没有看错?”

十年前,他登上这帝位之际,便将怀南王遣回封地,并下旨没有圣意不得踏出封地半步,否则将以谋反罪处之。

这十年来,怀南王亦是安份守已,他派去的探子也未得到任何不妥的消息,因此,这几年已经疏于防范了,乍一听到赫连城这话,元庆帝整个人都戒备了起来,心里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抓一般,坐立不安。

“父皇,儿臣肯定没有看错,还请父亲多作防范才是!”赫连城压低声音,静静的观察着元庆帝的表情,心里却思量着,这是个大好的立功的机会,只要他将赫惊鸿抓出来,顺带将他在京城中的势力也一并揪出来,那么……朝中一些中立的臣子必定会站在他这一边。

再加上太子立储后,一直碌碌无为,性情软弱,若是他再使些手段让太子犯错,那么……这储位该是保不住了。

想到这里,赫连城的眼中迸射出贪婪的光芒,进而很快就敛下双目,在元庆帝回转身看他之际,又恢复了一脸的严肃。

“连城,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办,你若是能将赫惊鸿找出来,并且揪出与他勾结之人,朕便封你为陈王!”

怀南王一日不除,元庆帝的心事也就一日放不下,因此,这一次赫惊鸿未传旨便私自赴京,于他来说是个千载难缝的机会。

“是!”赫连城嘴角一勾,斩钉截铁的应了下来,进而抱拳一躹,退步便出了小隔间,退出了大殿。

皇后与他相视之间,心里已经放松下来,知道儿子这是平安了,也就擦去了脸上的泪珠,吩咐身边的婢女:“走,看看公主去!”

说罢,起身,疏离的与太子道了别,便缓步而去。

到底不是亲母子,赫连硕尽管心里明白,可这一刻却也是忍不住的难受得紧。自嘲的扬唇一笑,便也退出了凤夕宫。

……

玲珑乐坊乐声连连,姿色上乘的艺妓穿棱其中,尽管每位艺妓一日只接待一个客人,但来此的上流公子还是数不胜数,甘愿提前排队干等上好些时日。

而这一日,坊中却迎来了一位出手阔气且生得英俊潇洒,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

见怪了那些肥头大耳,满身铜臭气的贵家公子、富商豪客,突然来了这么一位公子,玲珑乐坊的姐妹们自然是互不相让,个个争相献艺,边带着其余客人身边的陪客都被他吸引了去。

“世子,你看看这里这么多姑娘,您是看中了哪一个?”身边长得尖嘴猴腮的随从,睁着一对色眯眯的双眼在众姑娘的身上绕了一圈,嘴角差点流下哈喇子来。

“本世子自然是看中那最美的,本世子上个月便点下了玲珑,今儿个不是轮到她接客了么?”一张嘴,便是一副下流下贱的口音,那对原本妖娆狭长的丹凤眼时不时的在众姑娘的胸前打个转。

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随从,便还真应了这句话。

一些原本贴上来的姑娘,这会儿却是失望的散了去,挥着帕子道:“咱玲珑姑娘可是卖艺不卖身的,公子别搞错了!”

没错,来人正是赫惊鸿。

可他就像是听不懂似的,一把拔开身前的人,便扯着嗓子喊了起来:“玲珑姑娘,在下那日有幸见着姑娘一面,可谓是日思夜想,寝食难安啊,姑娘便看在在下这一片痴心的份上,让在下见上一面吧!”

这般喊着,整个玲珑乐坊的人都掩着嘴儿笑了起来,谁不知道那玲珑可是随心见客的。

这喊来喊去,也没有用呢。

正这般想着,楼上走出来一个长相秀丽的丫环,挥了挥帕子,看了赫惊鸿一眼,漫不经心道:“这长相,倒是合了咱们小姐的意,便上来吧!”

赫惊鸿喜出望外,忙小跑着往楼上冲去,便在这时,原本窝在角落里喝酒的两个男子,却是对望了一眼,悄声道:“这位便是怀南王世子了?”

久闻怀南王世子沉迷美色,不务正业,想来,传闻并非空穴来潮。

对面的男子点了点头,起身,手臂搭上身旁姑娘的肩膀向她使了个眼色:“走,到楼上唱曲去!”

那姑娘甩了甩帕子,嗔怪道:“大爷想听什么曲!”面上虽是摆出一副风情万种的模样,可女子的眼中却是清明一片,暗中又与那坐在一旁的男子交换了眼色,两人这才往楼上走去。

上了楼,隔着两间房的门板,隐隐约约能听到隔壁房的动静。

那隔壁便是住着玲珑,男子立即放开女子,手脚利落的在房中其中一块木板上轻轻敲了一下,进而,便隔出了一条细缝,将眼睛探过去,便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隔壁房间的动静。

只见赫惊鸿一进到玲珑的房里,也顾不得什么听曲,见了美人,便欲扑上去行不轨之事,而那玲珑左躲右闪,最后还是被他一把抱住,进而扑进了那张大床上,玲珑嘴里正要呼叫,下一秒却是叫不出来了。

“怎么样?”女子凑上前,小声问道。

“这赫惊鸿还真是个色鬼!”

男子将那木板重新钉回原位,开了房门,便急步下了楼。

便在隔壁房的男女离开之际,赫惊鸿冷冷的道了声:“人已经走了”便利落的从床上翻身而下,快速的整理好了衣裳,起身正要从暗道出去,却被玲珑一手拉住。

“爷,纸里包不住火,您还是早些面见太后,有了她老人家庇护,您在京城便安全了!”玲珑也一改方才的惊恐,那张妖娆多姿的脸上此时是同赫惊鸿一样的严肃,甚至带着几分冷酷。

“你这几日尽量多打探些消息,看看京城这边的动向!”赫惊鸿点了点头,伸手将曲玲珑的手拂开,他一向不喜人动他,双眼便瞧着那被曲玲珑动过的袖口,带着几分嫌弃的皱了皱眉,似乎在考虑,出了这个门就将这件衣裳给丢掉一般。

“我最近倒是听闻了一些消息,朝中一些原本支持太子的保守臣子,近来似乎也有倒戈的迹像,想必三皇子与太子之间的矛盾很快就要出来了,到时候,谁胜谁负还难以预测!”玲珑起了身,却是想不到赫惊鸿会拂开她的手,一时之间,心里竟有些酸涩起来,因此,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了距离,恭敬道。

“哦?顽固臣子竟也有动摇的一天,看来赫连城的手段倒是不错!”听了这话,赫惊鸿的脸上才露了几分浅笑,在房里的桌前坐下,思量了一会儿之后,抬起头看向玲珑:“董太傅站在哪一边?”

虽说董太傅不会来这里,但他旗下幕僚众多,来这里的自然也不少,要套中话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听闻董太傅近来颇有几分支持赫连城的趋势,但还未表态!”这个董太傅确实是个难以捉摸的人,身为太子太傅,与太子关系又颇为亲密,这一头又似乎有意将女儿许给三皇子,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赫惊鸿颚首,又静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装作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玲珑的房间,出门时还不忘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使得众人想到了歪处去。

便在中秋过后,不过两三日的时间西南以及西北地区传来捷报,说是今年涌现大批的蝗虫,以至于庄稼尽毁。

上报朝廷的时候,其实这个事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部分地方官方因为疏于职守,而未及早做好措施,怕朝廷追究责任而遭受惩罚,因此,一致将事情延期上报,最终造成了天熹国不可挽回的损失。

金銮殿中,数十份奏折被元庆帝掷于殿前的红地毯上,收到奏折之后,他立即派了人上灾区调查,可结果却让他大吃一惊,不仅如此,京城附近还涌现了大批灾民,造成了好几个地方的混乱。

“一日之内,朕限你们想出办法,如若不然,工部全部扣除一年奉禄,用来镇灾!”

火已经烧到眉捷之处,临阵磨刀的道理谁都懂,可这个烂摊子谁又敢接,若真是接了,跑去治蝗虫,成了便还算立功,若是不成的话,只怕要牵连全家了,再加上皇上正在气头上,这事可是非同小可啊。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官场中的人精了,遇到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自然没有人冲锋陷阵了,皆敛目弯腰,小心翼翼的让自己隐于无形之中。

见到这种情形,元庆帝更加气恼,正要冲着殿下一阵大骂,便在这个时候,远处一声急报传来。

身着盔甲的边垂使者手捧十万里加急单膝跪下,快口道:“皇上,边关十万里加急,南诏领军三十万,隐匿在我国边垂,随时有冲城的准备!”

这一个消息报上来,元庆帝脸色一白,几乎是跌坐在龙椅上,昨儿个他从才边垂调了三十万士兵到灾区平乱,人将将一走,南诏如此之快,便有所行动了。

想来,真是天不如人意啊。

朝中的大臣亦是个个面色惶恐,南诏铁骑异常凶猛,这次调集了三十万兵马前来,想必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皇上,南诏那边可派人前去和谈,或许还有一线转机!”左相高大人上前一步,他主张以和为贵,毕竟是在这个国难当头的时候,外挠加内乱,定将酿成无法挽加的局面,而天熹,很有可能会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而毁于一旦啊。

因此,高大人的话一说出来,很快就得到了一部分大臣的认同。

“皇上,高大人所言极是,南诏无非是为财,我国便割让一部分土地,再进献珠宝若干,先将其打发了回去,当下,便是天灾要紧啊!”礼部尚书林大人亦出列,对高大人的意见持赞同的态度。

在他们看来,南诏不过是一国蛮夷,进犯天熹不过是想抢些土地和财宝。

可就在礼部尚书的话刚说完,右相周青江便站了出来,他双手抱拳,向着元庆帝一拜,声线凿凿道:“皇上,万万不可,若是南诏要求割让大量土地,岂不是动摇国之根本?再说了,有一便有二,便是我国早前辜息了那般野蛮子,才会引来他们今日的狮子大开口,求皇上三思啊!”

周大人的话自然也有道理,朝中立即也有人持赞同的意思。

一时之间,到底如何,竟隐隐成了两派的争论之说。

便在大家争论不休之际,赫连城突然位列出队,抱拳,望向皇帝,洪亮道:“父王,儿臣原以身犯险,带兵平乱,以保我国土安好,以保我国子民安康!”

以他的看法,似乎也不主张割让土地之说,但既然赫连城自请出战了,这议论也便到此为止了。

不少原先不看好赫连城的人皆对他竖起了大姆指。

直呼国难当头,便应该有如此勇敢之人站出来保家卫国才是。

相比之下,太子的懦弱和无主见倒显得有些不堪入目了。

“父皇,儿臣原与三皇子一同出战!”赫连战也同时出列,抱拳请示。

这二人的举动,肯瞬间让元庆帝忧心冲冲的心里平静了不少,他缓缓步下台阶,拍上赫连城和赫连战的肩膀道:“朕有你们这样勇敢的儿子,颇感欣慰!”

言下之意,已经否决了太子在他心目的地位。

高大人不禁大惊失色起来,他这是揣测错了圣意,原本以为元庆帝不愿一战,却不想,他竟是主张战。

一时之间,心里发虚,眼神不时的在赫连城两兄弟身上转悠。

“朕封三皇子为陈王,号威武大将武,率铁骑三十万平边北之乱,七皇子为普王,一同御敌保我国山!”

帝位之上,元庆帝双手负于身后,睥睨着整个朝堂,一国之君的帝气威严之气,在他四周环绕之间,竟是不容侵犯!

朝堂之下,全臣跪地,同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保我国山!”

既然陈王和晋王去了平乱,那么,总归有一人站出来镇灾,自然而然的,大家的目光都投到了太子赫连硕的身上。

若是这一茬他仍旧不接受的话,那么……这个太子之位,也真的是该让贤了。

果真,赫连硕却是抱拳,嘴里微弱道:“父皇,儿臣近来身子不适,不宜远行,还请父皇体谅!”

好一句‘身子不适’,元庆帝冷哼了一声,极为恼怒的将一张奏折甩在他的身上。

“皇上息怒,太子或许还未想到良策,臣倒是一个良选,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董太傅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他作为太子太傅,自然不能视太子受辱而不管,因此,这一举动,也在情理之中,不仅如此,还洗清了他欲投向赫连城的嫌疑。

元庆帝自然心里明白,故深吸了一口气,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臣听闻翰林院检讨冷昌修冷大人才识过人,其女不过八岁,便已传为天熹第一才女,臣以为冷大人能教导出这样的女儿,定是才高八斗,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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