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县以北500里,是为密县。
密县西南200余里,是为南沙营。
此刻,旭日东升,天光已是大亮。
南沙营中。
南沙校尉正静坐军中账,他那威严十足的面孔,如今却是带着些许惆怅。
十二年前,当时的南沙校尉因押运军饷的船只沉没而被罢免。
五年前,当时的校尉同样如此。
他于一年前被调任南沙营任校尉时,本是升职,应该高兴,但他内心却是忐忑的,生怕出事。
澜河这条漕运水道多发洪涝,下些小雨或许没事,下些大雨就得祈祷了。
可偏偏在三月前,还真出事了。
在洪涝下,10艘船只沉没,500万两军饷只找回不到5万两,300士卒无一人存活。
此事一出,传到上头,他必然会被责罚,或许就像五年前和十二年前的校尉一样,会被罢免。
他这些天一直都唉声叹气,也暗自骂那澜河,迟不发洪涝,早不发洪涝,偏偏发军饷当口发洪涝,这运气也太差了。
虽然他在这三月心情一直不好,但峰回路转,事情好像有了转机。
前段时间,闻名海州的杨大人竟然找上门,让他出兵抓贼。
这可是好事啊!
抓了数百贼人,且事关黄古叶,而且还有巡查大臣亲自出手,又得到了解决黄古叶的办法,从而或可让云州边疆的边军免遭异族荼毒。
这可是天大的功劳!
因为此事,他或许不会被责罚?
他这段时间的心情可谓是既激动又焦急,只等朝廷下达文书,才能知他的境遇到底如何了。
“该死的洪涝!”他压抑着声音低喝道。
“报!”恰在此时,军帐帘外有人来报。
“进来!”他沉声道。
士卒扒开帘账,低头抱拳道:“禀告将军,营外有人求见。”
“何人?”
“就是前段时日那位赵巡捕,好像是杨大人的学生。”
“赵卓赵巡捕?!”校尉眉头微皱。
这赵卓是杨大人的学生,跟着杨大人一路办案。
上次密县黄古叶一案刚破获不久,这次又来。
难道,又有什么事需要本将帮忙?
校尉眸光一亮道:“快快有请!”
“是。”士卒领命出帐而去。
不久。
士卒带着赵卓走进军帐,转而退了出去。
校尉起身,抱拳大笑道:“赵兄,几日不见,如隔三秋呐。”
赵卓闻言一笑,抱拳回礼:“此次前来,有一事相询,却是要叨唠将军了。”
“有事相询?”校尉微微诧异。
他还以为又是出兵抓贼这类事,却是没想到只是询问事情。
这会儿,他的心情低落不少。
不过,这赵卓是杨大人的学生,几分面子是必须给的。
因此,他笑容依旧,伸手示意道:“赵兄且坐,有何事但问无妨。”
赵卓坐下,看向校尉,微微笑道:“三月前,澜河发洪涝,将军肯定知晓吧?”
校尉眉头猛地一皱。
这三月前的澜河洪涝一事,正是他的痛处。
如今又被赵卓提起,他心里不免有些不快。
陡然。
校尉眸光中一抹精光闪逝。
这赵卓是巡捕,且伴随杨大人左右,当下来本将军营,定是受杨大人之意。
那么,赵卓的问话应该就是杨大人想问的话。
而杨大人身为玄衣卫,专查疑难杂案。
既如此……
校尉面色突然露出疑惑和不解,语气中带着期待和激动道:“赵兄,莫非这洪涝之事不简单?”
赵卓嘴角一勾,暗暗佩服校尉的精明,从短短一句问话中就能猜测出话中深意。
他微微点头道:“不错。杨师推测,三月前的洪涝或许是人为。”
“啪——”
校尉双目一怒,一巴掌拍向案几,案几“咔”的一声,化作碎木,散落满地。
“将军?”门外值守的两名士卒打开门帐,往内而望。
校尉肃然道:“无事,继续把守。”
“是。”两名士卒这才松了门帘。
赵卓默不作声,面色淡然。
校尉看向赵卓,惊疑不定道:“赵兄,方才此话为真?”
赵卓摇摇头道:“没有固定证据,仅是推测。”
校尉沉默几许道:“虽然只见过杨大人一面,但从杨大人往事中可知,杨大人断案入神,心思缜密,洞若观火。”
“我相信杨大人的推测,如果杨大人没有把握,他不会让赵兄前来寻我。”
赵卓双眸眯了一瞬便恢复正常。
果然,能当上将军的人物,没一个简单的。
他笑道:“所以,我才前来向将军打听三月前的事。”
校尉思索状点点头,半晌才道:“三月前,我亲自点兵,又亲自检查十艘运银的船只。”
“确认无误后,于正午时分出。”
“船只从军营渡口于沙河之上往东而去。”
“行200里左右,南下沙河分支的澜河。”
“南下500余里,转道向东,直抵东海军营即可。”
“可是,当日天还没亮,澜县县衙便传音至本营传讯官,说船队出事了。”
“我带队连夜马不停蹄而去,直至澜河转道口处,也就是事发地。”
“当时大雨倾盆,无法入水。”
“足足等了一日半,雨过天晴且河面平缓后,派人入水验明船身碎木,才证明船队真的出事了。”
“最终,县衙的捕快和水性好的士卒下水打捞,仅仅找回不到5万两白银,其余白银全被冲走不知去向,且300士卒皆亡,尸骨不存。”
校尉微微一叹:“我派人询问附近百姓,从百姓口中得知这就是一场洪涝事故,为避免影响扩大,我便和澜县县令一并将此事压了下去。”
赵卓恍然道:“怪不得我和老任打听三日都打听不到具体事宜,原来被你们压了下去。”
校尉微微一愣,旋即点头道:“毕竟事关军饷,若是被百姓知晓,说不得又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赵卓点头表示理解,话锋一转道:“事情大致经过杨师已经推导出来,但杨师有一个疑问,此事发生过后的影响是什么,或者说,洪涝过后,军饷的问题如何办?”
“杨大人目光如炬!”校尉听到事情经过被杨大人推导了出来,不由赞叹一句。
而后,他淡笑道:“此事还要多亏了澜县。”
“澜县?”赵卓疑惑。
校尉点点头,笑道:“澜县东北20里处,有一座银矿,开采了几十年还未结束,可知此处银矿有多大。”
“而澜县县令除了治理一县之地外,应府城之令,还负责督采矿之事,并将银矿提炼,最终制成银元。”
“府城每月都会派人来运银,最终入州城,再入京城国库。”
“也因此,澜县时刻都有大量白银储备。”
“三月前事发,为了不耽搁东海军营发饷,便是从澜县暂借500万两白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