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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对不起。”陈豪摸了摸鼻子,收回了手去,同时心下有些奇怪,这位之前根本分不清楚性别的女孩子,真有在意这种并不怎么起眼的动作吗?!

“嗯,你觉得,我是说你觉得,如果我要是没有这个家庭,我会怎么样?”马越沉默了一下,再次问道。

“没有你的家庭?”陈豪愣了一下,万万没有想到,她居然会问这样的一个问题。

“是,如果没有我的家庭,没有这样的,嗯,你们所认为的背景,我会是怎样一个人?”马越问道,眼里紧紧地逼视着陈豪,似乎很渴求这个问题的答案。

“历史不能假定,每个人都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与父母。”陈豪苦笑着回答道。

“假定一下能死么?”马越瞪了他一眼,凶巴巴地道。

“如果没有你的家庭,你就没有了嚣张跋扈的资本,你惹了事情,没有人会替你摆平,社会会教育你,让你如何做好一个人,冰冷的现实也会教育你,让你知道夹起尾巴做人会是一件平安的事情。其实你应该很清楚,有很多人怕你,或者是围在你身畔,并不是因为你自身,而是因为你的家世。所以,如果真让我假定的话,没准儿,你会是一个可爱乖巧的乖乖女,而不是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陈豪拎起了她那件满是金属片儿的衣服,在她面前抖了抖道。

叹了口气,“请原谅我的直接,我只是以实据实而已。”陈豪再次说道。

“很好,是我想要的答案。其实我也知道,但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罢了。”马越面无表情地道。

“这就灯下黑吧。”陈豪笑笑。

“我如果真的变了,变回一个你所谓的正常人,所有人就都会喜欢我了吗?”马越问道。

这个问题问得陈豪一怔,他突然间想起来一个关键的问题,马越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按理说,这不符合常理啊?!

“让每个人都喜欢你,这不现实,但你完全可以做到让大多数人喜欢你。因为你不再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陈豪说道。

“呵,异类……我喜欢这个词。”马越自嘲地笑笑,眼里涌起了一丝悲伤。

“你知道我是怎么变成一个异类的吗?”她抬头望着陈豪问道。

“如果你把我当成朋友,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听众。”陈豪笑道,其实从马越还拥有羞耻心,还惧怕他真的把自己挂着起来这一点就能看得出来,她本心深处,并不是真正想像现在这个样子的。

“给我一枝烟。”马越伸出了手去。

陈豪并没有拒绝,而是递给了她一枝烟,替她打火点着。

马越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烟雾,透过缭绕的烟雾,此刻的她居然颇有一种堕落而妖娆的美。

“我很小的时候就像个野小子,特别淘,淘得简直无法无天。”马越说道。

“这一点我不反对。”陈豪笑笑点头。

“但我也想做一个安静女孩子,不过我做不到就是了。”马越仰头靠在沙发上,“你信么?”

“我相信。”陈豪认真地点……

“如果日子就这样无忧无虑地过下去,没有什么波折,长大后,我顶多就是一个有些野的假小子罢了,并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但有一次,我看到了我妈妈和一个男人偷情,而碰巧被我父亲抓到了。当时我父亲体弱多病,他愤怒地狂吼,抓住了那个男人,却被那个高大强壮的男人打倒在地上,打得满头是血。我尖叫着冲过去拼命地撕打那个男人,甚至拿水果刀去刺那个男人,可是那个男人只是一个耳光就将我打晕了过去。当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爸爸满身是血地躺在那里,吓到我了。尽管送到医院去检查,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我爸爸还是因为愤怒、痛苦和巨大的羞辱感而上吊自杀了。这也给我的童年埋下了一个阴影,如果我要是一个男孩子,或许,我就能帮得上我爸爸的忙了。”马越面无表情地阐述着这件事情,就像是在一个陌生人的视角阐述着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可是,她的手一直紧握着拳,分明因为用力过猛而导致指关节都有些发白了。

陈豪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多说一个字。

“那个男人也是我们马家的人,是一个远房的堂叔,后来,他被打断了腿,扔出了家族。而我的母亲,也被划花了脸,扔出了家族。但我并不甘心,一直因为这件事情而仇恨着他们。因为,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我父亲就不会死。后来,我长大了,十六岁那年,我找了几个最要好的朋友,终于逮到了那个男人,他当时混得很惨,坐在街边盘着被打断的腿在要饭。我和几个同伴将他拖到了角落里,狠狠地打了他一顿,至始至终,他都没有说一个字,只是沉默地捂着头挨打,满身是血。打到后来,一个丑陋的女人冲了过来,护住他,那是我的母亲。我发狠之下,也打了她,甚至因为她护着那个男人,我用刀去砍那个男人,结果,我母亲扑过来扑着他,就那样,我一刀砍在了母亲的手臂上,那一刀我用尽了平生所有的力气,结果,我亲眼见到,那一刀砍下了母亲的手臂,直接砍断了她的手,鲜血喷溅在了我的脸上,就像是一盆沸油泼在了我的脸上,那一刻,我恐惧了,我提着刀,很茫然,不知道我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可是我的母亲就算被我砍断了一条手臂,也依旧护着那个男人,苦苦地哀求我,放过他。她说当初她就是喜欢那个男人的,只不过后来,我父亲也喜欢她,她没办法选择,只能选择嫁给我父亲,而那个男人一直未娶,就因为心下放不下她。我扔下了刀,仓惶而走,像一头不知方向的犀牛……”马越喃喃地述说着,说到这里时,已经满脸泪水了。

陈豪并没有说话,只是伸过手去,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他理解她心中的痛苦与纠结,却没办法去安慰她。

“后来,我自暴自弃,就混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情,难道,这就是爱情?我的母亲,宁愿为了一个这样的男人,背叛我的父亲,用生命去守护这个男人?难道这样的家世,都不值她去拥有?去维护?去享受?这是为什么?这个问题至今我也没有弄清楚,所以,就是从那时起,我憎恨这个世间的一切,我仇恨所有的人,我不想成为一个女人,尤其是成为一个我母亲那样的女人。我开始怀疑生在这样的一个家族中是不是一个错误,因为,如果不是因为家族,或许事情不会变成这样,我更不会去砍我母亲一刀,亲手砍断我母亲的手臂,我不想,我不想,我不想……”马越说到这里,已经竭斯底里的尖叫了起来,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整辆车子的玻璃都簌簌抖动,仿佛她要将以前所有的压抑与痛苦,在这一刻尽情地释放出来。

“可是这一切,终究不是让你变成现在这样的理由。”陈豪深沉地叹息了一声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无法控制我自己……”马越掩住面孔,泪水沿着指缝悉悉落落地滴下,一会儿的功夫便将她的衣服打湿了一片。

“马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路历程,我知道你还是转不过这个弯儿来,过不了这道坎儿,所以,你采用这种方式是在放任,逼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件事情,或者说,你是在用这种方式为自己赎罪,其实,你从来都没有恨过你的母亲,只不过你不敢承认。你这样做的目的也只不过是因为你想用这种方式向你的母亲道歉,证明你的悔过,是这样么?”陈豪这一刻终于理解了马越倒底是怎样想的了。

“是,你说得对,可你今天却让我茫然了,让我瞬间又失去目标了。因为你刚才说过,每个人活着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的,而是为了他人而活,同时反过来说,为他人而活,就是为自己而活,因为我们需要他们。我需要我的母亲,可是我却不敢再去见她,因为我亲手砍断了她的手臂……”马越用手臂盘住了脸,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其实你可能从来都没有想过,你的母亲或许并不会恨你,相反,心里对你永远是愧疚的,你说是么?”陈豪轻拍着她的后背劝慰道。

“不,不可能的,有谁会被自己的亲生女儿砍断了手臂,却半点也不恨的?”马越痛苦摇头大哭道。

“我想她不会的,只要她还是一个母亲。并且,她更不会期望看到你之前的样子,因为她同样希望你好。你所谓的这种堕落的救赎,殊不知却是对你母亲更深更大的伤害。”陈豪叹息道。

“真的?”马越抬起了泪水涟涟的眼睛,望着他。

“真的。”陈豪点了点头。

“可你怎么知道的?只凭猜测么?”马越吸着鼻子,哭声不再是那么大了。

“或许,我们可以去亲眼见证一下。”陈豪心中一动,抬头望着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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