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言，你，你……”程老爷子丢了手里的核桃，用右手指着站在他对面的顾宗言，苍老的手指似乎有点发抖。
顾宗言却垂下眼眸，淡淡的说，“您没别的事要说的话，那我先失陪了。”
他说完看了一眼老爷子脸上的表情，还是转头离开了书房。
“逆子，逆子！”程老爷子勃然大怒，“全部都是逆子，我这造的是什么孽……”
他的儿子一个两个的，全部都视他为空气，对他说的话置若罔闻。程老爷子跌坐回太师椅上，发了一会儿呆。
他思来想去，也不明白到底是从哪里开始出了错，他从小严格教育的两个儿子都和他的想法背道而驰。
如果说程宗敏是因为之前那件事，而一直意难平，那么最近的事情就是一个导火线，只是让他积累已久的不满，请写出来而已。但是顾宗言，这个从小让他就很放心的小儿子，却是因为那个叫叶雨琪的小姑娘，而对自己产生了反抗的想法。
程老爷子侧目，看着落在垃圾桶旁边的照片碎片，又想起了她和自己大儿子之前的传闻。好像自从她出现了之后，自己的两个儿子就像中了邪一样，尽干些违背他意愿的事情。
这个姑娘，不仅不能进他程家的门，最好，除之而后快。
程老爷子叹了口气，他绝不会让程家的继承人全都走上歧途。
顾宗言走下楼梯，回到客厅，看见他母亲和叶雨琪一起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他方才严肃紧张的表情放松了一些，向着她们走了过去。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开心……”顾宗言不经意的低头看了一眼，差点说不出话来。
他母亲似乎没有看到他的表情，继续笑盈盈的翻开相册，指着那些开始泛黄的照片，一张张给叶雨琪介绍。
“这张是他刚学会走路的时候，摔了一跤，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硬是要我们去抱他……”
“这一张，他刚刚开始学钢琴，别看他一副演奏家般严肃的模样，其实连琴键的位置都还摸不清楚，学得比他哥慢多了……”
说起儿子过往的事情，顾怡安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越说越来劲儿，嘴边也是收不回的笑容。
叶雨琪在一边安静的听着，极力的忍着，告诫自己千万不要笑出声。
她忽然觉得，顾宗言的母亲也是位极其实在的人，她上次说过，如果自己这次来吃饭的话，就给她看顾宗言小时的照片，果然说话算话。
相册十分齐全，不仅收录了顾宗言小时候各种经历，连喜怒哀乐的表情也一点不少。叶雨琪的目光完全被相册吸引了。
叶雨琪在认识顾宗言这个人的时候，顾宗言给她的感觉已经是无所不能的学霸，同龄人中的佼佼者，高冷到高不可攀。但是这些照片，却给叶雨琪展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顾宗言。
如今一米八几，八块腹肌的长腿男人，也有过包子脸，三头身，萌萌哒哭着要人抱的时候。也不知道他们将来要是有个孩子，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叶雨琪又甩甩头，觉得自己的思维发散得太远了。
顾宗言在她面前站定，看着她嘴边刻意隐藏的笑意，叹了一口气，心里很明白，他原本高大的形象，已经在他母亲的各种解说之下渐渐的分崩离析，并且还在崩坏的路上越走越远。
叶雨琪被笼罩在那高大身躯带来的阴影之中，她抬头看到顾宗言无奈的脸色，终于绷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顾宗言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看我的黑历史看得这么高兴，嗯？”
还没等叶雨琪说话，顾怡安率先伸手，把顾宗言的手从叶雨琪脸上拿掉，带点责怪的语气说，“人家女孩子脸上还带着妆呢，怎么可以这样掐人家的脸呢？”
听了他母亲的话，顾宗言更加无奈了，敢情叶雨琪在他母亲的眼里，都成了精致的贵重物品，摸不得，碰不得。
“还有，这是你的童年，才不是什么黑历史。”顾怡安用教导的方式说，“每个人都有小时候，为什么长大之后，连翻个相册都要害羞呢？”
顾宗言的目光落在某张照片上，那是他初中军训之后拍的，头发全部被剃光，晒的像黑炭一样，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手里还拿着一张红红的优秀标兵的奖状，和现在这副稳重帅气的精英模样，完全是判若两人。
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不忍直视”……
顾宗言咳嗽了几声，伸手将叶雨琪拉过来搂着她的腰，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走了。”
听到这句话，顾怡安脸上的笑容，渐渐垮了下来，她叹了口气说，“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这又要走了？”她的眼中逐渐露出惆怅，“自从留学回来以后，你就不喜欢住在家里，我们母子俩连见面的时间都不多。”
“宗敏急匆匆地走了，你也要走了，这偌大的家里，就又剩下我和老头子两个人。你知道的，他那个人爱钻书房，不爱说话，留下我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多无聊。”
顾宗言看着他母亲突如其来的惆怅，道别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顾怡安一看，马上成胜追击，“留下住一晚吧，今晚再给你做几个你喜欢吃的菜，一家人聊聊天多好。虽然你不住家里，但是你的房间，我有吩咐陈姨每天好好替你收拾的，随时都可以回来住。”
她话语里的不舍，连叶雨琪都听得有些难过。她看向顾宗言，他眼中却是有几分叹息的意思。
最后，顾怡安还是没能成功留下他们，叶雨琪坐在副驾驶上，回头看着还在后面向他们招手的顾怡安，心有不忍，“宗言，阿姨看上去好像很失落。”
“走吧，我们今后多点回来看她便是了。”顾宗言说。
说实话，顾宗言不是不想留下来，但是留下来的话，他父亲肯定不会给叶雨琪好脸色看。
他的小蝴蝶本来就很担心这件事，就没必要继续增加她的顾虑了。
顾怡安目送顾宗言的车子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才转身，失落地回到宅子中，看到程老爷子走下来，忍不住说，“你看看你，总是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除了我，谁还愿意整天跟你呆在一起？”
“这不好不容易把两个儿子叫回来吃饭，打算一家人快快乐乐呆半天的。你倒好，又把人叫到书房去训斥了一顿，结果两个都呆不久，脚步匆匆的就走了。”
“都一把年纪了，还是那么固执，什么东西都看不化！”顾怡安愤懑地说，让程老爷子不禁眼中生出了几分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