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怎么回事?为什么能笑得出来啊?好像谈论的不是他一样。
空气中流动着,情绪的风暴,只是顾淼不管不顾,他决定最后再开一炮。
“我知道,人类很脆弱,但也有渴望,在写《用什么把你留住》的时候,我就想对大家说,就算在黑夜里艰难穿行,喘不过气,也请抓紧这个救生圈,别把自己弄丢,还有我在等你。”
“再过一阵,等花海盛开,燕子归来,我会办一场线上演出,邀请你们每个人来看,约定好了,就不准耍赖!”
就算是旁观者的傅雪,甚至老余这样挺铁血的男人,都被他那一句句话,搞得直掉眼泪。
后劲太大!
就好像之前的同情和怜悯,都是多余的,因为少年根本不需要。
尤其是他云淡风轻的笑,好像一团耀眼的阳光,让人刺目晕眩。
企鹅直播间里的所有人,心情就跟过山车一样,哭着哭着,突然又被温柔的安慰,这谁顶得住啊?
[我还记得,去年我刚上高中,因为不眠不休好几天,悄悄在朋友的陪同下去医院看病,确诊了抑郁症,脑子一片空白,逃避现实一个礼拜,爸妈都骂我懒,嫌弃我,觉得我自控能力太差了,干嘛不开心点,导致我高中分班的时候,成绩变差了很多,上课什么都记不住。
那时候觉得做人很没意思,想要自残,对着手腕怎么也下不去手,好像又没有勇气去死,因为真的好怕痛啊,最后只能割个小口子,好像连刀都在嘲笑你。
然后去查了安眠药的法子,发现只会让人更加痛苦,也放弃了,仔细回想起来,我就都觉得自己天下第一惨,毕竟就算跟父母说,估计他们也不会明白,真的好受伤。
但看到水哥的经历与鼓励的话,忽然我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孤独,甚至还算幸福的了。
而且还有水哥愿意等我,很期待演唱会,我一定要坚持到那一天!]
[我一直怀疑我爸也有病,但没去医院检查,我也不太确定,但症状跟你说的很像,情绪起伏太厉害了,有时候他经常以泪洗面,想要别人来安慰他,爱他,但过了一段时间,我又要被他痛骂,把我说的一无是处,他的攻击性太强了,而且对着的都是家人。
我每天都觉得很崩溃,他又不是完全的坏,有时候会默默关心我,问题是我也给不了他什么,只能照顾他的情绪,把自己过得很压抑,好像我才是爸爸。
现在想想我爸应该就是躁郁症,但就算想带他看病,好像没什么用,说实话在他身边,我整个人都快要被折磨的抑郁了,可能我也该去看看。
不管怎么说,谢谢淼哥你说了那么多,解开了我许多年的困惑,谢谢你!]
[难过到死去活来,还要竭力掩饰,做什么都不高兴,觉得自己就是个废物,没赚到钱,空熬每天,这就是我这个而立之年的男人写照。
救生圈我领到了,从来不追星,但又生生被你感动到哭,太丢脸了。
顾淼你真的很善良,希望我们能一起努力活下来。]
密密麻麻的留言,汇聚到了一起形成了洪流,似乎在让那些苦痛的命运,缓慢瓦解。
在寒冷的夜晚,只需要看这些评论,就能体会到别人的喜怒哀乐,就能有种久别重逢的朋友,在倾心聊天的感觉。
命运起伏不定,好多人被困在原地,忽然有顾淼这样感同身受的人,用他的寂寞,他的黑暗,他的疼痛,试图打动你。
好像那些流泪,那些拼命的喘息,都找到了一个统一的源头,生命的本质,求生的本能。
然后,你确确实实,真的活过来了。
抹完眼泪,傅雪觉得自己完全缓过来了,马上跟着问道:“我想起来了,喝酒暴食的事,也是因为那时候网络言论的原因吗?”
争议的话题,她必然要问一下,从另一方面,现在的氛围也正好可以帮忙解决一下,顾淼网上的那些争议。
“吃东西会缓解一下情绪,也是因为有时候会厌食,只能状态好点的时候,多吃点了。”顾淼说着就有些发涩,想起了初来这世界时的状况,差点饿死,“喝酒是因为在家什么也做不了,感觉很痛苦,喝点酒,然后才能入睡……我想努力改正的,但抱歉的是,这对我来说很难。”
原来是有厌食的情况,而且失眠也那么严重吗……傅雪有些坐立难安。
生命让他太痛苦了,以至于他做了那么多努力,也暂时没办法获得些许快乐。
在意识到这话题,再聊下去,抑郁的人又要多俩,傅雪赶忙努力换话题:“看来顾老师可要保重身体,我还等着听演唱会呢,我相信那时候,所有人都会更了解你,明白疾病就是一场感冒,根本没什么的。”
摄像机背后的老余,也不禁感叹,顾淼平时都过的什么日子,光是晚睡一小时,他就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
实在是想不出来,如果整晚整晚的失眠,那该有多痛苦。
“谢谢你的理解,演唱会可能还要筹备一年,当然也希望大家对身边躁郁症患者,多给一点爱与支持,不要妖魔化任何疾病。”顾淼双手合十,做了个祈祷与祝福的动作。
[阿水好温柔,我哭死!]
[能不能问点实在是的问题,新歌什么时候发,咱专辑呢?]
[我想直播听淼淼唱歌,能不能来一首,不管是懦夫,还是第三人称,想听!!]
傅雪算了下时间,开始根据直播间里的评论,找着比较有挖掘点的问题:“顾老师在发歌前,会有什么期待吗?”
思索了一秒,顾淼回答道:“期待?感觉会非常非常紧张吧,怕歌曲会不会被人理解,但又要保持自己的表达,可能会很矛盾。”
“就像《第三人称》吗?很多评论,想要听一下这首歌,能现场清唱一下吗?”傅雪接了一句,其实是她自己觉得懦夫有点伤耳朵,更想听这首歌,好歹一首歌也有几分钟的时长呢。
闻言的顾淼答应了,他转头望向外面黑夜的帷幕,卧室的窗户更大,吹来的风有些凉意。
正在这时,他伴着沙沙作响的叶子,轻唱起来:“他想知道那是谁,为何总沉默寡言,人群中,也算抢眼,抢眼的,孤独难眠。
快乐当然有一点,不过寂寞更强烈,难过时候不流泪,流泪也不算伤悲……”
明明是少年的音色,却能听出那般的浮沉与煎熬。
世人对他人的痛苦,总是缺乏想象力,傅雪只觉得,顾淼太为难自己,这样真的会失去快乐的能力。
还好这时候,有工作人员推门走进来,捧起了一堆千纸鹤的快递包裹。
“都弄完了,这些都要寄出去了……”
顾淼不由回过了头,画面定格住了,他双目中耀动的微芒,眉梢也展开了些许。
歌声未曾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