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事,就随便问问。”封兰修温声安慰道,轻轻地拍了拍她放在桌上的书。
张宛音看到这极自然的动作,眼神幽深了几分,脸上却不露半点分毫,安抚慌乱的虞玉熙道:“虞侧妃,放心,没什么大事,就是和王爷说起的时候,说起钱老夫人的事情,想问问钱老夫人的一些旧事。”
虞玉熙的心头重重地跳了几下。
“王妃,请问,玉熙知无不言。”虞玉熙柔和地道,修长的脖子微微地低着,一头乌发映的娇容越发的柔婉。
有几分病美人的姿态,楚楚可怜。
虞玉熙的身体不好,她现在的这幅姿态,倒也不是假的,看得封兰修多了几分怜惜。
他虽然没开口说话,却看了一眼张宛音,让她有事说事。
“听说钱老夫人出身也是官宦之家,只是后来家道败落了。”张宛音道,这是她打听到的消息。
虞玉熙苦笑一声,“有些事情妾身也是不清楚的,王妃问得未必就是妾身知道的。”
顿了顿之后,又道:“但是这件事情,妾身还是知道的,外祖母对妾身说起过,她少时家境尚好,的确是小官吏之前,外家还是商贾,家里钱财不少,但后……来,家道就败落了,最后来就结识了外祖父,两个人当时成亲的时候,是极苦的。”
这一段往事,钱老夫人曾经不只一次对虞玉熙说起过,虞玉熙还真的是知道的。
说起她和钱侍郎的相识,当时的钱侍郎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读书人,穷得没钱进京赶考,家道中落的钱老夫人家里把个女儿嫁给一个小小的读书人,看中的也是钱侍郎的才识,成亲后,钱老夫人就把自己的嫁妆拿出来,供相公进京赶考,两个人于是就一起进了京。
钱侍郎也算是争气,一考就考中了,虽然名次不是很显着,但毕竟也是真正的进了榜,然后就一路仕途往上。
听虞玉熙说完,张宛音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后,又问道:“不知道虞侧妃外祖母的娘家,还有人在吗?如今都在干什么?”
“外祖母娘家基本已经不在了。”虞玉熙长叹一声,声音哀婉,“外祖母娘家家道中落,原本还只剩下一个姐妹,但在外祖母进了京之后,就失去了联系,多年之后再去,早就找不到人,也不知道现在还活着吗?”
“听闻当时征远侯府二房宁氏的生母,和钱老夫人应该是亲姐妹?”张宛音柳眉微微的蹙了蹙,问得越发的仔细。
封兰修听着听着脸色也严正起来。
张宛音假借的是太后之意,他不能不多心。
张宛音也是料到了他这个反应,才当着他的面这么说的,钱老夫人之事,是张宛音从来没有过的震撼,以至于她现在不得不当着封兰修的面问。
隐隐间,张宛音和虞玉熙之间并没有谁占上风!
“其实……并不是的。”这话让虞玉熙犹豫了一下,但随即还是实言道,手中的帕子搅动了几下,抬眸盈盈地看向封兰修,很是不安。
“无碍,就只是随便问问。”封兰修开口安抚她。
虞玉熙满脸信赖地点点头,神色稍稍平静些,又看向张宛音,张宛音的这一步让她很不安。
有些事情,虞玉熙也不是一无所知!
“宁氏的生母其实和外祖母并不是亲姐妹,外祖母进京的时候,没有亲姐妹在,后来外祖父当了官,不知道怎么的就和宁氏生母的一族论了关系,而后就成了京城这边的人,也就……入了宁氏生母那一族。”虞玉熙道。
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少见,进京后,和在京城的同宗论了关系,能论得上的,就算是一族之人,同祭一个祖宗。
多往上论论,总是能论得上的。
大家都愿意论亲的,也不必再找什么证据,口头上说一说就行,自此后进了这一族的族谱就行,至于挂在哪一房,大家商量好就行,养女也可以当成是嫡亲的女儿论的。
也就是说宁氏的生母,其实和钱老夫人并不是亲姐妹。
这么一论,钱老夫人还真的就只剩下一个人,过往的那些也打听不到了。
“多谢虞侧妃替我解惑。”张宛音深深地看了虞玉熙一眼,没再多问,温声道。
“王妃客气了,只是……妾身的外祖母,真的没什么事吗?王爷!”虞玉熙转身封兰修,眼神不安惶恐,声音哽咽,“母亲已经不在了,外祖母现在最疼我,如果外祖母有什么事情,还请王爷告之妾身,妾身……”
话说到这里再说不下去,眼角含泪悲苦。
“好了,没事的,放心,就有些事问问清楚,毕竟这也是你的外家,以后总会和王府来往。”封兰修温声安慰,伸手又拍了拍虞玉熙的手。
张宛音缓缓低下头,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怨恨,但随即掩在平静的眸色中。
定了定神,站起身告辞:“王爷,妾身还有事情,先行告退。”
“王妃自便就是。”封兰修终于看向张宛音了。
张宛音侧身行了一礼,这才带着人离开。
虞玉熙反手拉住封兰修的手,“王爷……外祖母是不是出什么事情?是有什么事情牵扯到外祖母了吗?”
“没事,真的只是问问,王妃说宫里有人问起钱老夫人。”封兰修含糊地道。
“是谁?”虞玉熙一惊,眼底慌乱。
“本王也不知,没什么事情的,本王听说王妃要问问你钱老夫人的事情,不放心特地过来看看。”封兰修温声道,有些事情他是不可能对虞玉熙明说的。
“王爷……”虞玉熙含悲无声地哀求。
封兰修不耐烦地站起身:“本王也还有事要处理。”
这是不愿意再和虞玉熙说钱老夫人的事情。
虞玉熙就算想拉住封兰修,最后也只能看着封兰修带着人离开,而后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这两个人一起过来,理由听着还有些荒谬,却让虞玉熙心高高提起,宫里的人?是谁?皇后,还是其他宫人,或者说是其他女子?
外祖母露出什么行踪不成?之前听金玉说,外祖母一直在府里,基本上哪里也没去,就这样了还惹得别人打眼了不成?
“娘娘?”见她站立在冷风中,金玉低声提醒。
虞玉熙缓缓转身,手扶着金玉往里走,脚步沉重,外祖母到底是怎么露了行踪,让谁怀疑了?
这事是大事!
偏偏不管是张宛音还是端王殿下,两个人什么都不说,只提了个头,让人的心高高提起,落不下来……
现在要怎么办?
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张宛音眉头紧皱,这件事情对她同样也是灭顶之灾。
钱老夫人,怎么会是钱老夫人,她怎么会有那么生僻的药物。
就在之前,她让人盯着钱府,想抓虞玉熙的错处,把虞玉熙这个端王侧妃给除了,没想到居然还扯到自己。
玉砚偶尔去盯了一次,居然就看到一个婆子,一个熟悉的婆子,当时玉砚去做的事情是见不得人的。
自己最隐秘的事情却和钱老夫人扯上关系,怎么不令张宛音心惊胆战,莫名的惊慌。
“王妃,不会有事的,当时那个婆子也不知道奴婢是您身边的人,甚至没看清楚奴婢的脸。”
玉砚站在自家主子身边,知道主子担心什么,当时双方交易的时候,玉砚也是打扮过的,其实不只是她,这个婆子也是,但她多留了一个心眼,跟着这个婆子走了一路,最后才看到婆子的脸。
但这个婆子也很清明,虽然让她看到了脸,最后却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根本不知道这个婆子居然是钱老夫人的人。
如果不是这一次偶然又遇到,玉砚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婆子居然是钱侍郎府上的,玉砚震惊了。
张宛音摇摇头:“你看到了那个婆子,未必这个婆子就看不到你!”
“王妃,奴婢保证没让这个婆子盯上。”玉砚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就算没看到,但凡以后有一丝一毫的线索,都有可能引到我身上。”张宛音低声道,伸手把玉砚扶了起来,“你先起来,这事不是怪你办事不力,别说是你,就算是我也没想到钱老夫人,居然会是当初交易之人。”
那是才进京时候的事情!
手下人偶然得知有人手中有些外面买不到的好东西,张宛音就留了心,让玉砚暗中过去打听,果然有些奇怪效用的药,让玉砚买了一些,之后不放心,又去了那个婆子处,发现已经人去楼空,这个婆子下落不明。
自此张宛音才松了一口气。
听玉砚说那个婆子有古怪,听起来还不像是大晋的人,有些东西也不像是大晋之物,张宛音就有猜测。
那个时候又说南唐的刺客、奸细在,张宛音猜这婆子和南唐有关系,后来肯定是呆不下去离开了大晋。
这对大家都是一件好事!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婆子不但没走,而且还在钱侍郎府上的,这对张宛音来说,就是一颗锋利的钉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事就会捅出来……
“让人一直盯着钱府,不管什么时候都紧紧盯着,但凡有一丝风吹草动,立时来禀报。”张宛音抬起眼眸,看向窗外,那是虞玉熙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