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
在他们脚下不远处，一道道如巨蟒蜿蜒的裂痕，正在逐渐扩散，不停伸长、拓宽。
地面皲裂开来，仿若被抖散架的豆腐块，四分五裂来得猝不及防。
每一条裂痕皆如沟壑，大地被撕扯出数不清的裂缝，纵横交错。
共通的是，裂缝如悬崖，下面除了深不见底的黑暗，再看不出其他。
大块大块的巨石随着地面开裂而无力坠落，‘呱啦啦’的滚动声愈演愈烈，常年不见光的地下泥土腐朽味，随着大风起兮，转瞬飘散千里。
这一方天地，仅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流淌起昏天暗地的沧桑气息。
御空——并非解决之道。
原因无他，本就凛冽的寒风，仿佛觉得凡人的绝望不够深刻一样，越刮越狂暴。
高空中无处可躲，两队宗门弟子再次跟浮萍一样，被龙卷风卷起，束手无策地随着风势转圈。
就好像老天爷把这群人，随手一扔，丢进滚筒洗衣机里转上一转似的。
玄衣堂的几名年轻弟子，转得头晕脑胀，眼冒金星，连连在高空发生碰撞事件。
‘咚咚’
两道重物撞击声响起，魏清扬蹙眉望过去，便见两名玄衣堂弟子，因被同门撞到头而失去意识，无力地坠落向地面。
“小虫！”
无情高喝一声，声音顷刻被瑟瑟风声所覆盖，一大口凉风灌入喉，他不能自已的连连咳嗽。
无情手臂轻扬做势挥落，想要操控身体下落将师弟捞回来，却苦于不断被龙卷风绊住脚步，下降一米倒飞回来一米半，下降变得属实艰难。
轰隆隆——
苍穹之下，震彻人耳膜的巨大轰鸣再次降临，地面震动像是与之交相呼应，震荡得更为激情澎湃。
若说之前不过五六级地震，那么眼下，至少七级起。
山壁随之颤抖，不断有大小不等的石块无力坠落，众人脚下以灵力操控的飞剑，跟随着天地震荡低声共振，不断嗡鸣。
众人呆愣愣地仰头望天，浓重的绝望气息不停上涌。
像南欣儿这种外强中干的怂包，早已是两行清泪混合着半空的尘土飞扬，糊了一脸黏糊糊了。
就她那雍容华贵的发髻和一脑袋珠钗，此刻落地的落地，贴脸的贴脸，反倒比清水芙蓉般仅束高马尾的师姐师妹们，更狼狈不堪了许多，跟个落魄的疯婆娘一样。
漆黑一片的天幕下，厚重乌云像极了八辈子没洗过的脏棉被，灰压压一片，不知何时已经铺就了他们一脑顶，厚重若大山压顶。
铺天盖地的沧桑气息，仿若地狱之门微开缝而散发出的浓郁死气，腐朽间血味弥漫。
怎么说呢，这味道，堪比死了一城池的活人，且关门闭塞，闷了将近月余般。
一出场——
腐尸臭、血腥味、泥土腐朽味混合在一起，伴随着尘封已久的岁月之气扑面而来。
当即将所有人呛得连连咳嗽，眼泪狂飙。
也分不清味道究竟是从地底散发出来的，还是从天上洒落下来的。
轰隆隆、轰隆隆——
厚重云层内，闷雷滚滚，跟开了公放却被埋在棉被里一样，震耳欲聋间透着沉闷。
若隐若现的紫色雷光，在云层深处来回游走，如同藏头露尾的小蛇，光芒在云层表面忽明忽暗，倒是为漆黑一片的戈壁带来几许光亮。
杨宇哲和温流萤对视一眼，暴起灵力穿越龙卷风阻隔，飞身靠近山壁，反手将各自的长剑出鞘，狠狠插入峭壁之缝隙中。
他俩单手握剑翻身而上，站在山壁外侧的剑上，手指同时紧紧抠入石头缝，保持身形。
身体偶尔小幅度左右扭动，来躲避滚落而下的石头。
既不用过多消耗灵力，也无需在龙卷风内随波逐流，暂时维持住不坠落地面，更方便以不变应万变。
“师兄，快过来！”温流萤朝魏清扬等人高喝。
其他人见此法姑且可行，纷纷飞身而来，效仿着将自己挂上峭壁。
一时间，一字阵型从地面上升至半山腰。
头顶是‘五雷轰顶’隐而不劈，脚下是飞沙走石，地缝、沟壑纵横，毫无章法和开裂规律。
即便短暂能安全站立于半山腰外侧，却也绝不是长久之计。
……
无情还是想下去救人，在狂风中掩袖挡脸不停地俯视观望，刚做好下落准备，却一把被冷若寒紧紧拽住手臂。
“冷公子，请放手！”
事关师弟性命，无情再冷情，也做不到真正无情，他皱着眉怒视冷若寒。
他玄衣堂的弟子生死不明，岂容外人阻挠！
“别去！地下……有东西要上来了。”
此时的冷若寒早已恢复冰块脸，声音里不再有起伏，无波无澜地‘陈述’。
只是他的眼睛，从始至终都紧盯着脚下一道相对较宽，能同时并排五人左右的地缝。
那里，喷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虽不明显却真实存在。
这股气息阴恻恻的透着寒冷黏腻，打在他手背上仿佛透过皮肤能沁入骨髓，令冷若寒无端起了好几次鸡皮疙瘩。
所谓不祥之气，绝不仅仅是地牛翻身后遗症那么简单。
“既如此，在下更不能耽误时间了，你…放手！”无情一听，更不冷静了，再顾不上其他。
他心里想着，争分夺秒才是正解。
一把甩开冷若寒的手，无情抽出他的剑，御剑俯冲向下。
灵力全开，疯狂加速，使他以炮弹出膛之势，顺利穿越层层风旋阻隔，仅用了十几息时间便靠近小虫。
剑身贴地而行，他侧身俯首，飞过之际将小虫师弟一下子拎了起来。
咔嚓——
也是在这时，憋闷了许久的天雷，总算得以抒发。
漆黑如墨的天幕，瞬间像被一分为二撕开成两半般，炽盛紫芒划破长空，当空劈落，直达地面。
当场将一地碎石劈成齑粉，炸裂出一团团火光四溅，‘噼里啪啦’的格外盛大。
无情将小虫塞给冷血后，不顾天雷阻挠，剑身蜿蜒游走，穿梭于接二连三落下的雷霆瀑布中。
他御剑不断下降，试图将另一名师弟，如法炮制地捞回半山腰。
‘嗬、嗬、嗬……’
就在他的指尖几乎贴到小李兄弟的衣襟时，伴随着一声若叹息、若吐息、若风声呜咽的轻响，自小李身侧的地缝下飘出。
当场令无情头皮发麻，炸裂开来，脚下的剑随之偏了些许。
不等他完全回归正轨，继续够向师弟的衣襟，紧随而至便是一只枯槁无血的干枯手臂骤然登场。
电光火石间，枯手一把按住小李靠近地缝的左手腕，根本没给无情反应的时间，就将昏迷中的小李囫囵拖下深渊。
“师弟！”
这一刻，焦急大过于冷静，无情甚至忘记了思考，一猛子随之扎下去，紧紧拽住正在坠落的小李的另一边手腕。
小李如同一块破布，被地缝边缘一上一下两道力量，同时拉扯。
很明显的，地下那边的力量更为强大许多。
而昏迷了一阵的小李，也就这样在最不恰当的时机，幽然转醒。
以花不执的思维模式来看，这会儿清醒，那才是残忍且痛苦的事情呢。
倒不如眼一闭，啥也不知道就赴死来得舒坦。
至少不用眼睁睁见证自己被撕扯成碎片的死亡方式嘛。
“师……兄？”小李惺忪着双眼，懵懵懂懂间明显还没反应过来。
映入眼帘的，便是无情俯身向下面对他的脸。
从来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改的师兄，此刻鬓角处不断滑落汗珠。
这么冷的天儿，肯定不是热到哗哗流汗。
那，便是冷汗？！
啥事能让无情师兄如此焦急、骇然、恐惧？
是的！
是恐惧！
因与地下力道拉扯的缘故，无情的剑身已经低于地平面半个身子。
他一直紧盯着小李，自然没错过，地下刚刚探出来的枯骨手臂的源头。
地下……
确如冷若寒猜想的一般，尽是不详。
借着漫天雷暴瀑布的光亮，放眼望去，地下如无尽深渊般虽然黑暗不见底。
却真真实实地被无数锃亮到反光的骷髅头，塞得满满当当，一眼看不到头。
数量之多如同过江之鲫，目之所及，只有白芒粼粼的头盖骨遍布。
当然了，这些骷髅头绝非仅仅只有脑袋，而是一具具全须全尾的尸体，每一具的完整度都堪比嘎吱。
寻常人类的高矮，身无半两肉，连腐肉、血管、神经都不见分毫。
仿佛被剥皮、剔骨、清洗过好几遍的骸骨，白白净净，隐约闪烁出石英般的细碎光芒，大概类似于啥矿物质结晶吧。
而那只拉扯小李的尸骨一号，便犹如尸骨大军中的先驱者，最先察觉到地表的活人气息，从而不断攀爬而上，一骑绝尘。
它跟个大蜘蛛似的四肢贴墙，看起来脆弱不堪的手指骨，却坚强有力的卡住岩石缝隙，死死攥着小李的手腕，指尖不断抓挠他的血肉，死活不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