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迹翻起一个本子,低头看了几眼本子里的数据,抬头说道:“你们倒是真有来登记的。跨来厂长就是你们当中第一个登记的。”
奴隶主集体看向那个叫跨来的厂长。眼中的神『色』难明。这些眼神里有嫉妒,有不满,有嘲讽,有的甚至是责怪——这样的好事你怎么不拉上我?
有人还友好对他示意:你登记了,快走啊。
但跨来站着不动,神『色』满是苦涩。
林迹又翻了一个本子对照了一下,继续道:“但是,到上个月十号为止,他手里有二百六十九个奴隶,登记的人数是六十九人。嘿。”
林迹似笑非笑看了过去,跨来顿时就趴下了。他是想跪下来着,但是他的整个下半身已经不听使唤了。
其他奴隶主再次把目光低了下去。有些人心里还有些幸灾乐祸。这种登记还不如不登记呢。这一下落到长老院手里,还多一个造假的罪名。要知道造假的罪名最高可以判到杀头。
林迹继续翻动着本子,边翻边道:“跨来厂长虽然造假了,不过他的作为还是值得鼓励的。等一下长老院审判之时,他的这个造假罪可以罪减一等,算是鼓励。而且,他还算是有节制的。这里所有人当中,他的奴隶数量仅比苇杀多,比其他人都少。苇杀也只有117个奴隶,简直是朝林城最有节制的大奴隶主了。这样吧,你们两个要是没有其他要说的,可以先走了。要是想起了什么过错,自己去长老院报道,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你们参与了。”
苇杀懵『逼』往外走,跨来则是被人拖出去的。其他奴隶主看着他们,又有些羡慕嫉妒。
跨来直接被拖到了长老院那帮人身前。苇杀茫然走了几步,跟着也走向虎阿蛮:“我打杀过三个奴隶,有罪。”
奴隶主所在的室内气氛越发压抑了。林迹继续翻动着手里的本子,不时摇头或者叹气,终于半天之后再次开口道:“就你们这么点人,一共拥有奴隶三万一千四百余人。差一万多人就比朝林城内的人多了。要是加上你们管理奴隶的管事帮手,实际数量可能已经比朝林城人多了。在今日遇袭之前,我并不相信有人要杀我。直到我想起了你们。实话说,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查到到底是你们当中的谁策划了这次事件。威吼虽然一吓就屎『尿』齐喷,但他只说这事是他和长呦做的。”
威吼在地上悠悠转醒,听到这话,立刻接口道:“大王,真是我和长呦做的呀。”
林迹瞪他一眼,让他闭上了嘴巴,继续说道:“他们说要继续查,弄清楚再抓人。只要给他们三五日时间,想必事情是怎么样的,他们能从威吼嘴里问得明明白白。但我觉得没有必要,所以就把你们请来了。这个王国虽然选我为主,但并非我一个人的,谁也不想让大家都损失了威严是不是?”
“我猜参与组织的人一定在你们里面,而且应该不下五人。就算你们没有全数参与,说不定是全都知道的。松颜智者,你手里有三千一百奴隶,管着下面七个炭窑,还私营十一个农场,是这里奴隶最多的人。我看到那几个十方的刺客也有些蛮卫当年的影子,这事是不是你牵头的?”
人群里有一个须发半白的老者,衣着华贵,精神健硕。林迹对他问话的时候,语气都柔和了三分。实在是因为这个人不太一般。
他是虎蛮的智者。据说曾和被林迹毒死的虎祝竞争过祝的职位,败北之后留在虎阿蛮身边做智者,一直在协助虎阿蛮。在对偶制婚配没有出现之前,他自然也是虎阿蛮的入幕之宾。在林迹对生育的原理进行了普及之后,有不少人分析虎蛮的几个阿姆都可能是他的孩子。
因此,他这几年越发受到虎蛮上下的尊敬,据说这些年还曾伴随虎阿蛮左右,取代了虎祝成为了虎蛮最有声望的男人。
此外,他还是虎伊儿的老师。虎伊儿也没少在林迹面前提起他,对他也多有照顾。
对于这样的人,林迹不能不客气几分。
但他只是语气客气而已,问话的内容可一点都不客气。在无凭无据之下这般质问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几乎等于是污蔑了。
不少奴隶主抬起头来,目光直视林迹表示自己的不满。折牙等几个虎蛮出身的高层也把脸扭了过去,显然觉得有些为难。这个时候他们也大概知道为何这次事件里林迹把虎蛮出身的人都放到边缘了。
在一众奴隶主的不满当中,松颜老者抬起头来,意外对着林迹笑了一笑道:“那几个十方人可还入得大王的眼?”
他这般抬头一笑,顿时从原来颤颤惊惊变得神态自若。仿佛是平时来王宫吃饭和林迹寒暄一般。他身边的那诸多奴隶主,仿佛也在这一刹那变成了他的随员。
他这话一出,无异相当于认下了事情。他身边不少人『露』出惊容,在地上趴着的威吼更是抬起头来喝止道:“智者,不要!”
“闭嘴!”松颜扭头喝了威吼一声,声威大盛。
林迹眼神转过一圈,回神后认真而且自然接话道:“差一点要了我的命。”
松颜道:“没有经过会猎,时间也紧,着实差了一点,要不然你们只有三人一兽,肯定能再杀一人一兽的。”
话语之间,他似乎有些惋惜,仿佛是说烧炭的时候『操』作不当,烧坏了一窑炭一般。
林迹没有急着质问,也顺着他的语气往下说道:“我当时气糊涂了,也不想走,说不定真能把我杀了。”
松颜道:“大王手段惊人。我们用大王教的东西对付大王,自然是难于着手的。大王的本领,实在是意想不到啊……事到如今,我倒是想问问大王。当年你毒死我祝的那种臭得和屎一样的果子还有没有的?据说那种果子闻着臭,吃起来可是香甜得很。我后来便听人念叨了好多次,可惜一直不再得见。这些年也不见城里种植。”
林迹道:“虎祝不是我毒死了。那物叫榴莲,要在无雪无霜的地方才能种植。我们这里不能种,因此没有。它被成为水果之王,也是没有毒的。当年我们这里不少人吃过,要是有毒,我们已经全数死了。你要是想吃,我去找找看,说不定还能找出来。”
林迹说罢闪身消失在人前。
林迹离开后,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之中。钱面佯看了发弧破屠一眼,自己把头低下去,整理手里不多的文件。发弧和破屠对视了一眼后,发弧站了出来,走向松颜。
松颜老狐狸一般嘿嘿笑道:“大王不在,你们就想『逼』迫我,不是我说,你们的行事气度比起大王来可差了不止一点。你们几人当年可是靠女人喂养过冬的货『色』,要是在我虎蛮,连一个蛮卫也选不上。要不是大王日日提点你们,你们现在最多就是做一个城门守卫而已,少在我面前嘚瑟。”
发弧脸红急眼道:“大王把你们叫到这里来问话,是大王宽待你们。要不是不想王后等人脸上难看,我早就把你们弄到监牢里鞭打了。识相的就乖乖交代了,省的等大王回来让他难做,也休怪我手段残忍,杀人过多。”
松颜道:“你发弧的手段我自然是知道的,你连我部圆笑看上的女奴都敢霸占,杀几个人自然不算什么。不过我可告诉你,王国可是有规矩的地方。要是你敢跳过长老院和大王私害我虎蛮族人,只要我虎神存在,便每日噬你心神,让你不得安生!另外,据大王令,我听闻此事由钱部长主事,要陈说也是我对钱部长说。你敢『插』手?”
林迹捧着榴莲回来的时候,室内的情景已经发生了变化。奴隶主们分成两个阵营站着。松颜在中间站着,身边人大多脸『露』悲壮,而另一些人散在四周,努力和这些人划清界限,并且对他们怒目而视。
林迹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并没有过问。只是将几个榴莲分发出去。
小城原来的地理位置并没有地处南方,所以这种南方水果确实不多。林迹也算是比较有节制才留了一点。
松颜见到林迹也给外面的虎阿蛮也分了,便不客气拿了一个学着林迹的样子掰开了开吃。吃相自然比猪八戒吃人参果好不了多少。几瓣榴莲下肚,他的手上也占了不少果肉,他胡『乱』『舔』食干净后感慨道:“果然是人间美味。要是没有这臭味,可能就更好了。有如此美味,没有其他助兴总是不美,我给大王演一手刀法如何?”
林迹到来之前,这个时代也是没有刀法这种说法的。林迹让一些人结合后世的武功套路,总结出了一些固定的招式,在军中教导。这才出现了招式套路,也大大缩短了士兵的训练时间。
松颜年轻时候是蛮卫,自有用劈砍经验,对于这些招式套路也很上心,据说他自己也用得不错。
林迹退开几步,示意旁人递了一把刀给松颜。
“大王看好!”松颜掂掂刀,大喊一声,一刀便劈了出去。
他虽然年迈,不过这一刀出手依旧虎虎生威。周围几乎所有的弓矛都在这一刻对准了他。陈力也侧身站到了林迹身边,把枪口对向了他。
但他这一刀却不是砍向林迹,而是砍向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威吼。威吼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尖叫里抬手去挡。但松颜这一刀砍得极有技巧,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后绕过了威吼的手臂,直接砍在了威吼脖子上。威吼一颗人头就此飞起,血溅五步。
松颜反手收刀,下一刀直对着自己的胸口刺了进去。刀进三寸,血流如注,他也跟着跪倒下去。此时威吼的身体也跟着倒下了。
松颜跪在地上抬头盯着林迹,发出了他在这个世界最后的呐喊:“大王,我们怕呀!”
刀身继续被推进去,随着他扑倒地上,刀尖终于贯体而出了。
林迹看着那染血的刀尖,仿佛看到了春夏时分的竹笋,而后似乎有滚滚天雷响起,耳边被喧闹的沙沙声填满。仿佛是暴雨倾盆。
“弄干净。”他似乎听到了自己在说什么,而后无神推开身边人,路过身边不少人,仿佛一直在对众人说“弄干净,都弄干净,别吓到孩子。”
他在后面人的追随里上了楼,却没有听清后面别人跟他说了什么。
他回到自己的居室。发现一屋子的女人围着虎伊儿和林萌坐着。在他进来之前,林萌还被逗得一脸笑容,但林迹进来之后,她扑倒了林迹怀里,便立刻大哭了起来。林迹抱着孩子,看到角落的小白象缩成一团,正瑟瑟发抖。
……
农林巷事件之后,林迹三个月没有踏出王宫。王宫一楼的几个地方也被重新进行了装修。
这三个月里,华夏发生了几个巨大的变化。
王国从全国青壮里挑选国王警卫队成员,经过严格的训练以及审核后才能上岗。林迹拥有职业的保镖。
王国实行了奴隶制度改革。全国所有奴隶归属国家。任何人不得拥有私人奴隶。奴隶管理司调整成为奴隶管理委员会,成为二品级别的单位。个人或者集体需要使用奴隶必须跟奴隶管理委员会租赁使用。没处使用奴隶超过三十人必须要奴隶管理委员会派出人员监督管理。
林迹的贴身警卫开始配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