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有三里的路程,走起来得花个二三十分钟,但边背诗边走,不知不觉就到学校了。
说起来学校总是喜欢在各种事情上打个折扣,有反向的也有正向的。
比如下课,说是十分钟,但是被不同的老师用相同的借口拖一下或者提前上课,十分钟就变五分钟了。
又比如上课,学校公示的作息表上,早读规定的是八点半,但是年级部通知下来是八点二十,到了班主任这边通知作为优秀班级的表率,必须八点十分全体学生坐班里,不然就是迟到。
于是乎,九班学生十分惨烈地被提早了半个小时的上学时间,每天都有个别迟到的。
不过就算如此,江小松今天来的也还是太早了,进教学楼的时候也才七点半刚过。
楼里空荡荡的听不见什么声响,透过门上的玻璃窗也看不到几个班里有人,这种早早来的感觉还挺古怪,就好像整个世界就剩他一个人了,要不是外边住校生跑操喊口号的声音隐隐约约,说不定真让人感到寂静。
上三楼进九班教室,里边只有刘乐一个人,正趴在桌上奋笔疾书。
听到门开了,他吓一跳,一把将桌上一堆东西扫到腿上,结果定睛一看发现是江小松。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江小松问。
“我热烈的马,你说呢。”
刘乐把腿上的东西赶紧又拿到桌上继续狂写,他走近一看发现这家伙是在补作业,准确来说是在“借鉴”作业,边上放着的作业是他的,刘乐猛猛看一眼他的作业,再接着写自己的。
扫了教室一圈,没发现有其他人,江小松好奇问:“就你一个吗,伊依怎么不在?”
“你别惦记她了,快拿昨天你没发我的政治作业,给了哥们就告诉你她去哪了。”
“.......谁惦记了,我是刚才看到她了,她比我先走的怎么还没我先到。”
江小松嘴上说不惦记,手底下动作没闲着,把政治作业掏出来给刘乐。
“她室外值日,咋,你要去陪着?可以啊,哥们这个卫生组长直接给你安排。”
“安排什么.......我才不去。”
“哟,脸红了,来让我看看。”
两个人胡闹聊天,江小松给了他肩膀一拳,不过对他那皮糙肉厚的身体毫无撼动,就算这样这一拳也还是得给,让他可别瞎安排什么东西。
早上的事还是有点让人尴尬的,没想到他背诗的时候伊依就在后边偷听,还听一路,而且还是在听他背情诗。
可恶啊,什么家的女孩子喜欢听人墙角,还听我在那背情诗,被她听了一路她都不吭声,她怎么想的!
江小松莫名地感觉脸烧烧的,一想到他路上背诗给伊依听的行为跟诗中求爱的君子基本上差不多了,就感到面皮挂不住。
而且最后走的时候,她还借着帮他扔塑料袋的名义,挠他手心,真是......
江小松很想继续编排她很可恶,但是一想到那张总是朝他微笑的脸颊,又编排不出了。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原来伊依是这么一个喜欢捉弄人的女孩,长着最可爱外貌,有最文静的姿态,笑起来的时候让人心都荡开了波纹。
但这些却都是表象,全都是她具有欺骗性的外表,这个人真是可恶死了!
不过奇怪的是,虽然被捉弄了,但他心里似乎没什么不舒服的,反而有种羞耻的享受感。
就跟当时,她挠他手心的时候一样,凉凉的指尖划过肌肤时有些滑腻,跟小猫挠人似的让他痒丝丝的。
那一瞬间的时候,他又失神了,以至于手中的东西脱手而去。
还好只是个塑料袋,要是什么更重要的东西,也许也会这样被她滑溜滑溜地忽悠走。
真是可恶啊。
江小松抱着胳膊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没注意到后门处站着一个穿着深蓝夹克的矮个子男人,刘乐在抄作业,也没发现到。
男人背着手,走到两人背后,默默地凝视着在抄作业的刘乐。
动物在遇到重大危机前都会有所警觉,比如遇到地震时,狗会狂吠嚎叫,鸡会上树,鸟儿会乱飞乱窜。
又比如,学生抄作业时,被班主任当场逮住。
刘乐本来都快抄完了,忽然感觉背后有一对针在戳他似得,顿时冷汗直流,不敢动弹,好半天才僵硬着粗脖子回头讪笑。
“陈老师。”
江小松也一惊,回头一看,班主任陈超还在默默看着他们。
他个子不高,只有一米六几,但站在两人背后一句话也不说,就背着手,始终沉默着,如同一座黑石头山。
好久,陈超才开口:“值日生都到了没有。”
“到了到了。”刘乐连忙回答。
“伱督促一下,尤其是室外,今天有领导检查。”
“好好好。”
陈超走到前门,刘乐心里一松,以为老师是没看到他在抄作业,结果他又开口:“早读之后,你来我办公室一趟。”说完就彻底走了。
“寄......”
刘乐如丧考妣一样,红润的胖脸现在都成土灰色了,看得江小松也是为他摇头叹息。
班主任陈超,人称超哥,是语文老师,性格沉默寡言,很重视纪律,说话很少,但是一说出来就能让一个二百斤的快乐男孩一下瘫倒。
江小松很同情刘乐,不过也没办法,刚想说点什么话安慰一下时,却目瞪口呆地发现他又继续在狂抄作业了。
“我的哥,你还敢抄?”
“那不然呢?反正都要挨收拾了,还不如把今天作业都搞定,要不然不是亏大了。”刘乐头也不抬地回应,忽然想起什么,嘿嘿一笑:“小松,我作业还没写完,你去下边清洁区帮我看看。”
“行。”
“对了,你不用打扫,就随便转转,监督他们把活干了就行,去吧。”
虽然刘乐笑得有点怪,但他也没多想,下楼去清洁区了。
他们班的清洁区在一片人迹罕至的楼角落,找都不好找,平常没什么学生会到这来。
等江小松到了地方,他才知道刘乐为什么笑的这么怪了。
因为偌大的清洁区,只有一个同学在打扫。
一个很可恶的,挠他手心的,喜欢捉弄他的女同学。
光是远远看着她在那打扫,都有种不由自主的奇妙感。
等走的近些了,就看得更清楚了。
清晨的光线很是柔和,她低头扫地,时而发丝垂落,白净小巧的耳朵便会被遮住。
日晕恰巧也被她遮挡半轮,闪耀忽明,映衬了她薄透的肌肤,如薄纱的光晕落在了她白皙脖颈后的低马尾上。
少女会轻轻将垂下的发丝撩到耳后,也撩动江小松的心。
不知道为何,她唇角上勾,似乎是在因为某些事感到很开心。
小姑娘笑的很甜,甜到人心里,好像蜜罐里沉底的部分,沁人心脾。
于是他心里之前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了。
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