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依在厨房洗碗,月月趴在沙发枕头上窝着,江小松在喝茶。
一杯茶的量不多,他说着不爱喝,却还是都喝完了。
茶足饭饱,桌上还剩了几盘子菜,江小松都封上保鲜膜放到冰箱里,今晚上就吃这些了。
端着空空的茶杯到厨房,他拿热水壶往茶杯里又添了一杯热水。
“你喝吗?我给你泡上。”他侧头问在洗碗的伊依。
“行呢。”
江小松蹲下来,在下边的橱柜里翻翻杯子放哪了,家里好长时间没来客人,他都忘了。
“在中间柜子,最里面。”
“啊,噢。”
他听着伊依的话,在橱柜里找到了她说的杯子,不过是一次性的纸杯,平常招待客人用的。
“玻璃杯放哪了来着,你还记得吗?”
“你家你问我啊,把我当你妈啦,在茶几下边呢。”
“......”
她这么一说,江小松才反应过来,这是他自己家,他好像还没伊依熟悉。
主要也不能怪他,重生之前他自己有房,不住老房子,结婚后和她住的是新房,偶尔才跟伊依回老房子看看转转,重生后家里又没来过客人,茶杯放哪这种事他还真不记得。
去客厅取上了玻璃杯,江小松把落灰了的杯子递给她,让她冲一下,再接过来,好奇地问伊依。
“你以前拢共才来过三四次这个房子吧?记得这么清楚。”
“哪有,六次呢。”
“不会吧,有这么多吗?”
“有呀,我们相亲结束后的第三天我来了一次,买的水果和补品,然后第五天来了一次,和妈一块包的牛肉大葱饺子,那天晚上我还住在这的,结婚之后是.......”
听着伊依对着这些芝麻大点的小事脱口而出,江小松惊愕地张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听她喋喋不休地说完。
“记得不,包饺子那天我在厨房和妈聊天,你抱着猫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往我们这看,那担心紧张的小眼神,我都差点笑了。还有一回你来我家,晚上吃饭你跟我爸非要喝酒,你喝了一会就倒了,还是我爸把你扛到楼下我妈开车送你回去的,笑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江小松听她说这些不是很陈的陈年往事,面上还有些不好意思,更有追忆,想起当时他软泥怪一样的样子,自己都忍不住有点想笑。
“我很少喝酒的,一般每年喝酒的次数就两三次。”
“啊,你不早说,我现在才知道。”
“早说了能咋样,该喝不还得喝,而且你爸的酒量有点太吓人了,我记得那天他一个人把剩下那一整瓶白的喝完,然后又喝了半瓶白酒。”
“喔,他柱州人,又是部队里的,能喝也正常。”
“啥?你爸是柱州人,他口音没有孜然味啊,而且你身份证上写的你不是汉族吗?你高考不加分啊。”
“我爸是柱州人,我和我妈都是本地人,而且柱州也有很多人都是汉族。”
“我才知道,以前我就知道你爸是军官。”
江小松本来以为,他会不怎么耐心地听伊依讲过往的琐碎小事,但没想到他听着听着自己都跟着聊上了。
其实,因为以前他们闪婚的原因,两人对彼此家庭背景的了解也就浮于表面,知道几口人,都是做什么工作的,至于谁具体谁谁是哪的人,也就听口音才能知道了,不会去特意问。
此时两人又好像回到了相亲桌上,互相聊着家庭里的家长里短,平淡小事,还有他们夫妻婚后的一些回忆。
“话说好久没看到叔叔了,他不放假的吗?”
“放,但是听我妈说他跑外边钓鱼去了,估计过几天就该回来了,怎么,你很想再跟他喝一回找找场子?”
“我才不喝。”
“不喝就好,喝酒好伤身体的,你那次喝完到家里,跪在地上对着马桶吐的昏天黑地的,要不是莪扶着,你头都快埋进马桶了。”
“?胡说,我不记得,你不要骗我。”
伊依在洗碗,江小松在倒水,两个人聊的都很投入。
不过做有些事可以分分神去聊天,有些不行。
江小松在饶有兴致地和她聊天,手端着热水壶在往杯子里倒水,没注意到热水都倒得快溢满了。
“哎呦!”
热水还是溢满了,漏出来流到桌子上他才发现。
“咦,小心点,别烫到了。”在洗碗的伊依扭头看了一眼,拿了一张湿的抹布过来擦擦。
江小松放下热水壶,退后一些让出位置,看着擦桌上溢出来热水的伊依,心里好不尴尬,嘴上小着声音。
“净跟你说话了......”
“盒盒盒~”
热水溢得桌面都是,沿着大理石桌边都往下滴了,伊依拿着抹布擦,嘴里还在发笑。
“你笑什么啊......”
“想起来个笑话,说是两人小孩,一个放羊一个砍柴,两人早上就一块坐在一起聊天,到了晚上放羊娃的羊吃完草回家了,但是砍柴娃却还连一根柴都没砍。”
她用抹布裹着边角,由外而里的擦,边擦还边回过头,揶揄地看向江小松。
“我的碗可是洗完了喔。”
“你这家伙......小心烫着了。”
江小松去洗碗池边上又拿条干抹布,他想上前帮忙,不过伊依不让,于是就只好把干抹布再递给她。
水杯被倒的满满的,热水溢出杯沿,流到桌面,再沿着桌沿流下来流到地上,光滑的地面就多了一滩水。
“小心滑倒了。”他提醒。
“没事的。”伊依用冷的湿抹布擦了一遍又用干抹布擦干净,桌面都没水了后再把抹布在洗碗池拧干,放好,扭头看向江小松。
“倒是你要小心啊,烫到一下可疼了。”
“我没事,我是男人,皮厚。”
水是擦干净了,不过杯子还是满满的。
刚才光顾着聊天了,都忘了往杯子里先添些茶叶,再倒水了,现在杯子里面都是白开水。
江小松是想着给伊依泡杯茶的,可不是想着给她添乱,所以这会他可没放弃这
杯已经倒好的水,大不了先倒水再放茶叶呗,味道能有什么不同的。
就是杯中水太满了,得倒掉一些。
“你让一下,我倒掉些水。”
江小松手捏着杯子边边,端着水慢慢地往水池那走,他都能看到杯顶部的热水在轻微地晃荡,要是他手掌挨一下烫烫的杯面,说不定手就会本能地松开。
“小心烫啊。”伊依躲在旁边,给他让位置。
不过好在这个玻璃杯杯身还挺隔热的,江小松端了个稳当,慢慢地就走到洗碗池边,往下倒掉一些水。
这样再往回端的时候就安心多了。
“茶叶放多少来着?”他打开茶叶罐,却有些拿不准要放多少茶叶才好。
“指头捻一小撮就行了。”
江小松如是照办,按照他觉得的一小撮就捻到杯子里,水肉眼可见的变了颜色,变成了茶汤。
他一手端着杯身,一手托着杯底,小心地递给伊依,而她也双手接过来,低下头,轻轻地啜一口。
茶叶是后放的,而且还放多了,这会也才放进去,茶叶都还没彻底泡开。
不过少女喝了一口后,眉头还是舒展开,嘴角也有了可人的笑意,看着江小松,笑眯眯地点头。
“好喝呢。”
“.......我又不是傻子,茶叶都没泡开,不就是白水,有什么好喝的。”
“老公体谅老婆的一番好意,怎么会不好呢?”
“......切,端到客厅喝吧。”
“嗯呢。”
客厅里,两人坐在沙发上挨着坐,茶杯就放在茶几上,冒着微微的白气。
边上的吊篮里,月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盘成一个球的姿势,变成了长长一条的睡姿,跟个大油条一样睡的老长一截。
看到他们过来了,猫猫眯开眼缝看了一眼,张大了嘴打个哈欠,站起来,背拱地像个小拱桥似的,小爪爪在枕头上抓抓揪揪的,才从吊篮里跳出来,钻到两人后背和沙发背之间的空隙里。
有的猫猫就是见缝就钻,不爱睡宽敞的猫窝,就偏爱这样狭小的空间,你要是给它挪窝了它还不乐意。
后背能感觉到月月软和的身子,江小松有些无奈,却也没动弹,好让它睡个踏实。
“它还是这么爱睡觉。”伊依回头看了它一眼,笑笑没去摸它,怕坏了月月睡觉的兴致。
“整天窝在房子里,就该给它拉下去运动运动,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你这话真像父母经常说的。”
“还不是因为你,对它这么和善,那我必须就得当这个严父了。”
“那不是正好,慈母严父小乖孩,很融洽的呢。”
两人端着茶杯,往杯里吹吹,轻轻喝了一口,又轻轻呼出口气。
手里端着的是香醇的热茶,身后是睡着的小破孩,旁边是自己的爱人。
两个喝着清新绿茶的人,忽然就感觉茶很有滋味。
把茶杯放下,伊依拿手机点进微信看了一眼,肩膀微抖,脸上微笑。
“怎么了?”江小松问。
“你看你看。”
伊依把手机凑过来,江小松看了眼,表情顿时变得很微妙了。
因为刚才她发的那条朋友圈已经有好多人点赞了,根据点赞的名字备注,他能看到里面有她的表姐,闺蜜之类的,也有家里的长辈,当然了,点赞最多的还是同学,基本上他也都认识。
一想到这张伊依在他家拍的午饭照片被这么多人看到了,江小松就感觉头大,生怕有个眼尖的认出这是他家。
不过也不太可能,班里的同学,也就刘乐来过他家,再就是伊依了。
刘的嘴严,看到了也不会说,伊依也是很有分寸,不会把这件事往外说的,起码现在不会。
而且就算暴露了,王慧贤知道了她女儿这张照是在他家拍的,估计伊依也都有办法圆回来,这婆娘坏归坏,聪明也是聪明滴很。
江小松还看到下面有评论,是她表姐,说看起来好好吃。
他顿时也有了不好意思地笑容,但在伊依跟前,他偏偏还要用手盖着嘴,装着毫无波澜地看。
“咦惹,你嘴角都咧到哪去了,收收~”
伊依揶揄着他,把手机拿过去了,不然等会再多几条夸饭好吃的评论,指不定他得多乐。
“那个照片给我发一份。”江小松抹抹嘴,收敛下笑容后跟她说。
“你也想做回忆相册留在以后婚礼上放嘛?”
“......我才不做那种东西,我是要发给我妈看,她每天都会问我吃的什么。”
“喔,果然是这样,其实我拍完就发给你了,看你手机。”
江小松还挺意外,拿出手机看了眼,还真有她发的图片,还有别人发的信息。
今天中午净忙活了,都没怎么看手机。
他还在看都是谁发的信息,伊依看了眼时间,已经站起身了。
“时间不早啦,我该回家了。”
“啊?”
江小松张着嘴巴啊了一声,月月也起床了,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她,很舍不得。
“那个,时间不是还早吗?”
难得能这样好好独处,江小松想多留她一会,却又抹不开面子直接说。
伊依莞尔一笑,也没有直接回答他。
她俯下身,温柔地抚摸着月月,柔声道:“妈妈得回家写作业了,假期不长但作业挺多,我得把自己给自己布置的任务都完成,才能再来看你了呢。”
“喵呜。”
江小松听到了。
他也抚摸着月月,摸摸猫猫柔软的身子,手悄然摸到了同样放在它身上的一只小手。
“那你回吧,早点写完早点休息。”
“嗯呢。”
江小松的手在少女的手上边,手掌微斜一些,静静握着她的手,握了一小一会,又主动松开了。
伊依走到门口,换好鞋开门,还朝坐在沙发上的一人一猫笑着挥挥手。
“拜拜~”
“喵~”
江小松没说话,只是挥了挥手,月月跟着喵了一声,他们目送她走了。
客厅的窗帘拉着,家里暗暗的一片。
门关上时,江小松忽的感觉家又一如既往的安静了起来,适合午休。
月月又回到了它的吊篮里,下巴放在爪子上,静静地看着门口。
江小松看了它一眼,闭上眼睛了一会,又厌烦地睁开。
他看着杯里浓郁的茶汤,端起来喝了一口。
滋味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