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帝辛来到了勤政殿。
他带着苏妲己离京多日,去游山玩水,把朝中政事全权交给了三公九卿处理,虽说昨夜他通宵达旦的批奏完了所有的奏折,但有些事,还得需要和群臣面议商讨。
“先王在世时,羌族、氐族、蛮族叛『乱』,攻打我朝边关。虽最终凭借将士们的英勇厮杀,和将领们的指挥,打退了三族,解了边关之围,但这口气,寡人咽不下去!三族不尊王化,由来已久,朝廷不曾兴师动众的去找他们的麻烦,而他们却屡次三番的『骚』扰我朝边境军民,是可忍孰不可忍,故寡人准备南征,平定三蛮,还我朝南方边境一个太平。”初开口,帝辛便抛出了这一重磅炸弹。
朝堂似炸开了锅一样,群臣面面相觑,不少大臣纷纷出列,劝说帝辛打消这个疯狂的念头。
“大王,根据先王制定的国策,我朝还需休养生息,图谋发展。不适宜大动刀兵啊。”一位士大夫劝道。
“郭大夫所言甚是。自先王御极,后十几年一直不曾主动出关打仗,就是为了令我大商得到一个充足的发展时间。在先王励精图治下,殷商渐渐中兴,有了一丝盛世的迹象,故而,臣恳请大王收回成命,延续先王休养生息的国策,迎接我大商盛世的到来。”上大夫陈世光沉声说道。
“大王,臣以为,所谓盛世,仅仅经济和文化强大,就是盛世了吗?诸如高宗时期的武丁盛世,不论是文治武功,都冠绝天下,我殷商铁骑一出,谁与争锋?无数的国度都匍匐在高宗脚下,无数的敌人,都被大商的铁军剿灭的干干净净。四海太平,九州兴隆,这才是盛世该有的样子!三蛮乃是我大商的顽疾,既然是顽疾,普通的『药』理治疗自然是不会起丝毫作用,故而必须快刀斩『乱』麻,毕其功于一役,平定三蛮,以展示我大商煌煌天威!”飞廉出列,作揖沉喝道。
飞廉是主管军事的郎中令,当朝九卿之一。份量自然是极大。
故而,飞廉的下属门生们纷纷出列,支持郎中令的观点。
陈世光眉头微蹙,谁都知道,飞廉是帝辛的人,当初聚贤馆初立,飞廉便效力在了帝辛麾下,算起来,已有近十年的时间,他的一举一动,必定要迎合帝辛的意志。
按理说,如果出征南方,只是一种提议的话,飞廉作为主管军事的大臣,这种时候理应避嫌,最起码不应该第一时间,如此坚定地表达自己的意见。
“看样子,大王是铁了心要南征了。”陈世光暗道。
“郎中令和大王,实现必定是通了气,南征提议,说是提议,实际上只是把这个决定,告知群臣罢了。”比干瞥了瞥端坐在王位上的帝辛一眼,透过那冕旒,瞧见了那张平静的脸庞。
对帝辛,比干是相当的了解。
帝乙忙于政事,打小就由他这个王叔和太师闻仲,担负起了教导他们四兄弟的责任。
从小,帝辛就是一个主意特正的人,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执拗的很。
所以比干总是担心,帝辛继位之后,会延续这种执拗的『性』格,变得乾纲独断,听不进任何的意见。
比干瞅了眼闻仲,三公之内,也唯有他和自己,有这种资历和能力,说服帝辛。
“大王。”闻仲上前一步,微微拱手道,“老臣想问问大王,欲要南征,必定要抽调各地精锐,准备无数的军费粮草,正所谓厉兵秣马,粮草先行。三蛮实力不可小觑,比如前段时间,三蛮悍然攻打我朝两座边关,虽最后损失了一部分精锐,但大部队却安然无恙的撤了回去,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他们心中的底气和实力吗?若要平定三蛮,必定要举倾国之力,且不说这场国战的胜负,即使我朝胜了,战后的损耗也必定不菲。还望大王三思。”
帝辛淡笑道,“太师说得有理,想的也周全。但寡人想问问太师,南方的土地如何?”
闻太师微微一愣,少许,他便明白了帝辛的意思,“土地肥沃,降雨丰富,有些地方的水稻甚至可以一年三熟……南方固然是一块宝地,可自前夏至今,我族的活动区域,都位于关内,即使是高宗时期,也只是把我朝的影响力,扩充到整个人界……关外的情况太复杂了,栖息着无数的部落和国度,而三蛮也仅仅是具有代表『性』和实力最强大三支而已。即使打下了这块土地,怎么管理,也是个问题。”
“大王,太师说的言之有理,开疆拓土,立下不世功勋,一直都是君臣的追求,但若事不可强求,还需以国家为重,不可因一世功名,而贻误社稷。”比干轻喝道。
群臣凛然,默默地低下头,满堂顿时鸦雀无声。
帝辛无奈的笑了笑,这就是王叔比干,什么话都敢说。
几乎快要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好大喜功,刚愎自用了。
“王叔说的在理,寡人也明白。但寡人心中早有腹稿,此次出征南方,必定会大获全胜而不损伤国体的。”帝辛说道。
“何以见得?”比干步步紧『逼』。
帝辛答道,“寡人决定征调各地领主,关外诸侯,会兵于三山关,征伐三蛮。”
“大王!此仗你有几分把握?”比干问道。
帝辛张了张嘴,随后他沉默了片刻,说道,“六成。”
“六成?就连大王你都自认只有六成的胜算,那些诸侯领主们,怎么可能派出精锐,声援大王,投入到平定三蛮的战役?”比干沉声道,“到时候,他们要不推脱不来,要么就派些散兵游勇,糊弄大王你。”
“三蛮平定后,寡人可以按功劳把这些土地分封给他们。”帝辛道。
“这样岂不是平定了三蛮,喂饱了外臣,那大王发动这场战役,又有何意义?”比干质问道。
帝辛说道,“寡人是这样想的,只给土地,不给封地。”
“只给土地,不给封地?”比干一愣。
“没错。只给土地,不给封地!这是寡人细心琢磨后的“新食邑法”,之前,卿、大夫、诸侯,对封地拥有绝对的统治权力,但自“新食邑法”颁布后,新封的领主,只拥有敛封邑内民户赋税之权,并按照五五分的比例,将一半赋税上交给国家,且不得随意变卖封邑的土地,不得私设公堂,不得滥用刑罚,无招兵练兵之权,且土地本质上属于国家财产,朝廷有权利,也有理由,随时随地的收缴其个人土地……”
听着帝辛娓娓道来的,所谓的“新食邑法”,百官顿时惊愣。
这算什么?
从原本至高无上,手握生杀予夺的领主,直接被削成了地主?
领主是什么?
即一块领地的主人。
所属领地内的子民、财产、土地等等,都是自己的私有财产,而为了保护自己的私有财产,有权利,也有理由,组建一支军队,来维护自己的权益。
而地主是什么?
就是所属田地的主人,相当于大个的农民罢了。
比干听得头皮发麻,心里浮现一种莫名的心悸感。
若是新食邑法颁布后,他不晓得会引发什么样的轩然大波。
幸好,幸好这所谓的新食邑法,只针对新封的领主,若是一视同仁的,要对旧贵族领主动手的话,那天下离大『乱』也就不远了。
群臣沉默,就连比干和闻仲,也一时说不上话来了。
“怎么了,大家为何都不说话了?”帝辛淡笑道。
“天下熙攘皆为利往,有多大的利益,就有多大的付出。老臣担心,大王的这个利,诱『惑』不了那些贵族诸侯。”闻仲道。
“以往,朝廷对有功之臣的分封,是直接把某块土地赏赐给他,已然成了一个理所当然的事,但现在,寡人想打破这个常规,有些人不愿,寡人不强求,寡人希望,在座的诸位大臣们,能支持朝廷的新政,能支持寡人。”帝辛语气诚恳道。
“二十天!二十天后,寡人会御驾亲征,在此之前,诸位大臣们有想要分这一杯羹的,可以随时随地的来找寡人。”帝辛笑了笑,“寡人还是那句话,不强求!无论你们支不支持寡人,寡人都既往不咎,以后,咱们还是君臣。呵呵呵呵……”
听着那最后地一句笑声,大臣们神『色』凛然。
君王喜怒无常,说是既往不咎,但谁若是信了,那脑袋就真的缺根弦了。
“退朝吧。”帝辛起身,挥了挥袖袍,从旁边的御道上离去。
“恭送大王!”
……………………
“大王,听说在今日早朝上,您对群臣说,欲要御驾亲征,平定三蛮?”新建的鹿台中,帝辛枕在苏妲己柔软的大腿上,吃着她剥的西域进贡的甜橘。
“是啊,三蛮乃朝廷之顽疾,只因先王奉行休养生息的国策,才一直放纵他们不管。如今,经过先王二十几年的励精图治,我朝钱粮堆积如山,厉兵秣马,正是重现我大商煌煌天威之时。三蛮,只是第一步。平定三蛮,寡人还要踏平东夷、北狄和犬戎!四夷皆灭,则我大商四疆就可太平一半!”帝辛淡笑道。
“但大王可曾想过,若四夷皆灭,那四大诸侯岂不就要称霸四疆,再无人可节制了吗?”苏妲己说道。
帝辛握着苏妲己的一只柔荑,含笑道,“妲己聪慧,看的透彻。此事,寡人已经计划好了,待平定四夷后,寡人会把那些土地,统统收进囊中,步步蚕食四疆诸侯的土地和生存空间,绝不会再给他们壮大发展的机会。”
“很美好的理想,但实际行动起来,必定困难重重。”苏妲己毫不客气的说道。
帝辛微怒,将苏妲己反身压在自己的膝盖上,对着她挺翘的『臀』部,轻拍了一下,“小美人,你这是在嘲笑寡人吗?”
苏妲己仰着小脑袋,俏生生的说道,“臣妾不知一次听大王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大王不觉得这个计划,有些太急切了吗?”
帝辛略微沉『吟』,他叹了一声,没有细说。
时间,不等人啊。
距离封神大战还有多少年?
对于凡人来说,必定是漫长的。
但对于帝辛来说,却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对于仙人来说,更是睁眼的功夫。
“大王,你怎么了?是臣妾说错话,惹你不高兴了吗?”苏妲己轻声问道。
帝辛摇了摇头,抱着苏妲己,将他揽入怀里。
帝辛很享受这一刻,他是多么希望时间永远停止在这一时。
永远,永远。
………………
“侯爷,对于大王刚才在朝中提出的“新食邑法”你怎么看?”禁宫外,张子玄略后一步武成侯,恭声问道。
黄飞虎双手交叉搭在身前,淡淡说道,“很高明的政策,若新食邑法能得到顺利地实施,用不了多少年,旧贵族领主们,就要销声匿迹了。”
张子玄一怔,“有这么严重?”
黄飞虎脸庞浮现一抹戏谑,说道,“咱们的大王,心里是怎么想的,本侯心里门清,看样子,新食邑法与咱们无关,倒霉的只是那些新封的诸侯领主。但实际上,新食邑法的利害程度不在眼下,而在未来。大王这是想要用新贵族势力,来取代原有的旧贵族势力。随着新食邑法衍生出的贵族越来越多,与旧贵族之间,必定会存在严重的分歧和隔阂,凭什么他们既有兵又有权,而自己只有收取赋税的权利?随着时间流逝,这种不平衡、嫉妒、愤怒的加剧,届时只需一个导火索,新旧贵族之间的矛盾,就会如喷火之势点燃起来。”
“可他们要恨,理应恨大王才对。因为大王拟定的所谓新食邑法,才会让他们的利益大幅度的萎缩啊。”张子玄说道。
“因为他们怕!”黄飞虎淡淡道,“他们现有的权力,现有的利益,都是大王给的,一旦大王倒了,他们现有的利益能不能保得住,都是个未知数。身系自家千年大计,所以他们不敢赌,只能无奈的选择顺从,把旧贵族拉下水,变得和她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