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又响起按密码的声音，我一把拉开门，容与和南风牵着卓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他们看起来——就像一家人。
我后退了几步让他们进屋，然后，我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容时身上。
他的头又耷拉下来了，没有别人帮助的话，他自己是完全不可能抬起头重新看到眼控仪的。我有心帮他扶正，容与却已经快我一步，向容时伸出了手。
容与轻轻扶正容时的头，同时又拉起卓然的手，让卓然握住了容时的手指。
“爸爸，”卓然从上衣的小口袋里掏出一片树叶，放到了容时的大腿上，说了句：“给你——”
容时的目光柔和地落在卓然身上，我轻轻牵起容时的手，放在儿子的头上揉了揉，然后，我再次说：“容时，我们带儿子回家吧！”
容时的目光游离到我身上，他没有看眼控仪，自然也没有说话。南风倒是开口了，“小诗，要不你先陪容时回去，想看卓然的话，过两天我和你哥把他送过去。”
我自然明白南风的担心，而且，其实我也知道，卓然在容与家呆惯了，根本没那么容易带回去的。可是，我就是想试探一下，如果我能带上卓然，容时是不是会改变主意。
“是啊，”容与也开口了，“小诗，按理说，你们夫妻俩想接孩子，我和你嫂子肯定是不该拦着的，可是，你——”容与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们都不放心我。
我拉着卓然，没有再开口。
容与看到我刚才顺手搭在轮椅后背给容时擦轮圈的抹布，拿起来问我：“擦完了吗？我推他进去？”
还没等我回话，容时就看着眼控仪开口了， “哥，我要回家，你让赵方旭上来接我吧。”
“这就要回去了吗？不进去坐坐？”容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问道。
“不。”眼控仪发出一个冷冰冰的机械声音，这个声音是眼控仪自带的声音，并不是容时提前录制好的。
容与看了一下手表，点点头说：“好，我这就给赵方旭打电话。”
容与没有留他，也是，他今天出来得已经够久了。
我火速进房间，几分钟就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到行李箱里，然后拖着行李箱走出房间。
容时看到我的箱子，明显愣了一下。我以为他要开口说我什么，我甚至都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可出乎意料的是，他什么都没说。
我把行李箱放在门口，转身对容与和南风道谢，感谢他们这些天对我的照顾。
“说什么呢？小诗，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间，说什么‘谢谢’？”南风抱了抱我，担忧地看着我，“你真的做好回家的准备了吗？”
我点点头，“嫂子，我不会再逃避了。”
容与也拍拍我的肩，“小诗，辛苦你了。容时还要麻烦你多多照顾。”
容与当然不知道容时刚刚才向我表达了希望我留下来的想法，他还郑重地把容时的手交到了我的手上。
奇怪的是，容时依旧什么都没说。
赵方旭本就在车里等容时，所以刚才一接到容与的电话，马上就上来了。他看到拎着行李的我并不惊讶，还主动接过我的行李箱，让我好推着容时出门坐电梯。
电梯里，容时还是一言不发，我蹲下来看着他，他的眼神里明明写着不快，却什么都没有表达。
一直到我推着轮椅上车的时候，才突然发现容时不说话的原因——眼控仪因为没电自动关机了。
怪不得他没有再说让我留在容与家的事，原来是因为他根本没法开口。
一时间，我的心疼得像在滴血。
眼控仪没电这事，我不能怪赵方旭，他一个人照顾容时已经够辛苦，没能万事周全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只能怪我自己，怪我心志不坚定，怪我离开他，怪我没有照顾好他。
赵方旭发动了车子，从地库出来的那一刹那，外面的阳光刺得我根本睁不开眼睛，我便顺势闭上眼，任凭眼泪随风飘落。
车速越来越快，从车窗吹来的风也越来越大，正好，这风声可以掩盖我抽泣的声音。
我侧头靠着车窗，满脑子都是悔恨与自责。
旁边有辆车忽然窜出来开到了我们的车前，还好赵方旭反应快才没有造成追尾，但突然的急刹还是让我一下子撞到了前座。我疼得“嘶嘶”直叫，赵方旭急得扭头问我：“展诗，你要不要紧？”
我摇摇头，“没事没事，你继续开车吧。”
赵方旭不放心地又看我一眼，随后看向容时。他没有问容时怎么样，他自然知道问也是徒劳。
“展诗，你看看容时有没有事。”赵方旭朝我说了一句后，继续平稳地开起车来。
容时本就坐在轮椅上，全身上下束带有好几条，刚刚的急刹对他的影响大概是让他的双臂从轮椅扶手上掉了下来。我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胳膊，又把他的胳膊都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然后，我瞥到了他下身洇湿的痕迹。
这大概就是他着急回家的原因。
我可怜的容时——
我捧着他的脸，强迫他面向我的方向，然后亲了他一口。他的眼神里写满了疑惑，我不理会，继续捧起他的脸亲吻。
亲吻的时间够长，他的表情也逐渐放松下来，也开始享受这片刻的亲昵。
容时，我没办法让你健康，可我想让你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