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月之所以不甘心,是因为李宏宇完全可以让母亲赵氏取消这门亲事,毕竟李仁海死了这么多年女方家一直没出现,而大明讲究的是百善孝为先,既然女方没有对李仁海尽孝,那么赵氏自然可以以此悔婚。
为此,秦月曾经查过大明的律例,也向衙门的官吏打探过,像李宏宇的这种情形主动权在赵氏的手里,赵氏完全可以用“不孝”为由毁了这门婚事。
况且秦月也不认为李宏宇是逆来顺受的人,要不然岂能连续查清明月阁和清源县的血案?
故而在秦月相信来,就算女方出现了李宏宇也会拒绝这门婚事,万万想不到李宏宇一来京城就告诉她这么一个噩耗,她当然无法接受了,可不想白白便宜了那个势利的女方家族。
“月儿,你知道与我订下亲事的人是谁吗?”李宏宇见秦月双目通红,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于是苦笑了一声说道,“这个人你也认识。”
“我认识?”
秦月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怔,对此感到颇为诧异,下意识地就在脑海中回忆着她所认识的大家闺秀,很显然从门当户对的角度来看的话李仁海给李宏宇订亲的对象绝对是大户人家的女子。
“宇哥哥,她究竟是谁?”
经过一番绞尽脑汁地思索后,秦月抬头望向了疑惑地望向了李宏宇,她想遍了所认识的大家闺秀还是小家碧玉都猜不出哪个人可能是李宏宇的未婚妻,毕竟在此之前一点儿征兆都没有,她现在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对方是谁。
“赵亚元。”李宏宇沉吟了一下,神色严肃地望着秦月说道。
自从知道赵欣就是自己的未婚妻后,李宏宇就开始琢磨如何处理与秦月之间的关系,经过慎重的考虑后决定赌一把,对秦月如实相告实情,他相信以秦月坚韧的性格一定能正确处理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跟赵亚元有什么关系?”秦月闻言微微一怔,有些不明白李宏宇此言的意思。
“赵亚元就是我的未婚妻。”李宏宇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一声,正色向秦月说道,不要说秦月了恐怕没人会想到赵欣就是跟他订亲的人。
“未婚妻?”秦月顿是大吃了一惊,一脸愕然地望着李宏宇,“赵亚元是……是女子?”
“赵亚元小时候因为大病过一场,所以就被当成男孩来养,知道这件案事情的人寥寥无几。”
李宏宇微微颔肯定了秦月的猜测,然后郑重其事地望着秦月说道,“当年赵叔叔与我爹在江南订亲后就去了辽东,两三年后才回到山西,知道我爹死后想要悔婚,可冥冥之中又有天意,赵亚元的爷爷把赵亚元和赵叔叔派来了白河镇,后面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怎……怎么会这样!”秦月闻言目瞪口呆地望着李宏宇,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的对手竟然是赵欣,心中顿时感到一阵沮丧。
如果说换做别人的话秦月相信一定可以击败对方,可面对赵欣她没有任何信心,赵欣不仅是湖广乡试的亚元,而且还跟李宏宇在一起同甘共苦共过患难,两人可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根本就没办法跟赵欣比。
“赵亚元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她心高气傲肯定无法接受这件案事情。”
李宏宇见状迟疑了一下,然后苦笑着望着秦月问道,“明知道赵亚元要是踏入仕途的话肯定会遇到很多危险,可我还是说服了她爹和爷爷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形下帮我应付官场上的危险,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过自私了?”
“赵亚元不知道这件事?”秦月顿时一怔,随后想起了一件事情,神色疑惑地望着李宏宇,“宇哥哥,你为何要这样做?”
秦月自然不相信李宏宇会自私到让赵欣帮他在官场上冒险,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隐情,她想知道这个隐情究竟是什么。
“月儿,大明的东北边疆现在已经被战火笼罩,辽东的女真人上半年起兵造反,现在与官军激战正酣,官军虽然兵力占优但女真人不仅凶悍异常而且占据地利优势,因此官军无法将其剿灭,最后势必会陷入僵持。”
李宏宇沉吟了一下,一脸无奈地向秦月说道,“如今,大明虽然表面上繁荣昌盛,四海升平,但实际上已经弊端丛生,危机四伏,国力已经无比衰弱,诺大的朝廷竟然无力拿出平定辽东女真人的军费,沦落到要面向全国征收新饷作为辽东战事所需,这简直就是笑话!”
“月儿,你知道征收新饷会带来什么后果吗?”说着,李宏宇语峰一转,神色严肃地问向了秦月。
秦月闻言不由得摇了摇头,论到勾心斗角她没的说,可对国家大事却不甚了解,不明白征收新饷会带来什么,毕竟她自幼娇生惯养哪里体会到普通百姓生活的疾苦。
“月儿,我跟你打个比方,本来征收新饷没什么,大明幅员辽阔土地众多,如果平摊到每亩田地上也没多少。”
李宏宇知道秦月不明白这里面的厉害关系,于是有条不紊地解释道,“月儿,你可能不知道,自从太祖皇帝立国,考虑到南北地区的贫富差异,北方的税率要低于南方,而如今新饷却要均摊,你觉得这是否公平?”
“宇哥哥,这样一来岂不是违背了太祖皇帝的祖制了?”秦月闻言摇了摇头,随后颇为不解地问道,难道朝廷就没人反对吗?
“祖制多了,太祖皇帝还曾经在宫中悬挂内侍不得干政的铁牌,后来不也被砸了,自正统皇帝起受到皇上宠信的内侍还少吗?”
李宏宇闻言颇为无奈地笑了笑,“所谓时移世易,当朝臣们都反对的时候,皇上也不得不退让一步。”
“可他们为何要这样做?”秦月的双眸顿时浮现出吃惊的神色,在她看来皇帝可是高高在上的存在,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岂会受到臣下的胁迫?
“因为现在朝堂之上掌权的是南方出身的官员,他们的根基在南方自然要维护南方地区的利益,不想南方的百姓多出赋税以免引民怨。”
李宏宇不屑地一笑,冷冷地说道,“可惜他们目光太过短浅,南北原为一体,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一旦北方有变那么南方也绝难幸免。”
“皇上难道就任由他们这样做?”秦月怔了怔,一脸疑惑地望着李宏宇。
“店大欺客,客大压店,南方官员占据庙堂上的众多高位,皇上也不得不忌惮三分。”李宏宇无奈地笑了笑,“他们倒是同气连枝,看上去是占了便宜,可惜从长远来看这样做无疑自掘坟墓。”
“有一件事情你可能不知道,大明的耕地虽多但刨去皇族、官宦和军户所占的土地后剩下的数量就只剩下差不多五成,再加上那些地方大族勾结官府瞒报的田地数量,全国现在能有三成土地征赋就已经该谢天谢地了。”
说着,李宏宇的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丝自嘲的神色,“不说别的,单单我名下的那一千多亩田地就免于赋税,看似皇恩浩荡实则动摇了大明的根基,没有赋税国家如何运转?”
“宇哥哥,你是说辽东的战事会使得大明时局不稳?”
秦月是个聪明伶俐之人,此时自然听出了李宏宇的担忧,脸颊上顿时浮现出狐疑的神色,难道小小女真部族能使得大明伤筋动骨?
“月儿,朝廷如果收一两银子的税赋,那么到了地方上可能就成了五两银子的税赋,多出来的四两自然进了相关利益势力的钱包。”
李宏宇闻言微微颔,不动声色地说道,“大明一些贫困地区的百姓生活困苦,这次征赋将使得他们的生活更为困难,如果辽东战事不能尽早结束的话那么这些新增的赋税会压得他们透不过来气。”
“月儿,你觉得一根树枝被绷到极限的话会生什么?”说着,李宏宇沉声问秦月。
“崩断!”秦月闻言沉吟了一下,娇声说出了两个字。
“民间有一句话,叫官逼民反,一旦那些贫困地区的百姓因为难以承受的税赋而无法生存时,那么所做的事情也唯有造反了,届时大明内部被掩盖的各种矛盾会被激化,乱局会一不可收拾。”
李宏宇点了点头,神情凝重地向秦月说道,“女真人并不可怕,真正动摇大明根基的是大明的内乱。”
“宇哥哥,难道就不能阻止内乱的生吗?”秦月这时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不由得担忧地望着李宏宇,李宏宇说的事情有理有据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我是有心而无力呀!”李宏宇闻言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沉吟了一下后说道,“要想阻止内乱必须要进行革新,可这势必触动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要想执行谈何容易?”
“月儿,我问你,如果朝廷的革新会使得你们秦家的收入减少五成,不,减少两成,你认为你爹会愿意吗?”或许觉得他说的话太过抽象不好理解,李宏宇于是打了一个比方,望着秦月问道。
秦月闻言顿时陷入了沉默,很显然这会使得秦德变得很不高兴,如果只有秦德一个人的话倒没什么,但如果整个大明的既得利益集团都反对的话,那么李宏宇所说的革新肯定就会化为泡影。
“月儿,乱世一至整个大明势必陷入战火之中,我必须未雨绸缪早作准备届时才能避过这一劫。”
见秦月闭口不语,李宏宇知道她被自己所言触动,于是一脸无奈地说道,“官场上尔虞我诈,值得信赖的人可不多,如果不是事态紧急我也不会让赵亚元冒险了,她是我的未婚妻,李家未来的主母,自然要承担这个责任。”
“月儿,这事与你无关,你没有必要跟着我冒险,官场如战场,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被人给算计了,届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随后,李宏宇语峰一转,伸手按住秦月的双手手臂,望着她郑重其事地说道,“这个世上好男人多的是,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宇哥哥,你觉得我的心里还能装得下别的男人?眼睁睁地看着你去冒险?”秦月闻言不由得感到心中一酸,咬了咬嘴唇后盯着李宏宇幽幽地问道,眼眶变得更加红润。
“我给不了你名分,你应该成为堂堂正正的女主人。”李宏宇见状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这才是属于你的人生。”
“宇哥哥,我哪里也不去,我要跟你在一起。”
秦月闻言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激动的情绪,挣脱开李宏宇的双手冲上前紧紧抱住了他,把脸颊贴在李宏宇的胸膛上,眼泪顺着脸颊就流了下来,“我不要什么名分,既然你救活了我就不能把我抛弃!”
“唉!你真傻!”
李宏宇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随即伸手把哭得梨花带雨的秦月揽在了怀里,心里感到一阵欣慰,看来他先前猜得没错秦月果然没有离开他,后宅的事情以后就不用他操心了,可以集中精力应对官场和商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