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李宏宇便带着礼物去看望寿宁公主的驸马冉兴让,当他到了地方后惊讶地现冉府只不过是城南的一座普通的四合院罢了,并不是他所认为的高门大宅。
想想也是,冉兴让家境普通,根本没钱买那种气派的豪宅,故而唯有住在朝廷给他分的这座宅子里。
如果搁给唐宋时期,那么驸马府肯定是众人巴结的对象,门庭若市,不过冉府门前却冷冷清清,一副门可罗雀的萧瑟景象,有谁会来巴结一个没权没势的驸马?
李宏宇敲开冉府的院门递上拜帖后不久,冉家的下人就把他请了进去,李宏宇并不觉得是他湖广解元的头衔起了作用,十有是冉兴让早就知道了他是朱婉婷的朋友,故而才见的他。
毕竟,大明的驸马一直以来都受到皇帝的打压,因为驸马们也非常聪明,不与朝臣结交,免得遇上什么麻烦。
故而,李宏宇的湖广解元名头在这里并不好用,不如寿宁公主的一句话管用。
“冉驸马。”
客厅里,一名魁梧英俊的男子坐在椅子上,李宏宇进去后微笑着拱手行礼,很显然对方就是冉兴让了,怪不得能得到寿宁郡主的青睐,长得是一表人才。
实际上,冉兴让不仅长得英俊而且也颇有才学,他本是南直隶的举人,万历三十七年进京赶考,本没有报名参加朝廷驸马的海选,想要在仕途上有所作为。
对读书人而言,冉兴让的运气不好,他竟然被出宫的寿宁公主看上,进而意外地被万历皇帝封为驸马,进而错过了万历三十八年的会试。
不过,冉兴让无疑又是幸运的,虽然他的仕途之路梦断,但与寿宁公主恩爱有加,也算是失之东隅得之桑榆。
历史上,在洛阳城被李自成的大顺军攻破后福王的亲属逃了出来,崇祯皇帝让冉兴让携带银两前去慰问,回京不久京城就被在大顺军围困,进而城破。
由于冉兴让曾经携款慰问过福王的亲属,故而被大顺军抓去严刑拷问,要他交出匿藏在家里的钱款,在大顺军的士兵看来既然京城那些文武官员的家里都有着大量的钱财,更何况冉兴让这个驸马。
可惜,大顺军的士兵并不知道,大明的驸马都是无权无势之人,故而也没有了捞钱的门道,岂能跟那些手握大权的文武权贵相比。
冉兴让不堪受到大顺军士兵的毒打和羞辱,在一天夜里用裤腰带悬梁自尽,结束了他驸马的一生。
“李解元。”
李宏宇在观察冉兴让的时候,冉兴让也在打量着李宏宇,笑着起身向李宏宇拱手回礼,对李宏宇如此年轻感到颇为惊讶,他可是知道湖广的解元可不是那么容易考中的。
在冉兴让的招呼下,李宏宇和他分宾主落座,由于两人都是读书人故而聊起来也有许多共同话题,这使得气氛非常融洽。
通过交谈,李宏宇现冉兴让博学多才,口才甚佳,怪不得能得到寿宁公主的欢心,如果当年参加会试的话保不准能考中进士,进而踏上官场。
由于与李宏宇相谈甚欢,同时李宏宇也算是寿宁公主的客人,故而冉兴让自然要留李宏宇吃午饭了,说实话他平常过得也比较压抑,连个志同道合的人聊天都没有。
“驸马,大明表面看来四海升平,花团锦簇,可实际上已经暗流汹涌,危机四伏,诺大的一个朝廷竟然连辽东战事的军饷都拿不出,以至于要向百姓们征收辽饷,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与冉兴让谈笑的李宏宇忽然语峰一转,忧心忡忡地望着他说道,“一旦辽东战事陷入僵持,朝廷持续为其征收新饷,那么大明的百姓恐怕难以承受新饷之重。”
“李解元,你认为官军在辽东会失利?”
冉兴让闻言不由得微微怔了一下,随后颇为意外地说道,如今京城上上下下,无论朝野都认为女真蛮夷不堪一击,官军势必雷霆扫穴,凯旋而归。
“在下只是有这个担忧而已。”李宏宇闻言微微颔,神情严肃地望着冉兴让说道,“如今大明可谓正值多事之秋,驸马身为皇上的姑爷理应为国效力,这个时候有谁比驸马更能忠于皇上呢?”
“李解元言重了,本驸马何德何能,实在是无心涉足政事,朝中的文武大臣自会给皇上分忧。”冉兴让闻言眼前亮了一下,随后神色黯然了下来,微笑着向李宏宇摆了摆手,按照大明祖制他根本就无法入仕为官。
“驸马自谦了,驸马才华横溢,如果就这么白白埋没了实在是可惜。”
李宏宇闻言摇了摇头,郑重其事地望着他说道,“如果朝中的文武百官真的能为皇上分忧的话,新近征收的辽饷也就不会无视太祖皇帝制定的以东南之赋养西北之兵的祖制,竟然要南、北百姓按照田数均摊新饷。”
冉兴让闻言顿时陷入了沉默,很显然他也知道均摊辽饷的危害,势必给北方的百姓,尤其是西北的百姓带来沉重的灾难。
不过他是一个无权无势的驸马,即便心里对朝政有意见也唯有藏在心里,不能轻易透露出来,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驸马,倘若官军在辽东败了,皇上召驸马入仕,驸马会如何做?”
李宏宇此时已经看出来冉兴让心中对官场其实颇为眷恋,毕竟踏入官场是天下所有读书人的梦想,而且也意识到了辽饷的危害,否则不会沉默不语,于是趁热打铁地问道。
“如果皇上宣召,本驸马自然义不容辞,为国效力,为君尽忠!”冉兴让回过神来,没有丝毫犹豫,沉声向李宏宇说道。
“驸马大义,在下颇为钦佩,敬驸马一杯。”李宏宇闻言顿时笑了起来,有了冉兴让这句话他可就放心了,于是端起面前的酒杯敬向了冉兴让。
“李解元,官军在辽东会败吗?”冉兴让与李宏宇碰了一下酒杯,两人一饮而尽后他放下手里的杯子,不无狐疑地望向了李宏宇,要知道现在朝堂上下都对剿灭女真人充满了信心。
“驸马,虽然在下知道这样说有些不妥,但在在下看来此次辽东之战官军必败!”李宏宇拿起酒壶给冉兴让倒了一杯酒,压低了音量说道。
“李解元,你说皇上如果召本驸马入仕,会让本驸马在哪个部院衙门任职?”
望着神色严肃的李宏宇,冉兴让吃了一惊,他并不觉得李宏宇是在开玩笑,于是有些好奇地小声问道。
他是堂堂驸马自然不会跑到地方上的衙门去当知县什么的,肯定要留在京城,再怎么说寿宁公主待在京城他岂可离开?
“海关!”李宏闻言沉吟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酒壶后说道,竟然他准备要把冉兴让拖下水,那么自然不会隐瞒他了。
冉兴让是一个老成持稳的人,因此李宏宇肯定不担心他满世界地去宣扬他所说的事情,那样的话恐怕到头来倒霉的是他自己。
再者说了,朱婉婷与寿宁公主形如亲姐妹,冉兴让绝对会守口如瓶,他可不希望朱婉婷受到伤害。
“海关?”冉兴让闻言怔了怔,脸上流露出愕然的神色,一时间没有弄明白李宏宇说的意思,毕竟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个名词。
“先帝爷在世的时候在福建开设月港为民间与海外通商口岸,设立关衙收取海外通商船只的税赋,故而在下称其为海关。”
李宏宇这时才想起这个年代还没有“海关”这么个名词,于是开口解释道,“与大明的市舶司类似,不过市舶司隶属地方,但海关由皇上直辖。”
“原来是这样!”冉兴让这下可听明白了,微微颔,原来李宏宇说的就是收取来往船只关税的市舶司,随后他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由得疑惑地望着李宏宇,“皇上已经在月光和市舶司派遣了税监,为何还要让本驸马涉及此事?”
“皇上之所以派税监是不相信地方上衙门里的那些官员,怕他们中饱私囊,因此令内侍以税监的名义前往监督,往往与当地官员闹得不可开交,并且影响地方事务。”
李宏宇知道冉兴让现在还不清楚他所说的意思,于是开口解释道,“驸马是皇上的姑爷,如果驸马在海关皇上就会放心,不至于再派税监前去。”
“驸马,以臣看来,市舶司已经无法应对越来越繁盛的海外商贸,故而海关将有一套完善的制度来处理那些海外贸易,与市舶司完全不同。”
说着,李宏宇沉吟了一下,神色严肃地望向了冉兴让,“不过此举将得罪那些从事海上走私的获益者,因此海关的官可不好当呀!”
“不过一些蝇营狗苟之辈罢了,有何俱哉!”冉兴让闻言不由得一声冷笑,看样子对那些不顾国家利益而通过走私捞取大量钱财的人无比厌恶。
李宏宇见状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笑意,心中一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有了冉兴让这张牌就可以避免受到内侍的干扰,小小的月港一年最多不过三万五千两银子而已。
很显然冉兴然的身价可比三万五千两贵多了,再怎么说他身后还有寿宁公主,这样一来万历皇帝也没有必要往冉兴让的身边派内侍监督,归根结底冉兴让可是皇权这边的人。
不得不说,冉兴让赶上了一个好时候,如果不是辽东的女真人造反的话,朝堂之上还真的没有适合他的职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