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苍倚剑从入定中醒来,便感应到有门中专用的飞剑传书在她岛外打着转,她召来一看,却是门中弟子传信来的,有人拿出信物要求见她,一看名字竟然姓孙名娉婷。当初在潘逻城,苍倚剑看中她资质,又怜她不易,也经曾传下一套功法,有了师徒之实,不过也只是剑门入门奠基之用,至多修炼到辟谷就无前路。后来她被弃冢荫掳走,也忧心那小姑娘与魔种勾连过深,又实力不足,是否能平安无事。
此时徒然知道了她的消息,便是苍倚剑也略有唏嘘之感,她立刻就回了信去,自己也纵身跃上飞剑,风驰电掣的去向剑门接待外人之处。因那待客之所设在离陆地最近的一个岛上,以苍倚剑金丹期圆满的修为,也花了不少时间方到了地方。
那处的弟子大多只是微未修为的外门弟子,一般接触的多是门中亲眷来投,或者跋涉而来想要拜师的俗世之人,见到苍倚剑这种内门嫡系的机会实在是不多,此时已经均站在外面恭敬而立,见苍倚剑御空而来,都露出了艳羡之色。
而这些弟子身后则立着一个看似二十四五的女子,从周身气机看初入辟谷,一身打扮极为英气,背负一把飞剑,顾盼间颇有艳色,让人一见就印象深刻。不过从这女子身上,苍倚剑还是看出了夕日孙娉婷小姑娘的影子,只是她已经从一个稚嫩少女,长成了如今身段窈窕的佳人。
苍倚剑长到十□□岁的模样后,一直都没再变过,与孙娉婷当初所见实在并无多少差别,是以一眼就被认了出来。孙娉婷神色也显出几分激动来,但到底没有做出什么失礼之举,按修士之间的规矩见礼后,才露出一个笑脸。
“苍……姐姐,许久未见,不知可好?”
苍倚剑落到孙娉婷身前,笑道:“险象环生,逢凶化吉,其中故事怕得几日才能讲完,可要随我进得门中?”
孙娉婷略显踌躇,又看了苍倚剑一眼方点了点头:“打扰了。”
“你应是从未到过我剑门,不如换个法子走上一遭如何。”苍倚剑征得了孙娉婷的同意,便让一旁候着的弟子准备海船,方便一路游览剑门风光。
剑门所用的海船当然不是普通的船,乃是专门炼制的法器,只要灵气不断,便并不需人去操控,其速度也非凡俗之船可比,尽可饱览沿途风景。不过这船炼制起来并不算容易,且剑门中人更喜欢驾着飞剑高来高去,所以备下的也不少,多半是门中之人有了闲情,或邀请一二友人,或是独坐其中,正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苍倚剑此时已是金丹,又为内门亲传,自然是有权调用这种海船的,负责此事的人也不敢怠慢,很快就安排好了一应事益,请两人登船。
这负责此事的人倒是会揣摩心思,他为苍倚剑两人准备的并非那种装饰华丽的巨大宝船,而是一叶扁舟似的小船,整个船身仿佛玉石雕琢而成,浑身碧绿通透,无处不显其精致,实在是讨人喜欢。苍倚剑见孙娉婷果然显得欢喜,便赐了一瓶丹药下去,乃是延年益寿之用,虽其药效与修士无大用,但是凡俗之中也是可遇而不可求。这些外门负责杂事的弟子大多修行无望,百多年一晃而过,就要化作一捧黄土,又哪里真正甘愿,所以这种丹药在这些人中是最受欢迎的。
不论得了丹药的人多么感激涕零,于苍倚剑而言也不过是随手为之,转瞬即忘。她拉着孙娉婷跳上小船,直接指明了方向,而后就见小船无风自动起来,速度自是不慢,可船上之人还是只觉微风抚面,并无不适之感。
孙娉婷看着周围波光波光粼粼,无边无际的尉蓝大海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岛屿礁石,忍不住叹道:“我踏足修士一界已经有十多年,本以为自己有了些阅历,原来还是见识短浅之辈。”
苍倚剑随意地盘坐在小船上,笑道:“我等修士本也是天地蝼蚁,哪个不是见识浅薄,不过我等逆天修行不就是因此想要站得更高,活得更久?”
“苍姐姐说得是。”孙娉婷也如苍倚剑一般坐了下来,见两人之间也有矮桌茶具,便从袖中取出一瓷瓶,无尽之水倾入了茶壶之中,又拿出一盒茶叶出来,用手心火煮沸了茶水,斟了送于苍倚剑手上。
苍倚剑并不惧那茶水的温度,直接喝上了一口,略微回味后叹道:“水是好水,只是这茶略差了一些,不过这炒茶之人倒是功夫了得,竟然让也茶叶也配得上这灵水了。”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孙娉婷一眼,“这炒茶之人,我是否早已经识得,如今怎么不见他在你身边?”
“声扬说他劫数将至,独自前往了凤栖山,我实力不济,未免反成拖累,只得来投奔苍姐姐。”孙娉婷有些黯然道,虽然显得担忧凤声扬,但也没有自哀自怨,更没有开口求到苍倚剑头上来。
“一代魔头因你而不再现世,其□□德无量,定会对你在意之人予以庇护。”
“真会如此。”孙娉婷惊喜道。
苍倚剑倒也不去骗她:“天生魔种集气运而生,本是天地劫难的一种显现,应当难有改变的可能。可如今魔种不再现世,其中必然有些缘故,我所说的也当是因由之一,只是到底如何还是五五之数,外人也难以直接插手,你自安心等待就是了。”
苍倚剑虽然修为在这大千世界中并不如何显眼,但她生来便是不同,身负无尽业力,得天道关注压制,反之也就能窥得一些天机气运。再者她已经身在局中,消息又不闭塞,无数情报汇聚在头脑之中,自然而然能看出蛛丝马迹来。当初白日星现,魔种现世,未来本已是定局,但时至今日却从孙娉婷身上看到了别的一些东西,哪里还不会升起一丝明悟,与孙娉婷所说之话也尽是实话。
孙娉婷对苍倚剑的信任并没有因为十多年未见而消散,虽然只说是五五之数,可那也是半数的胜算,于他们修士来说已是可以一博,而且胜算颇大的了,因此心情明媚了不少,对周围景色更加投入起来。
苍倚剑出生在剑门,于这里自然熟悉,又尽览了门中藏书,对各岛风光,古今典故了然于胸,还知道许多外人不得知之事,此时娓娓道来,只听得孙娉婷悠然神往,不时就情不自禁的喝彩起来。
“那南边的大岛便是迎仙岛,门中女弟子大多居于此岛,多擅剑阵之法,最是和睦热闹,你可想入得此岛,做我剑门内门弟子?”苍倚剑介绍起迎仙岛后,极为自然地向孙娉婷问道。
孙娉婷愣了一愣:“我不过一介散修,修为更是不济,如何入得剑门?”虽是如此说,但她的手却不自觉的摸负着的飞剑,露出几分渴望来。
苍倚剑笑道:“我当初便有此意,只是修为不足,哪敢误人子弟,你该相信我的眼光才是。若是你能拜我为师,自然做得内门弟子。”
孙娉婷为人也是果断,听苍倚剑已经说了此话,她当即就在小船上跑了下来,行了大礼:“徒儿孙娉婷拜见师尊。”
苍倚剑喝过孙娉婷递上的拜师茶,心中也略微有些激动,此时师徒关系不亚于父子母女,自然也是极为亲近之人。她几世漂泊,多是浑浑噩噩,或者颠沛流离,收这徒弟倒是头一回,不免有些感慨,忍不住笑道:“今日娉婷你成了我门下大弟子,他日凤声扬那小子怕要恼火了。”
孙娉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自然不会让他闹到师尊面前的。”而后又道,“师尊可也是出自迎仙岛?”
“我是深云岛一脉,只是此岛功法并不适合于你,而我剑门中人并不禁门下弟子拜入其他岛中,只是不能成为嫡系传承弟子罢了。”苍倚剑解释道,“进入迎仙岛也不过是我一提议,你尽可选你喜欢的那一岛,也不急着这一时。且我收你为徒其实也算别有用心,一则你我颇有师徒缘份,二则便是为了那凤声扬,其中缘故一时倒并不好说给你知道。”
孙娉婷对此倒并不以为意,道:“师尊当不会害他。”
苍倚剑自然不是要害这凤声扬,而是因为这些年出现的变故。她出生之时此方大世界并无大劫之势,她背负倾天业力,为天道嫌弃针对,所思所想便是离群索居,尽量斩断与剑门的果因牵连,努力积攒功德,修得长生。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到如今她所结因果何其之多,早不能脱身,而局势也已经发生变化,混乱将起之势已成,自有人已经拉足了此方天地的仇恨,苍倚剑身负之气运反而令她乘云而上,搅入了局中,她自然要多作打算。
而这凤声扬天生魔种,也是气运非常,与李天玉相比也不遑多让,自然要拉笼到自己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