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牛城掌握的炼铁技术多么高超，除了装备部招募的工匠以外，广胜军的感受是最深的，其次，恐怕就是辛大帅有那么一点想象的空间。
铁城就坐落在广胜军大本营的旁边，从修筑开始的设计和施工，到后面的设备安装、调试、试生产，直到后面的大规模产出铁料，不说广胜军上下被这种流水线生产的速度、产量和质量吓了一跳，就连长期经营铁器行当的抚州陈家派来的大匠师傅，都被手底下的生产线吓了一跳。
这个时代的工艺都是一炉一炉的设备，单个的自循环，从前到后，加上效率本身就不高，全靠大师傅经验掌控，产量自然上不去。
就是质量，也大多全靠运气。
有经验的大师傅能够根据一些特征表现，把控大致的质量水平，运气好还能超常发挥，炼出一炉好铁好钢出来，运气不好，也就粗体的水平，上下相差不大。
可铁城修建的炼铁设备，一套输送线路是连接着好几台炉子，循环起来几乎不停的供应几个配套的炉子，不用多少停歇的连轴运转。
更厉害的是采用了蒸汽机动力带动运输带、轧铁设备和鼓风设备，大大减少了人力搬运的需求。
还有采用了特别的温度显示以及铁矿原料的测定方法，以刻度、颜色甚至哨音提示，就能按照各项标准和应对方法，直接进行下一步操作或者修正。
这样的设备，只需要一些责任心强的人手就行，对炼铁经验倒是没多大要求，大大减轻了对熟练大师傅的需求。
再大的名头，也没办法凭空培养起大批量的有经验的大匠师傅，那都是成年累月跟矿石和炼铁炉子打交道练出来的经验，有些诀窍和秘方，更是传男不传女的家族秘辛，根本不会轻易的传授给人。
这也是普通的炼铁作坊很难成批量扩大的原因，帮手力工容易找，设备也顶多是花钱就能建设，可掌控火力、设备的大师傅难得凑齐。
黑牛城的炼铁方法，直接将这一步化作简单的听指挥就能成事的最简单工序，要扩大无非就是设备设施和原辅料跟的上，根本不存在扩张的瓶颈。
对于铁城来说，除了黑牛城的几个来自设备部的工程师多少明白一点那些温度计、分析试纸和药剂的原理，其他人，只需要学会用就可以，想破脑袋也理解不了内在的道理。
不过，会用已经是铁城里被一众师傅追捧的技术人才了。
走过最初的建设和培训阶段，设备部外派的工程师除了自己做一些试验和测试，剩下的操作都由前几批突击培训出来的工人们负责了。
这些工人还承担了教授更多人学会铁城的作业流程和炼铁规矩的重担，他们全被广胜军和陈家当做宝贝一样护了起来。
后来，形势恶劣之后，黑牛城设备部的人手撤出，那些培训出来的工人，就真的成了铁城继续生产的依靠了。
没有谁是傻子。
广胜军，或许更多人的人通过黑牛城帮助建起的铁城，就能明白黑牛城掌控的炼铁技术是多么的厉害。
陈家生不起谋夺的心思，本就是被王家在铁器行业压着打的状况，王家和黑牛城交恶，才使得陈家有这么个机会，用新的炼铁办法赶超一下已经视作家族大敌的王家。
怎么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做一些妨碍大好局面的事情呢。
广胜军也许有点别样心思，看着不断壮大完善的铁城，有点克制的保持了冷静，还没看透黑牛城的行事风格，就让白守良带着一大半的人手飞到了北岸。
要说黑牛城一顿操作就灭了张衙内和金国一个百人队，广胜军既觉得意外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意外的是黑牛城不仅对宋国的军队和盐铁司体系不屑一顾，甚至不讲什么情面的直接爆起强力反抗，连金国人都没放在眼里，一并灭了个精光。
意料之中的当然是黑牛城果真有着强大的武备力量，一个冲突，就直接灭了一个百人队，这不仅是胆气，还有相应的装备和人手支撑他们的决定。
若是作为对手，值得广胜军上下谨慎对待，而作为安丰军州驻军的广胜军而言，真要和黑牛城打一场硬仗，就得看其中的利益够不够大，后面的大人物们到底能使多大的劲。
利益确实足够大，可广胜军觉得还没有足够的把握真的能够拿到自己需要的东西，从黑牛城应对土匪围攻，巡检司质询还有张衙内讨要得反应来看，这股土匪心气极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恐怕真的会抵抗到底宁死不服。
后面的朝堂反应，更让广胜军还得等等，等一些盟友一起下场，免得做了枉死的螳螂，便宜了后面的黄雀。
广胜军知道更多的底细，有那个耐心等待更多人下场来争取这场富贵，可金国的葛庄镇驻军没那个耐心等了。
寿州的武安和石林忙着周转物资到白云镇换上更多值钱的玩意，周边隔得不算太远的葛庄镇当然也看在眼里。寿州的货庄、商队和人马肉眼可见的稠密起来，大多的好东西自然是流向了开封甚至更北面的地方。
但是，或多或少的，有些玩意，也在周边扩散开来。
周边城镇不眼红吗？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被安排到淮河北岸来驻防的大大小小的驻军将领或者部落头人，除了正直榷场商道上的，其他地方要说是被发配稍微严重了点，但要说是什么美差，那绝对是谈不上的。
更多人，宁愿待在习惯的北边，吹着冷风，喝着具有浓烈腥味的酥油奶茶，带着为数不少的部族兄弟和奴隶，周璇在牛羊群中，也不愿在南边这些穷乡僻壤，对着一些南蛮子无聊过活。
没人觉得南边有什么好，更不怕南边长了几个胆子的，敢过河来抢地盘。
或者，他们还希望这种事情早点发生，好把快要生锈的武器拿出来打磨一下，打进听说大部分人的衣服都是丝绸的宋国都城，抢上一波金银财宝。
只是，十多年来，这样的机会根本没有发生。
北边中都的大人物们纵情享乐，估计都遗忘了还在南边做着戍边一样苦日子的部族兄弟吧。
南边这些人，日复一日的待在离家数千里的边地，早就把能玩能耍的事情试了个遍，什么都提不起来兴趣。
除非能赚钱。
就如同，眼看着肯定轻轻松松赚了不少钱的武安和石林一样，从这个新近冒出来的白云镇土匪手上，搞来足够的好东西。
在武安和石林自己觉得低调的时候，周边的大家早就看中了人人皆知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