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本的裁缝店依旧是那么热闹,时不时从里面走出的是衣着华丽的富商和把自己打扮得颇为花哨的贵族,有时候会有个故意装得文雅,可骨子里就透出股野蛮劲的佣兵挤进挤出,不过他们热衷的并非服饰打扮,而是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客人。天』『 籁小 说ww w..
看到丁慕,正在裁缝台前忙活的奥斯本不易察觉皱了下眉,丁慕已经在几天前找了个借口从裁缝店的二楼搬出去,这么做自然是为了不引起阿方索的怀疑,现在看到丁慕主动上门,奥斯本心里有点犯嘀咕。
匆匆打了最后一个客人,奥斯本招呼着丁慕上了二楼,当听丁慕说到要见索菲娅,奥斯本站在楼梯拐角先沉吟一下,然后突然伸手抓住丁慕衣领用力一扳把他推在墙上,同时狠狠的说:“听着小滑头,我帮你是因为你对我有用,别对我指手画脚,你和那个波西米亚女人怎么样我管不着,可要是坏了我的事,你就等着看那女人的好戏吧。”
盯着眼前奥斯本的眼睛,丁慕毫不躲闪的和他对视着说:“那你就更应该让我见索菲娅,如果你想知道正有个针对宫相的阴谋,那你就该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你说什么阴谋,”奥斯本慢慢松开手“听好了,你也知道现在巴勒莫有多乱最好老实点,也许过段时间我会送你离开西西里,不过在那之前你别给我惹麻烦。”
丁慕心中暗动,他知道奥斯本这么说应该是和莫迪洛的身世有关,看来这些日子裁缝也并没有闲着,也许他已经派人去了卡里波。
“你要告诉我什么,说说看,如果真的很重要我会让你见见那个波西米亚女人,”奥斯本话头略转,似是想稍微缓和下气氛“不过我还是劝你别因为那女人耽误了自己,总有一天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随你的意。”
对奥斯本的暗示丁慕没有理会,他已经打定主意要从裁缝这里弄清莫迪洛身份的来历。
“你是说有人要在主教团会议那天动骚乱?”
当听丁慕说完关于马莱乔的消息后,奥斯本脸上的神色变得激动起来,他来回转着圈子,有时候停下要说什么可又因为没想好摇摇头继续转起来,终于他对丁慕说“听着这事不要对任何人说,就当不知道,我会把这个消息转告宫相大人,圣罗莎莉亚纪念日,没错,那天巴勒莫会举行盛大的纪念游行,宫相大人也会参加游行,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要制造骚乱的确很难对付,不过这事还是让宫相大人去解决吧,至于你说的那座修道院我知道,那里是属于嘉布遣修会的,他们一向以不和外界接触出名,不过没想到他们居然和司铎勾结起来了。”
奥斯本用力扯了扯挂在脖子上的皮尺,表示了下属于他的愤怒,他没注意到丁慕在听到关于嘉布遣修会时脸上划过的一丝若有所悟。
从嘉布遣修会丁慕想到了另一个地方,圣赛巴隆修道院。
圣赛巴隆修道院有着和嘉布遣修会近似的情况,低调,避世,却又因为特有的教会身份而又行动方便,丁慕觉得已经大致猜到了阿方索暗中的势力,很显然阿方索利用修会的便利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也许连莫洛迪都是他在很多年前悄悄派人安置在圣赛巴隆的。
只是似乎坤托在接莫洛迪的路上出了意外,有人现了他的行踪所以才会遇袭。
看着奥斯本准备换衣服赶去王宫,丁慕知道事情到了关键时刻。
“阿方索,他似乎也知道莫洛迪的事,”他忽然说,看到奥斯本脸上那不出所料的愕然甚至是惊慌,丁慕知道自己赌对了,同时他也下定了让自己变成乔迩·莫洛迪的决心“我想你该告诉我真象了,告诉我我是谁,莫洛迪又是谁?”
“不,你现在不能知道,”奥斯本有些惊慌失措的不住摇头,之前居高临下的气势一下子没有了,他有点手忙脚乱的要离开,却被丁慕挡住了门口,他气鼓鼓的说“你要知道什么,你是谁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听着如果你做不到你该做的,那你永远只能是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一个从克里特来的逃亡者,谁也不在乎的小人物!”
“阿方索也许不这么认为,”丁慕微微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现了奥斯本最大的弱点,那就是他‘只是个裁缝’,这么个人实际上是没有什么筹码谈条件的,他能倚仗的只是知道莫洛迪的来历,一旦失去这个倚仗他就什么都不是“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好处就告诉我真象,还有我要见索菲娅你就得帮我,否则我去找阿方索,他也可以帮助我的,而且之前那个坤托也说过让我去找他。”
“不!你不能去找阿方索!”奥斯本有些慌了,他先前迈了一步又赶紧停住,因为他看到丁慕已经攥住了腰间的短剑“别干蠢事亚历山大,你知道我一直在帮你的,否则宫相早就让佩隆把你折磨死了。”
“那就告诉我一切,”丁慕毫不动摇“我可以是亚历山大,但是我必须知道莫洛迪这个姓的来历,不用等你的人从圣赛巴隆回来,现在你就告诉我一切,否则我去找阿方索。”
“上帝,这可真该死,”奥斯本愤怒的扯着皮尺勒着脖子“莫洛迪家的人难道都这么让人讨厌吗?”
奥斯本的话让丁慕暗中一喜,他紧紧的追问:“你说什么,莫洛迪家的人,那么你真的知道这家人,也知道我是谁?”
裁缝无语的摇摇头,然后抓起旁边一把椅子坐下来:“听着我能告诉你的不多,而且有些东西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那都是些传言,不过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从生下来就被送到那个修道院里,我想你就是那个孩子了。”
“那就说说你知道的。”丁慕按捺心情轻声问着。
“莫洛迪,是那不勒斯的贵族,”奥斯本用衣袖擦着额头上的汗,好像说出这个要费很大的力气“安东尼·莫洛迪是现在莫洛迪家族当家的,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是……”说到这奥斯本古怪的笑了笑“别胡思乱想,安东尼不是你的父亲,他是你的舅舅,你母亲是安东尼的妹妹玛丽安·乔·莫洛迪。”
说到这,奥斯本似乎终于喘过气来,他站起来上下打量着丁慕:“希腊人?如果你说自己是希腊人也可以,据说安东尼和玛丽安的母亲就是个希腊贵族,莫洛迪家的人不论男女都很漂亮,特别是玛丽安,不过这家人也很讨厌,”裁缝象是想起什么不愉快撇撇嘴“现在你满意了,让我去见宫相,已经耽误的够久了。”
“你还没说我父亲是谁,”丁慕没有被裁缝的马虎眼骗过去,他注意到当说到父亲这个词时,奥斯本的眼皮一跳,脸上的神色也变得不自然起来“如果你不愿意告诉我一切,我去问别人。”
“我现在不用等去修道院打听的人,也知道你肯定是个莫洛迪,”裁缝愤怒的盯着丁慕“你们家的人都是些魔鬼。”
“告诉我!”丁慕大声说。
“好吧,我告诉你,”裁缝的声调里带着点哀求“不过你要保证听完之后就忘了,至少现在你还是亚历山大,否则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丁慕点点头,他感觉的出裁缝似乎真的很在意这个。
“你舅舅安东尼曾经被那不勒斯国王派到卡斯蒂利亚担任特使,你的母亲玛丽安跟随着你舅舅也到了卡斯蒂利亚,在那里她认识了当时的卡斯蒂利亚国王恩里克。”
“等一下,你说的是费迪南国王的王后,现在卡斯蒂利亚女王伊莎贝拉的哥哥恩里克国王?”丁慕已隐隐猜到个可能,却又觉得实在匪夷所思“你不会想说那个人就是恩里克吧。”
“对,就是恩里克,”裁缝哈哈大笑,他象在说笑话似的看着丁慕不住的笑“其实这不是什么秘密,恩里克当时疯狂的爱上了玛丽安,这个事情整个卡斯蒂利亚宫廷都知道,后来伊莎贝拉女王推翻了恩里克,抢走了他的王位,玛丽安还一直陪着他,直到有一天她突然离开了卡斯蒂利亚。”
说到这的奥斯本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仔细看着丁慕喃喃自语:“当时有传言说玛丽安怀孕了,因为害怕女王加害她的孩子,所以才从卡斯蒂利亚逃走,可那毕竟是传说没有人当真,现在看来传言未必就是假的,而且不但有人帮助她逃跑,还把她的孩子藏了起来。”
丁慕默默点头,到这时他才完全明白了莫洛迪的来历,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关心那个疯掉的胖子。
修道院长知道莫洛迪的真正身份吗?
可以肯定不论是否清楚,修道院长为了掩盖他的失职都会尽力隐瞒关于那个疯子的事,只要想想之前他写的那封给主教宫的信就知道,他和坤托显然已经策划好,是想让丁慕完全顶替莫洛迪。
至于如何防止泄露真象,只要想想坤托兄弟干的那些事,也就不难猜到了。
“现在你都知道了,那么你想怎么办我的殿下,”奥斯本带着丝讽刺的看着丁慕“走出去告诉别人你是谁,然后等着让宫相派人把你抓起来送到卡斯蒂利亚,让你的那个姑妈把你囚禁在城堡里直到老死?”
“也许不会这样。”
丁慕的眼神慢慢变得清亮起来,之前那么多的迷惑逐渐有了头绪,再想想身边即将生的那些事情,他忽然觉得好像这真是上天所赐予的良机。
他转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沐浴在金色余晖下的古城,这里是1496年的西西里,是即将从黑暗当中走出来,向着光明走去的意大利。
从落水之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丁慕能感觉到自己和之前的不同,他能感觉到那种执着的试图挖掘莫洛迪的身世与强烈要融入这个时代的冲动,那是来自另一个灵魂,或者说是来自这个身体原有者的**。
融入这个世界,丁慕心底里有个声音在不停的告诉他,从现在开始,真正成为你希望成为的那个人。
想着他转过身,望着裁缝露出微笑
奥斯本有种错觉,似乎眼前的年轻人身上突然之间有了些说不清楚的变化,好像想通了什么似的一下子变得轻松,而不是之前好像总是对四周的事不以为然。
“叫我亚历山大,现在我是亚历山大·朱利安特·贡布雷。至于以后,我希望有一天你在卡斯蒂利亚王宫里称我殿下,那么让我们去见见宫相。”
听到这话,裁缝心头巨跳,满面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