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鸦道人与张元敬商量后,最终还是选择了保守的方案:把与地魔兽大战押后一至两年,作充分准备后,帮助北三坛教众再打两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彻底赢得这十万教众跟随,然后前往总坛伺机而为。
张元敬两人,仍旧被金法王安排在他的那栋高楼中,每人还配一间练功房,方便他们修行。
张元敬因要炼丹,金法王还提供了一间专用的炼丹房,禁制齐全,一旦打开,不虞被旁人偷窥。
炼制熔金煅丹丸的天火流金草和琉璃木比较难培育,上一次开炉炼丹,两物皆已告罄,故而他每日都拿出一半时间培植两种灵植,剩余时间则或以熔金煅丹丸练功,或入地中用擎天诀和那黑泥物质锻骨。
两者皆有锻体之效,同时进行,倒也相得益彰,且越是修炼,效果越好,对神魂的作用也逐步彰显出来。
至于猿十三和碧睛狻猊兽,也放出来让它们在房中吞食炼化那黑泥物质。碧睛狻猊兽还好,猿十三只觉气闷,但张元敬有严令,它也不敢造次。
火鸦道人也是沉住气,除了不时应付一下金法王,其余时间皆在房中修行,熔金煅丹丸也是继续服用,推着一身修为缓缓向那大圆满之境艰难迈进。
如此很快过了近一年。
这日,蓝纤语忽然到访,直入顶层,敲响了火鸦道人的房门。而金法王以及他的几个心腹手下,皆是不在,只有两个传法使陪着,两人表情略显尴尬,却也不便阻拦此女。
火鸦道人心中一动,知道这位怕是有要事想说,便笑道:“蓝坛主专程来此,可是要寻本使讨论道门秘闻?正好闲着无聊,有蓝坛主说说话,倒也不错!”
蓝纤语见他神情意味深长,知这老道或许已经洞悉她的目的,便如金法王一般发出豪爽大笑:“多谢火正使优容,纤语此来,正是有许多疑问,想要与您请教。”
“那就请进。”
火鸦道人也不避嫌,将蓝纤语让入房中,随即看向两个传法使,“两位可要一起?”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一人摇头说道:“蓝坛主与火正使请教,我等便不打搅了。”
火鸦道人微微颔首,将房门掩上,但并不关紧。
请蓝纤语坐下,两人便开始谈论道门修士的阵法之道。不过,这只是表面现象而已,实则两人还在通过传音谈话。
“火正使,虽然对您的身份我有所怀疑,但从您至北三坛后的行为看,您始终站在了神教一边。我虽是金法王的妹妹,是北三坛一系的人,但并非狭隘之辈。北三坛的好坏,与神教盛衰息息相关,故而,有些情况,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向您禀明。”
“本使洗耳恭听!”
“我兄长金法王未必支持两位使者前去总坛。”
“哦,这是为何?本使者观金法王此人,言出必行,既已说好,怎会变卦?”
“兄长虽在教众面前向尊使表达了效忠,但是,那不代表他愿意保护尊使去总坛治愈传承神兽。因为,若是左神使拥立教主成功,他,以及我,还有北三坛不少人,肯定要吃苦头,说不定会性命不保。”
火鸦道人闻言,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蓝纤语此来,看似瞒着金法王,实则就是为他来当说客的。
而且,此兄妹二人利益相连、生死相系,蓝纤语所说之话,便代表金法王一系的立场,需得慎重对待。
当即沉声问道:“这是为何?难道是金法王与左神使有仇?”
蓝纤语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我们蓝家与左神使那一系,的确早有龃龉。当年,前代教主失踪后,烛神教还有四个化身境魔修,分别掌控总坛、传法坛、北三坛、南三坛,占据了左、右神使和金、白法王的传承和身份。那时的左神使与金法王师出同门,两派联合,主导了神教事务。
“后来,右神使使弄奸计,买通奸细,挑拨离间,导致左神使与金法王分道扬镳,神教遂陷入分裂境地,四派势力各掌一方,斗争不断,内耗严重。那一代左神使的徒弟继位后,对金法王一系特别仇视,千方百计打压,两派矛盾日益尖锐。
“到了这一代左神使,其为人颇为公正,凡事以神教大局为重,做了很多缓解矛盾的事,我兄长与之关系还算正常。不过,毕竟人心难测,这一代左神使深谋远虑,缓和矛盾,或许只是为了某一目标,一旦目标达成,难保不会过河拆桥,秋后算账。所以,我兄长担心,新教主上位后,依赖左使,北三坛只怕岌岌可危。”
买通奸细、挑拨离间!火鸦道人暗自摇头,认为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他这一辈子内斗见得多了,矛盾无论大小,总是牵涉利益,一个人的、一部分人的、一派人的利益冲突,日积月累,积土成山,最后不可调和,被某一件小事引燃,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若只是被人挑拨,只是一个误会,上千年过去,怎么也翻篇了,哪里到今天还让金法王这个粗坯耿耿于怀,忧心不已。
“那么,贵兄妹是何打算?”火鸦道人不动声色地问道。
蓝纤语迟疑片刻,问道:“尊使两人,不知是来自何处?若,若两位是意外卷入幽冥洞,那就没有必要再去总坛了,烛神教的事与两位无关,贸然卷入其中,得不到好处不说,性命还有危险。待灭兽行动结束,我们兄妹会准备一份厚礼,护送两位尊使出境。”
火鸦道人知道此时再说什么神恩使者天降的鬼话,简直是侮辱对方,便笑着点头:“蓝坛主所言不差,我与张副使的确是意外卷入幽冥洞的。但是,我们却非不相干的人,而是前来贵教寻找一个人。”
蓝纤语两只不大的眼睛凝望面前这个白发红脸老道一眼,郑重问道:“何人?”
火鸦道人敛去笑容,肃然说道:“一个女子,姓张名萱,其最显着的特征,即是练成了贵教的传承功法烛阴诀!”
“圣女!”
“不错,按照此前贵兄妹所言,正是贵教现任的圣女!”
蓝纤语粗犷的脸上满是惊讶,好半天说不出话,连作为掩护的阵法探讨,都是忘了去说。
火鸦道人却是平静如常,接过她的话头,开始介绍道门中的困阵一般如何排布。
蓝纤语则借着这个当口,平复惊雷一般的心情,并转动念头,考虑如何应对。
但是,到最后,她也只说了一句,且容她与兄长商议,再答复火正使。
几日之后,金法王一脸风尘仆仆,直上顶楼来拜会两位神恩使者。
火鸦道人未等金法王开口,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法王,我们的来历你也清楚了,你是个直爽人,我也不想拐弯抹角,我们便开诚布公谈一谈,谈得成,就继续合作,不成,就散伙,各走各路,互不妨碍,你看如何?”
这一番话,说得金法王有些发懵,他本已与自家妹妹商议过对策,但此时却被火鸦道人的气势压住,有些心虚,嗫嚅道:“火正使要谈什么事?老金我有些糊涂,没有听懂呢!”
“当然是前往总坛,治愈贵教传承神兽,帮助张副使的徒弟张萱登上教主之位!”火鸦道人直视金法王双目,气势汹汹、语气咄咄。
“那,那个张萱,是张副使的徒弟?”金法王大吃一惊,看着坐在一旁笑而不语的张元敬,说话间竟有些结结巴巴。
“不错,贵教的圣女、赤血谷邢光撼带到总坛的女子,就是张副使的徒弟,此事邢光撼是知道的,将来金法往可寻他验证。不知法王愿不愿意帮我们?”火鸦道人步步紧逼,不给金法王任何喘息之机。
金法王干笑两声,避重就轻地说道:“这个,还真是凑巧。幽冥洞把两位卷进来,或许真是上神的安排啊!我老金说过的,听从两位神恩使者号令,绝无二心。”
火鸦道人冷笑道:“金法王,你向来是个爽快人,何必如此遮遮掩掩、畏畏缩缩!你蓝氏一系,与左神使那一派,到底是何仇怨,有没有解开的可能,或者需要什么样的保证,才肯前往总坛,帮助我们治愈传承神兽,倒是说清楚了,也好定下一个计较,免得大家猜来猜去,谋来谋去,反把事情搞复杂了!”
金法王脸上表情变化不定,迟疑良久,方才把铜铃大眼一瞪,粗声粗气地说道:“既然火正使这么说,俺老金也不藏着掖着,这就当面锣、对面鼓地把话与两位神使说清楚,也请两位使者体恤俺老金的难处,不要逼迫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