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岁月长还是短,对夜溪来说,都是一锅炖。
或者说,她没有感觉。
夜溪:只剩一个大脑了,要本王有什么感觉?感觉风有些凉还是水有些热?
竹子见她没感觉,又有生命水护着,更是放心的煮,前后加了好几次汤,后来怕脑子在生命水里泡坏了,才停了手。
如今锅里已是上下分明的两层。
炼制神兵的材料,全抛了下去,这些材料之前已经处理干净,不干净的东西剔除,不利于夜溪的属性也剖掉,混在一起融化成一层近乎透明泛着非常浅淡光辉的粘稠物,占据十分之三的体积。
细看那些光辉,似隔了层层纱雾的夏日繁星,红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灰以及各种混合色,什么颜色都有,远看反而平平淡淡。
这一层材料与水层的交界中央,躺着夜溪——的大脑。
此刻,她的大脑看上去白里透粉,并无血丝,反而是一些乳白色的筋膜贯穿其中,那些乳白色,便是先天之气了,在脑下织出紧密的网。
网上,胸腔靠左的位置,原本消失的心脏重新长了出来,却只有一层乳白色的膜,嘭嘭,嘭嘭,一张一缩。
竹子飞到水面上,夜溪正上头,平静看着她,右手伸到左边袖子里,手指划上,划到肩头,扣,扭,扯。
呲啦——
一整条左胳膊连着小块肩膀从宽袖中扯出,并无鲜血飞溅。
竹子面色不变,拿着胳膊仔细端详,断口处暗金色的血管里凝滞如固体,肌肉呈深红。
“唔,女孩子好像不是很喜欢这个颜色吧。”竹子认真思考。
夜王:不,我喜欢这个颜色,这是肥牛的颜色啊!
在竹子的注视下,深红慢慢变成剔透的深粉,晶莹润泽,恍如水晶。
“唔,女儿家好像都喜欢这个颜色。”
夜王:你说我喜欢那我就喜欢,便是绿的,我也接受。
丢入水中,胳膊轻若羽毛的旋转着坠下,化成一片深粉的水雾罩了上去。
竹子微微一叹,自语:“这鬼地方,也找不到别的好东西了,先凑合用吧。你那区区血肉之躯...”摇了摇头。
双手结印,一道道飞快打入水中,夜溪身侧,大脑旁边,经脉旁边,心脏旁边,无数个小气泡凭空而来,汩汩融入其中,渐渐丰盈,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来。
正是夜溪的模样。
竹子凭空一抓,一条道心石抽取而来,一揉,渣渣飞走落到炉子外头,只余一团半个拳头大的神秘物质噼里啪啦,轻轻一托,定在空中。
又一抓,一颗比石磨还大的散发着浑厚气息的珍珠类珠子突现,揉,渣渣飞走,又一小团物质晃晃悠悠定在空中。
再一抓,抓出一团云朵似的东西,揉出一团定住。
如此到最后,水面上空定着几百上千的小团子,各个散发着恐怖的能量气息。
“呃,应该...死不了吧?不管了,试了再说。反正只有一个脑子了,再坏也如此了?”
夜溪:啥?!有种再说一遍!
竹子对着下头白生生的脑子叹气:“你又没法修炼,谁知会不会有神劫?不经神劫洗礼的身体在神界是走不远的。只能用些扛造的东西,别怪我不提前说,实在——咳咳,坚强点儿,活下来啊。”
顿了顿:“长痛不如短痛。”
右手扬起,猛的挥下,空中团子炸弹似的呼啸着落了下去。
轰——轰轰——轰轰轰——
炸了锅。
竹子忙向后退,一跺炉沿,往后一退,无形的半透明结界升起,完美将溅起的水花挡在里头,没有浪费一滴。
抖动袍子,还好,没弄湿。
隔着结界往里望,只见里头开了锅,水花,不,应该说水龙卷,横行肆虐,吸,飞,撞,吸,飞,撞...结界上时不时响起一声嘭,那是被撞开的水龙卷呼在上面的声音。
水面上如此激烈,水下只能更激烈。
只剩大脑的可怜的夜王此刻感受绝对不好。
本来睡得香沉着呢,突现之间——透出水面换气的狗狗被掐住了脖子,饥肠辘辘的狗熊被划拉了肠子,大病初愈小米粥养着的病人被灌了百草枯...种种复杂感觉不一而足。
汇总在一起便是:难道自己被小莲花吸了进去,要体验死在自己手里那些人和非人的所有死法?
明禅,救我!
救我出苦海,我愿立地成佛!
可惜,城主府里的明禅顿悟后又陷入长悟,任肩头落了灰,衣角发了霉,屁股底下长了蘑菇都没动一下,自然没有和她心灵感应,也就完美错过了这唯一让夜王成佛的好机会。
竹子:呵,我的结界内,你想求援?便是之前小爪子透出的那一点,也是放水。现在?呵。
小爪子在母体晶核里急疯了去,凤翎也在外头转圈圈,可惜,谁也联系不上谁的主体。
凤屠和无归在城主府里玩互捅呢。
总而言之一句话,自己受着。
竹子摸胳膊,摸了个空。
“嘶,不会恨上我吧?”
夜溪:你、猜、呢?!
竹子自语:“意识小人早丢下去了,反正她也看不到,不如就说——她自己体质问题导致的,不关我的事。对,就这样说。”
夜溪:...
总有一种山头拜错跌进大坑的感觉。
里头爆炸越发剧烈了,但竹子很放心,有生命水在,夜溪不会有事的,只是另一桩——
“这炉子行不行啊?”
万一炸了炉——这真的完了。
“应该行...吧,毕竟是神级。”
竹子担忧看天,墨荒真正的天灰蒙蒙的。
他要来废界,图的就是方便,不是废界这神级的炉子开不了工,只有天道薄弱的地方能让他作弊。
墨荒的天道是薄弱了,但——他徒弟引来的天道意识可不少啊,再但——有求于他徒弟呢,应该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再再但——万一它们一个脑抽要他徒弟陨落在这呢?
想到此,竹子冷笑,打狗还要看主人,他还在这呢,不信它们敢!
一道无敌意志冲天而起,冲破灰蒙蒙的天,无形中独树一帜,战斗的旗帜。
似有什么后散而去,远远的游荡。
某些存在:大佬,我们真的只是围观,接下来要合作呢,我们是友好的,诚心诚意的,目前。
水里的爆炸持续不停,水面却是越来越低,原本界限分明的两层结构慢慢交融,夜溪透明的身体渐渐充实,丰盈,完整。比例完美的身躯,修长有力的肌肉,白皙透亮的皮肤,每一个部分,每一寸地方,无不闪烁浓浓生机。
不能再长不能更短的黑色睫毛轻颤,眼帘打开,露出黑白鱼儿分明的眼睛,白如白昼,黑如黑夜,平静无波,无情无绪。
不,不是无情无绪,是还没想好该有怎样的情绪。
等想好——不!不需要想好!
一声怒吼冲破水面回荡结界间。
“死竹子!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