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夜惊魂未定。
次日清晨,外面早早的请来了和尚道士叮叮当当做法叽叽歪歪念经。
“喂,你听说了吗?太太屋里面闹鬼!”
“当然,我还亲眼看见了,是一只大头鬼,张着血盆大嘴……”
“张财家的怎么样了?”
“好像是不大好了……”
“听说还吃了一个丫头!”
“哎呀妈……”
院里的媳妇婆子丫头四下交头接耳滴滴咕咕,很快事情传的越发不像话了。
王夫人昨晚已经搬出了旧宅子,远远的在荣禧堂西面找了间院子。
她心里本来就有鬼,一晚上没敢合眼,精神恹恹的,忽又一惊一乍,总是觉得有五只青面白发鬼围着她打转——毕竟她见过那些东西!
“你昨晚看见了什么!”
此刻,张财家的已经醒来,还有些惊魂未定,面对王夫人急切的话语,只能哆哆嗦嗦的说道:“那,那,马婆子不是,不是人……”
王夫人唬了一跳,忙道:“不是人是什么?难道是……”
“太太,她就是个夜叉鬼啊,可怜当年我们一时瞎了眼,竟请她做了宝玉干娘,呜呜,亏得宝玉命硬,身边又有‘宝玉’护身,这才没有遭了那夜叉的毒手……”
“什么!竟然是如此!”
王夫人闻言顿时大怒,难道宝玉从小身子弱,又不爱读书,每每到考试总生病,被庶子压的抬不起头,事事不顺,全是那夜叉鬼干的?
想到此处,护子心切的王夫人也不害怕了,咬牙吩咐道:“快,快,把她拉出去烧了,挫骨扬灰,再去衙门找官差抄了她的家,敢害宝玉,我要她全家不得好死!”
贾母院子里。
此刻,贾母听了王夫人,张财家的话之后一手搂着宝玉,一手拍着桌子哭道:“我就说,我就说,这些神婆子神道士没一个好的,前年还骗我给宝玉在什么西方大光明菩萨面前点了大海灯,一个大海灯每天十两香油钱,我本就不信,只是觉着她可怜,权当施舍与她,没想到,没想到!竟招了饿死鬼来了!”
也就在此时,外面贾琏急急的跑了进来,喜道:“老太太,太太,那马道婆的住处被锦衣卫搜了,竟然搜出好些泥塑的煞神鬼像,后面还有一盏灯,灯下全是小草人,有头上带着紧箍的,有胸前扎着细针的,戴镣铐的,还搜罗了好些账册,扎针的小纸人,现如今里面还有几个同伙,已经全部拿下,进了刑部大牢,听说要问死罪的!”他今早上亲自去告发的马道婆,这次算是立功了,朝廷可能有赏赐下来也未可知,因此喜不自胜。
王夫人最是心善,越发听不得这样的话,只咬牙道:“该死,该死,该死,全家都该死……”
“宝玉,宝玉,你听到了吗?”王夫人把宝玉唤到身边,搂进怀里爱怜道:“怪不得你这些年身子弱,每到考试总有这样那样的事,原来全是这鬼婆子搞的鬼,你放心,今后再不会有了,再不会生病了……”
宝玉趴在王夫人怀里很不情愿的点头,不生病了怎么可能?那岂不是要天天上学念书了?
“听袭人说你最近读书很认真?”王夫人很担心宝玉受到贾环会试的刺激埋头苦读,累坏了身子。
宝玉点点头,这两天他确实看了几页书,写了几百个大字——当然他读书跟贾环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因为贾政要来了,得写几个字应付过去。
“临阵磨枪也不中用,有这会子着急,天天写写念念,有多少念不会的?如今马道婆好容易死了,你才好些,这一赶,又赶出病来,还是好好休息一两个月罢!”王夫人摸揉着宝玉的脖子心疼道:“放心,功课的事你爹回来问起,自然有老太太跟我帮你说话。”
贾母也怕宝玉急出病了,毕竟先前一直被马道婆诅咒着,才刚好些,不能累着:“就听你娘的话,先好好歇息几个月,你老子那里我们自会去说的。”
宝玉听了大喜过望,自此也就把书本又丢开了,仍旧照旧游荡。
今儿跟丫头嬉闹,明儿东府射箭,后儿秦钟家里做客,再后天会会琪官,北静王府里吃酒,南安王府里听曲,一时间好不自在。
贾母王夫人一时倒也没管,毕竟宝玉那么有灵性,没了马道婆,相信读书并不比贾环差,毕竟宝玉还小,也不就急在这一时了。
……
前院。
“方兄,昨晚没吓着你吧?”
方以智看起来精神不错,并未受影响的样子,毫不在意道:“我辈读书人一身正气,什么妖鬼蛇神,止增笑耳!”
贾环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考篮笔墨什么的我给你准备一份,你就不用挂心了,吃什么直接叫丫头去厨房里给你做,别客气……”
“自然不会客气,我又不挑,到时候你吃什么我就拿你点将就一下也就罢了……”
“停!”
贾环果断打断道:“有一说一啊,考篮笔墨给你准备好,吃的你是想都不用想,不带你就饿着!”
方以智笑道:“环兄弟小气……”
“对,就是小气!”
……
东小院。
贾环刚一进院子,小吉祥,小雀儿就跑着迎了上来。
“环老爷……”
“老爷来了!”
贾环笑骂道:“没大没小的,姨娘这里,我算哪门子老爷。”
小吉祥嘻嘻笑道:“姨奶奶叫我们这么叫的。”
贾环笑道:“胡说,我是老爷,那姨娘算什么?”
“你是老爷,我自然是老娘了!”赵姨娘兴高采烈的从屋里走了出来,自从贾环中了举人,她腰杆不自觉直了许多,以前从不拿她当一回事的管家媳妇婆子,现在一个个张口闭口姨奶奶,叫的她有些飘飘然,很是体会了一把当主子的感觉。
“娘……”
“呸,什么娘。”赵姨娘皱着眉道:“我现在是举人老爷的娘,要叫我‘老娘’!”
“额……老娘?”贾环心里无语,举人老爷的娘叫老娘?
赵姨娘闻言顿时喜笑颜开:“这才对嘛!环儿快进来,老娘这里有好东西。”
贾环跟着进了房里,笑道:“老娘昨晚害怕了没?”
赵姨娘拍着胸口心有余季道:“真真的吓死老娘了,你没有吓着吧?”
贾环笑道:“我们读书人满身浩然正气,自然不会怕什么小鬼阴邪。”
“那就好,那就好……”赵姨娘叹了口气道:“可惜了,听说马道婆死了,本来我还想叫她再给你跳神呢,上次她跳的神就很准,你果真中了!”
贾环忙道:“没事,我已经找人跳了,这次更准!”
赵姨娘听了果真大喜,笑道:“环儿果然出息了,不用娘操心了,你快看看,这几件是宝姑娘给我送来的,还有这茶,也是宝姑娘送的,怪不得人家都说宝丫头好会做人,很大方,果真是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