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利城堡,或者该叫巴克利废墟,位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上,在黑暗之中乍看之下像一大堆石块,直到距离够近,他们才辨认出那一度宏伟的城墙,屋顶还有高塔。
“都塌掉一大半了,这里会有书吗?”爱德华很怀疑。
“正确的说法是,还有一半没塌掉,应该会有书。”
佛烈德跳下机车,大大伸了个懒腰。
“啊,太爽了!果然还是骑重机最过瘾!”
因为他坚持不骑马,两人花了一番功夫,总算偷到一台重型机车。
能够在深夜里尽情飚车,佛烈德很开心,爱德华却不太愉快。
“机车到底有什么好啊?那么粗俗,引擎吵得要命,还有难闻的机油味,都沾到我的外套上了。”
身为黑衣骑士,他却不能优雅地策马奔驰,只能坐在机车后座,实在是辜负了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就算跟你解释你也不会懂,因为你没有一个自由奔放的灵魂。”
自由奔放个鬼……
爱德华心里吐槽着,跟着佛烈德走进城堡。
“呜!”
一进城堡佛烈德立刻遮住鼻子,连爱德华也闻到空气中浓浓的烟味、烧焦味和酒味。
“是有人在这里开酒会吗?”
“可能不是,南方人认为把酒和烟草一起点燃可以驱邪。图书馆的老人说这里出过什么『古堡之鬼』,可能是有旅人在这里暂住,做了保平安的仪式。”
佛烈德耐心地解释,想也知道爱德华对各地的风土民情一定是毫无概念。
“不过这味道这么浓,留宿的人应该还没走才对。”
然而他们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大概是仪式失效,半夜就被鬼吓跑了吧。”
城堡毁损得非常严重,到处都是残破的砖瓦,两人绕了一大圈,不要说书本,连片纸屑都没有。
“看来这趟是白跑了。”爱德华有点泄气。
“不见得。图书室可能是被埋掉了,或是在地下室,只是还没找到入口。不过天快亮了,你最好赶快找个不透光的地方休息──”
佛烈德忽然脸色大变。在浓烈的烟味和酒味散去之后,他终于闻到另一个味道。熟悉无比的味道。
“怎么了,波──”
爱德华一回头就知道大事不妙。
破败的城堡大厅里,无声无息地多出了十几个人。
每个人都和佛烈德一样,有着结实的肌肉,体温比一般人略高。爱德华很清楚地看到,有几个咧嘴而笑的人,长着满口利牙。
狼人。
太阳已经升起。
“你们听我说,真的不用这样,杀死贝尔对狼人没有好处……呜!”
虽然被两个人牢牢压制,佛烈德仍然拼命想阻止族人动手伤害爱德华,但是话说到一半就重重地挨了一记耳光,打得他眼冒金星,嘴角流血。
打他的人身材高大,灰色的长发盖住半边脸,只露出微勾的鼻梁,坚毅的嘴唇,和一只褐色的眼睛,让人联想到猎鹰。
这人正是佛烈德的师父,也就是转化他的人。瓦里斯。
因为有狼人在博拉玛被活尸攻击差点没命,瓦里斯听到消息后,认定活尸非常危险,因此联络各地的狼人,约好在古堡集结,准备混入城中消灭活尸。
没想到人才刚到齐,瓦里斯就逮到自己的徒儿犯下狼人的大忌:跟吸血鬼一起行动。
“你身为狼人,不顾尊严跑去跟吸血鬼为伍,现在居然还帮他求情?佛烈德?波登,你什么时候堕落成这样?”
虽然语气凶狠,瓦里斯却面无表情。
他这人向来如此,任何时候都冷着一张脸,就算怒火冲到头顶,还是连眉头都不动一下。
“师父,贝尔原本就是我的同学,自从转化之后,从来没有伤害过狼人,我为什么不可以跟他结伴?他杀的吸血鬼搞不好比在场某些同胞还多呢。”
“那又怎么样?吸血鬼原本就喜欢同类互食,他们也喜欢吸狼人的血,谁能保证他不会哪天想换换口味?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性命,难道也不替其他同胞着想?我是这样教你的吗?”
“师父──”
“闭嘴。”瓦里斯指着他,“有话就到狼人法庭上去说吧。在那之前,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倒在地上,动也不动的爱德华。
“把那吸血鬼丢到太阳下!”
所有的狼人都露出残酷的笑容,佛烈德的心脏差点停掉。
之前爱德华在大白天被丢出火车,正好是阴天,他还来得及救援;今天可是艳阳高照,爱德华铁定不到两分钟就成灰了。
“师父,不要这样,我求您!”
瓦里斯的目光,比吸血鬼的精神攻击带来更大的痛楚。
“你没有资格求我任何事。”
佛烈德被架到城堡的走廊上,跟其他狼人一起看着爱德华被丢到毫无遮蔽的空地上。
他开始痛恨师父,痛恨在场所有幸灾乐祸的狼人,更恨自己的无力。
即使在他发现自己根本打不赢阿希达的时候,他也没有像现在这么绝望。
看到爱德华身上开始冒出烟来,佛烈德什么也顾不了了,张口大叫。
“贝尔,快起来,起来啊!贝尔!”
“别傻了,现在是大白天,吸血鬼哪听得到──”
吐槽的人忽然出不了声,仿佛舌头被夹住了。
爱德华爬了起来,转身面对着所有狼人。
他全身冒烟,脸色惨白,无神的双眼红得惊人,摇摇晃晃地朝他们走来。那模样还真有点像活尸。
看到这种前所未有的景象,狼人们不由自主地后退,给了佛烈德挣脱的机会。
“贝尔!”
他冲上前去扶住爱德华,飞快将他扛到有阴影的地方。
爱德华硬撑着抬起头来,面对着狼人们,双眼却没有聚焦。
“要审判波登……就连我……一起审……”说着又失去了意识。
“你是说,他的造主就是你的仇人,所以你们决定连手找到阿希达?”
狼人法庭很克难,把城堡倾倒的柱子当成审判席,瓦里斯和另外两个年长的狼人坐在柱子上,担任法官。
“是的。我以为阿希达会召唤贝尔,只要跟着贝尔就可以找到他。”佛烈德跪在地上,低声回答。
爱德华倒在他旁边,依然昏迷不醒。
“第一,这是个笨主意。第二,当你发现阿希达迟迟没有召唤贝尔的时候,就应该采取行动杀死贝尔,你却没有动手,这是什么道理?”
面对瓦里斯毫不留情的追问,佛烈德沉默不语。
还能有什么道理?当然是因为他已经习惯跟爱德华相处了啊。
“就算他原本是你的同学,在变成吸血鬼的那一刻就不是人类了。你曾经对着狼人的祖先发过誓,一定会不遗余力消灭吸血鬼,你忘了吗?”
“但是他答应要帮助我杀死阿希达,阿希达强大的程度是庭上绝对无法想象的。我认为与其杀死贝尔,还不如和贝尔合作杀掉阿希达,更符合我族的利益。”
“是啊,杀掉阿希达,然后贝尔变成下一个超强吸血鬼,再度迫害狼人。这主意真是太妙了,波登先生。”
瓦里斯环视场内的狼人,语气平平地说。
“各位的判决呢?有罪还是无罪?”
所有狼人齐声回答:“有罪!”
“杀死吸血鬼!”
“杀死叛徒!”
瓦里斯和另外两名法官讨论了一下,宣布了判决。
“本庭对佛烈德?波登的判决是:有罪。波登的处罚,就是亲手砍下吸血鬼贝尔的头,然后做十年的苦役。”
苦役,就是狼人中的最低阶层,通常都是犯法被判有罪的狼人。苦役必须轮流服侍所有同类,任何狼人都可以使唤他,不管再不合理再粗重的差使都要完成。
“办不到。”佛烈德简单明了地回答:“请直接处死我吧。”
“哦,所以你父母的仇就这么算了?之前求我转化你的时候,说得活像为报仇下了多大的决心,结果你的决心只有这种程度?”
瓦里斯的话就像刀子一样刺入佛烈德的内心,还转了好几下,疼得眼泪差点流下来。父母凄惨的死状再度浮现眼前,让他恨不得当场改口。
但是当他看着昏迷不醒的爱德华,另一种感情又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