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秋。”
“嗯?”正在用水涂阵,听到夏可乐的呼唤停下了动作。
“你真的想要留在这里?”
一只乌鸦,拥有了深沉的模样。
“当然,这里怎么看都像是能找到一片了不起碎片的样子吧!”秋笑了笑,并不是什么打紧的话,他可以一边画阵一边说话,“那个巫妖王虽然手下没什么东西,却也说不出的有些厉害呢。
我们来的时候西面和南面的法阵已经使用过了,那股力量不可小觑,而且从后来目击者的言论里能知道,当年攻城的是王国军,导致现在王国都没法在东部边境招到兵马,就连圣殿都有被拖累到,大部队一起被抵制到城外,倒是佣兵团出乎意外的受欢迎呢。
他所掌握的力量我看不透,也许真如夏可乐你说的那样,不能成什么气候,但是吧我总觉得——”
“——秋。”乌鸦打断了他的讲话,“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秋手上沾了水的布停顿了一秒,随后又继续画了下去:“是啊,也许会很残酷,但我一定会继续注视这片土地下去的。”
扑通——抹布入水,秋也拍了拍手:“好啦,我刚才在城外又看到些有趣的东西哦,我会慢慢成长的,夏可乐你可不要掉队!”
“你这傻孩子真是的……”执拗又不听劝,还要做出副天下缺了你就不行的伟大模样,夏可乐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秋迅速坐到阵中,两只手合在一起,冲着夏可乐笑:“快一点哦,再慢些水都干了哦!那个一只眼的佣兵,夏可乐你一定也很感兴趣吧?你上次都说他身手不错了!”
是啊,一定,毕竟即使在否认,两天前面对那个男孩的时候都开口说话了呢。
就算预言术最终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可那个男孩太不一样了,面对会说话的鸟类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惊奇神色。那个男孩身上,有与众不同的气息。
身在东边,迟早有机会再见面的,这一定也是上天的安排。
夏可乐骂骂咧咧地停到了秋的肩膀上,忽略外表的话,站得还挺威武的。
地面上因为净水而变得颜色加深的部分开始发光,光芒逐渐要将两人淹没。
“呐,秋。”
“嗯?”
“你有没有考虑过娶个媳妇再回去?”
“!??”
光芒消失,基地的一角还剩下一个打坐的肌肉娃娃脸少年,与他的碎嘴的乌鸦长辈。
至于佣兵团的独眼战士么,现在刚打败一群眼冒红光、浑身黑气的鸡,与他的战友们靠在一起休息。
有人啐了一声,靠在墙上骂道:“那群权势的走狗、没用的软东西,只会在城外看着别人拼命~嗷!”男人又是吃痛。
“杰瑞你轻一点,刚包扎好的伤口要裂开了!”
那个杰瑞语调突变:“嘿,利娒小姐,还好有你不嫌弃我们。”
“大家都是为了这座城,没有嫌弃不嫌弃的。”女声停顿了一下,然后更大声地吆喝,“喂,一只眼,赶紧过来,天快黑了!”
独眼战士拉了拉他的帽檐。
天,快黑了。
天黑对于明卡特城来说,几百年前就不是好兆头了,白日里艳阳当空,晚上便是极致的冰冷。没钱的孩子抱团取暖,或者找些枯草沤起来;有钱的人家烧着柴火、粪便,水汽通向各个房间。
黑夜是平等的,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而如今的明卡特城,似乎是受到了巨树的照顾,少去了白日的烈阳,却不曾削减夜晚的严寒,甚至让那恐慌变本加厉。
王国的军人!马里密一拳砸到身后的墙壁上。
他曾经以此为荣,如今却对之恨之入骨。
那一夜的记忆每晚都会入他的梦,四年来未曾改变,一开始他甚至不敢合上眼,也没有去找过医生,他就那样任由左眼随同自己的荣誉一起烂掉。
民众的愤怒从城门被打开开始,止于王国军和圣殿骑士团被赶出城门,剩下的不过是一触即散的怨念,那不是真正的恨。
而马里密的愤怒,不只是砍来的刀与射来的箭上都刻着洛维斯的印记,他恨军队的退却。
虽然有了他们的存在,有了佣兵团的出现,而佣兵团背后能领到自王都拨来的赏金。
但,不可原谅……他们为什么退军了?就算城内战火已经平息,就算对军队的怒骂突破天际,可……他们为什么要退军?
一具不成人形的尸体被找到,胸口处有被箭贯穿的痕迹,军队说那就是被利德尔大法师击败的始作俑者,只有余部还在逃窜。
是谁烧掉了奄奄一息的罪恶之源?又是什么原因让王国军队变为砍不死烧不灭的怪物军团?他们又是为何忽然倒下?什么样的魔法才能够操纵活生生的人?
其他人记得的是伤痛,是失去亲人、朋友的悲哀,那马里密呢?他到底,是在为什么而愤怒?
“啊~真好啊,还好有青木大法师的馈赠,我们也能烧烧柴了。当时要是把圣殿的军队留下来就好了,明天要是没有任务我一定去教堂做做礼拜。”一个不算壮硕,但满身精肉的男人抱着一瓶酒坐到篝火面前。
这里是他们约定好的休整地,不止一个团的佣兵会在一条的战斗结束后回到这里。事实上这种时候他们也很难明确地分谁是谁团里的了。
像这样的地方不少,除了自我休整以外他们还会撒上从圣殿和王国那里领来的香料,这样的话在入夜前他们可以迎来最后一波敌人。而长期与这种香料作伴,他们自身也像是染上了那种气味,变得更容易被魔物袭击,夜晚也并不能带来真正的平静。
“哈,你小子就做梦吧!就现在这情况咱团长能放你走人?这些怪物就跟杀不尽一样,不知道哪天,什么地方,什么东西又会变成那着魔模样,说不定就连我们自己都逃不过!这些废墟……唉。”另一个大汉说到竟是叹了一口气。
之前那个男人拿着酒瓶的手抱住大汉的肩,依旧笑嘻嘻地说:“别这样山姆,难道你还没习惯吗?”他的酒浪出来一些,但是他没有多在意。
大汉取下了自己的拳套,从篮框里抽出一瓶酒来,拔掉塞子“咕嘟咕嘟”地灌完了一整瓶。
“喂,一只眼,过来喝酒啊!”开朗的瘦男人高高举起酒瓶,召唤着马里密。
大汉尽可能地控制自己的音量,可惜他是天生的大嗓门:“喂喂,别去招惹那个怪胎啊。”
“没事的没事的,大家都是一条战线上的。”瘦男人倒是在安慰他,随后又大声喊道:“这么冷的天,不吹两瓶吗!”
马里密别过了头,那堵墙正好,能将他隔离在篝火之外、埋没在群魔乱舞的影子里。
嗯?冰冷的水打在他的脸上。下雨了?自奇迹之树长成后,并不稀罕,任何时候都可能降下一波突然的雨。
身后乱成了一锅粥,声音忽然就变得嘈杂起来。他们在撤退到尚能遮雨的残垣里,顺带将能搬的东西搬走,一切都在混乱中有序不紊地进行。
“喂,一只眼!”在一群糙男人里,女人的声线格外引人注意,“一只眼,快进屋来,肉汤也炖好了!”利娒撑着一个柱子,向外望着。
像利娒这样的人并不少,她们大多在战争中失去了丈夫和孩子。黑夜是平等的,但总有些人是可悲的。
马里密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雨势很大,他的脚步变得沉重。
那孩子曾经认为军人是英雄,现在会不会认同是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