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干笑了几声，以眼神指使后边那个男孩儿出去把风。
“那么，接下来我要说的也许是阁下在地界从未听闻过的事，还请耐心听完。”
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我，费厄斯，曾经追随最伟大的王座之一的熔岩巨匠。虽身为天使，你应该也没有听说过熔岩巨匠的大名，但这不能怪你。
我本只是地界一个地精，这个名字对于你来说应当同样生分，这是人类与光明女神的杰作！抱歉，我有些激动了。
我生长的那片土地，虽算不上富饶，可人民总能安然自得，每日过着悠闲的生活。在那位的治理下，就算偶尔会遇到别族的侵犯，也总能在自强不息下逐渐恢复生机。
从我懂事起，便决心要努力磨练自身，以抵达那位的身边，对他有所协助。我日复一日地用魔力锤炼自己，才终于在一天幸运地受到我主的召唤。
我主本是个匠人，全副心血付诸锻造。在我跟随主的时光里，常常听见主屋子里的锻造声彻夜不停，又听见完成时，主无忧的笑声。主的本心只不过是与外貌截然不同的纯真。
在短暂陪伴我主的时光里，我能感受到家人与朋友般的温暖。
他真是少问世事，就算真的过问了，也不是为了自己的事。如此高尚、如此亲和，甚至常常让我觉得，主是神，主又不是神。
可那件事情还是发生了，在你诞生之前，距今三百四十五年以前，神宫发生过一场大变故，所有的神一夜之间消失了，无争如我主竟也未能逃脱，而神宫竟对此闭口不谈！
我在最后阶段遭到天使的追杀，幸而有我主留给我的宝贵器物，才勉强活了下来……到今天，主留给我的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我，费厄斯，并不是个高尚之人。我被光明踩进泥土里，东躲西藏，我，就是要为我主、为自己、为整个地精族讨一个公道！我要让整个人族、乃至神宫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他说得很动情，几处破音，几处流涕，最后又是紧握双手，拳头捶打在墙壁上。
圣西林扫了一眼这破旧的房屋，还有两个看上去就不太行的人。刑阿狸已是手下败将，站在中央那个……没交过手，但圣西林估计自己全盛时期完全能把他按在地上揍，这个人支离破碎的身体并不适合战斗。
“就凭你们，就敢于挑战人类、甚至是神？”
“这确实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我确已有打算。你和那个圣子关系密切，想必也能听说一些关于光明女神失去联系的事……如今的人类与神宫，不再坚不可摧。这三百四十五年间，我未曾有一日放弃思考，只为创造一个机会。就算你不信任我们的力量，你也不同我们，也不妨碍你加入我们，你可以不参与我们平时的活动，我只希望当我反攻神宫的时候，你能助我打通去往神宫的路。”
圣西林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摸清绳子的方向，接着问：“那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甘愿同你一起在复仇的火焰中忍受艰苦？”
费厄斯又笑了：“人人心里都有一座天平，若复仇是艰苦的，而选择复仇一定是因为另一方更是痛苦，这一点你会明白的。坠入地界仍然苟活的天使，终究是逃不过自己的命运的，在孤独中死去，脑中回忆起朋友的背叛，那不是更痛苦吗？”
“你！”这一次圣西林真的没忍住，虽然她就说了那么一个字很快就冷静下来了。
“不止如此，我们还知道更多，包括你的身世。你已经开启了两面魔力，逃不掉的，逃不掉的！终有一天你会明白天使只是一个容器，使命只是谎言……哦？你的朋友已经等很久了，看样子已经等不及了，替我谢谢他曾收留我这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眼前突然弥漫起黑雾，圣西林也感觉到自己手脚一松。黑雾里，刑阿狸的黑丝全力释放，除了圣西林所在的位置，整个房间都被包裹了，那两个人的身影同时不可见。
身世、容器、使命、谎言？
“等一下！”她大喊着，但在这场战斗中这一声的力量微乎其微。
那可不只是简单放出来阻挠视线的黑丝，那是实打实的攻击，而且是能够对神器之灵造成有效伤害的手段，铿锵的声音响个不停。
手脚刚刚得到解放，圣西林还不能活动自如，况且她还不是真的想离开。
黑雾越来越浓，逐渐连那般明显的丝线都要被掩埋了。雾气里忽然伸出一只全是伤口的手，将圣西林拉进怀里。
“不要挣扎！”图拉格分心说出这句话已经很不容易。
圣西林果然停下了动作，可是……即将逃脱出的废墟里，似乎埋藏着她苦寻多年的答案。
黑丝还在追来，图拉格身上已损伤太多。
明明怎样遭受折磨都没有关系，但在图拉格的怀里，圣西林紧抓着他的衣衫，哭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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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西林……圣西林……圣西林在哪里……”唐在呢喃中挣扎着要起身，正好触碰到了柔软的肉体。
那双明媚无边，仿佛永远都不会有烦恼的眼睛注视着他，眼里似乎有局促。薇薇安慌张地放下手中舀了小半食物的勺子，又推开唐，退后了几步。
接着是牵强的解释：“我不是故意来照顾你的，不是想要提醒你圣子的身份，不是要给你压力……门口的修女正好不在！”
摇了摇自己不知多久没活动过的头脑，唐没有太听明白她刚才在说些什么。灯光不是很亮，这样很好，对他的眼睛很友善。
薇薇安又是后退几步：“既然你醒了，看样子气色也不错，那我有义务告诉你好好准备准备，神侍已经等你好多天了，身为圣子还有事情要做。”
这是在说什么，前后矛盾的。
“神侍？哪个神侍？”唐趴在床头问了一句，他有点迷糊。先前似乎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总是一件事在反反复复，但一觉醒来就完全不记得了。
“还能有哪个神侍啊，就是焦客啊……我刚才着急，没说清楚。”
唐只觉得头疼，躺了回去没有说话。
看影子，薇薇安又靠近了点，唐的床边有一根凳子。
“你现在在东部边境，这里有一个实验。有一个通灵族来的贵人，告诉我们这里会发生的事，包括这个实验还有你的事情，不要害怕。贵人是焦客认定了的，在圣殿的传承里就留过记录，不过只由历代神侍把守。”
唐因为惧怕强光而拉过被子蒙住的头，忽然感受到了轻轻的拍打。
门再度被打开了，一个黑漆漆的影子投射进来。
圣女的脸色变得不很好，声音也开始僵硬：“既然醒了就先起来吧，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唐的心跳漏了一拍，窒息的感觉随之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