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一旁商场自助的单层寄放柜里。
拦了一辆车。
……
几十分钟后，车到了青山老街。
出租车在路边停稳，打表结束，“小姐，到了。”
“好，麻烦了。”支付页面跳转后，她径直开门下车。
也没看驾驶座上司机欲言又止的表情。
这条街很少有人来，他还是第一次接这么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算了……
街边，一家不大不小红色牌子的早餐店门口，几层垒起来的铁制大蒸笼缓缓升起水气，一走过来里面面食的香气就扑了人一脸。
而店门口三三两两排着队。
最前头一身腱子肉的高个男子身后跟着两个同样健壮的男子。
现在又多了一个。
模样精致清丽的少女，姿态淡然的走了过去，站在了三人后面。
手插卫衣兜。
瞧那架势，排队么，不就是来买早餐的。
至于为什么说这小姑娘看着样子淡然。
常理，一个人看见这么三个谈不上是凶神恶煞，但起码见这几人臂膀上纹着的大面积青色恐人纹身，是个人靠近也会不由得生出一丝惧意来。
不是站得远远的就是等人走再过来。
哪里还像她一样好端端就这么走了过来，站在几人后面，等着排队买早餐。
排在最前面的纹身肌肉男看了她一眼。林荞梓一双手插在卫衣兜里，黑眸同样回以，目光不惧不闪。
怎么么…
纹身男见状微压着下巴，眯着眼不着痕迹打量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几秒后收回了视线。
等三个人买完后，这才排到了她。
经营早餐店的是一男一女。制作后台与前面完全打通，中间的面台附近只隔了一层透明的防尘塑料板子。
不用刻意往里瞧，里面早餐从制作到成品一览无余。
案板简单干净。
而前面笼屉前待客的女人戴着个卫生口罩，白色的棉质带子穿过耳后，严严实实盖住了口鼻。
从招待门面来看就卫生许多。
女身上穿着的是印着早餐卡通图案的深色衣服。看着也很利落。
单从露出来的一双眼睛看，可以是九分有南方女子的味道，细柳眉，杏眼，含瞳。
剩下来的一分凭感觉瞧上。
而说出来的话确也是温声细语，潺潺流水，江南风情。
结完前面一个男子的账后，招待台后的女子顺手拿起擦布擦了擦早点台上凝结的白色水汽。
迎着晨光的温眸看见站在笼屉前微昂着头看着品类表的艳绝少女。
眼底淌过一流惊艳。
女子口罩上方露出来的温眸眼尾向上弯了弯，声音缓而轻。
“要吃点什么？”她放下了手里的擦布，一只手抻着台子边沿。
视线透过她的肩顶，能看见后方大台面板前同样是带着口罩的一名店内男子，手下的面板上在醒揉着面团，旁边轻动着声响的搅拌机器也在工作着。
隔着腾腾水汽朦胧看不清人脸。
只是随着男人手下用力揉面露出来的胳膊内侧面，隐约可以窥见内里一片深色鸦青。
也像是纹身。
屉笼前的少女林荞梓，身后云层落下来的金灿灿阳光铺了一身，发丝浮着微光，容貌好看的，活像一个神明少女。
但神明少女显然是第一次来这里。
正当女子，也就是杨琳，准备开口向她介绍早点的时候。
“麻烦一份奶黄包，一碗白粥，一个馒头。”林荞梓将视线从上面的介绍表收了回来。说话间的目光落在了台上热气腾腾的竹编蒸笼上。
也从兜里拿出了手机。
“在这里吃还是打包？”杨琳眼里含笑，用一旁的湿布擦了擦手，看着少女手上没有拿什么东西，适时开口。
也麻利打开了面前蒸气腾腾的大笼屉。
打开的瞬间，湿热的蒸笼水汽泷了近处两人一脸。鼻翼间随着水汽迎风挥散的阵阵面香更加明显。
林荞梓滑着手机屏幕的手滞了一下。视线落在了笼子里一个个憨态可掬的发胖小黄猪上面。又亲眼看着女子夹了出来。
竹夹恰好夹住了它圆滚滚的脑袋。
她头顶上方的餐食品类表：
店内最近新品：奶黄包
奶黄包，4元一碟
粥，2元一碗
鸡蛋，2元一个
馒头，1.5元一个
豆沙包，1元一个
嗯…除去这个新品，这里明显就四个餐食种类。
这条街一望过来就这一家早点店。或者说是这个点开着的也就这一家。
看着猪被夹子夹着瘪进去的脑袋，她手指摩挲了下屏幕滑层。眸底跳脱，眼神侧睨了某处一眼。
回神时又恰好看见了后面冷冻区透明的冷冻柜里，里面码着一袋袋餐食品牌包装袋。
【清清奶黄包，上锅蒸十五分…食用】
【孩子吃着……大人……放心】
将手机重新插进了兜里。
“在这吃。”
“好呢，小姐去那边坐着，我一会儿拿过去。”
女人拿盘子时，目光不着意落在了不近不远处街边刚才三个纹身男身上。
直到他们消失在街角一处。
笑意带着，扭头对着林荞梓，拿着餐盘和夹子的手方向示意她往里面那一处走。
店内临近门口的地方是一排圆形小桌子。
三张桌子。
橙色的桌子，配上几张塑料椅子，椅子倒是几种颜色都有，红的，蓝的，橙的。高的矮的也有，只是看起来很新。
而每个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小筐子，里面有餐巾纸和一次性筷子汤勺。
寻常早餐店的标配，唯一不一样的大概就是桌上的东西实在是干净了点。但若是归功于它的主人收拾频繁利索，倒也说的通。
她手指不经意划了一下桌面上方，指腹处干净无尘，无油渍。
于是选了一把中间的红色塑料椅坐了下去。
很快，这边就将东西端了过来。
看见林荞梓乖乖坐了下来，杨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慢用。”
林荞梓视线落在塑料桌上，
白色方正的盘子里，四个萌态黄色的猪在里面。四个头朝着面对面，四条圆滚滚的身子正在中央。
四个头中间还放了一小碟白砂糖。
忍不住手指戳了一下猪头。
奶黄包…摆盘有心了……
手边一碗寻常，煮的烂糊的白粥，被盛在绛色瓷碗里，上面撒了少量的白芝麻。
米香阵阵。
馒头看着倒是很有料，也是被人单独拿了一个盘子装起来。
“撕拉——”她从筐子里拿了一双印着竹子熊猫模样的一次性筷子。
拆开后用筷子底端往馒头面上戳了两下。热腾腾刚出炉的馒头凹下去的程度就能看出来确实是‘抗饿馒头’无疑。
旁边有一块蓝色的广告挡板。早上一缕缕的太阳丝间隙穿过蓝色塑料挡板，桌面上映开了深紫色的光晕浅斑。
随着层云挪动，纤柔晃开，落了一地。
目光平视之处，
女子在前面招待时来时往的客人，男人则在她的斜后方处理着面团，切好装屉。
将最后一口老实在的馒头咽下，加上了一口稀糊软粥。
广告牌挡住了边上巷口不时吹来的过巷风，风吹乱了额头前的发，细软的发丝刮蹭上脸颊。
带来阵阵痒意。
而抬头间，
路斜对面‘东道主面馆’五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丝丝缕缕的阳光落在早点店门口的牌子上，同样是照在了那面馆明晃晃的五个字上。字体凹下去的刻度显得牌面暗影重重。
面馆门半开着，从门口新旧重叠的脚印痕迹来看，今天来的人不少。
就是不知道进去多少又能出来多少了。
她喉间一口冷嗤，抽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手，瞳眸深处噙着杀冷肆虐。
谁能知道就是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地下究竟是做着什么勾当。
不错，今天是那个什么所谓的‘女子竞技赛’的最后一天。
暗场地下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比赛，重头戏总是刚在最后一天。通俗点字面意义上的压轴，再深处那就是真正意义上的顶级狂欢play。
这是任何地方的黄灰色地带都约定俗成的制度。
又是一阵风细风吹来，
少女眼角发丝浮动间都勾勒出那精致面庞上的一片冷意。
不多时，她解决完了盘子里的东西。
起身，眼底的森冷褪去。
拿出手机付了钱，到账的声音播报在机器里。
“…收款7.5元。”
女人半露着口罩的眸上扬，回以笑，“欢迎下次再来。”
这个时间段，老街各大店铺已经开了。
熙熙攘攘的阳光铺了街道一地，连带着路边角落生冷的青石板阶也覆上一层暖意。
而杨琳，看着林荞梓穿过街道去了对面，站在了隔壁那家花卉店门口。
花卉店门口一簇簇各不相同的，开的正好的娇艳花朵确实是吸引来往人眼球。
买上一束回去倒也好看的很。
她整理着手上的餐盘，视线正要从对面收回来。
却蓦然看见！少女纤然的身影转身毫不犹豫进入了那家面馆！
“哐”她手上收拾的动作停了下来。台后的杨琳轻缓却犀利的视线一瞬不瞬落在了面馆半开的门上面。
半晌，也未见人出来。
少女是去…杨琳皱眉。
若是细看她此时的表情，你能看出来，女子此刻周身的气息不同于刚才。
而她身后男子端着装好的馒头笼屉走了过来。
这才能看见，这人有一双鹰眼。口罩的遮挡下，面部肌肉不甚自然。
再近看就能发觉他面部肌肉重组的痕迹明显。
男人走近拍了拍女子的肩膀，杨琳这才回神。
……
东道主面馆，
林荞梓又来了这里。
踏进面馆，还是和前一次来的一样。店内几张桌子。
桌子上面象征性地摆了几双筷子。
其中一碗冷掉的面条在中间显眼的位置上。
唯一不同的是进门坐着的位置已经换了一个人。
前台的位置上坐着位打眼看上去就上了不小年纪的老人。
老人身材微微佝偻着陷在椅子里，灰色的衣服下空荡荡的。
瘦。
这是给人的第一眼感觉。
其次这个所谓的老人脸上布满了老年皱纹，皱起的皮肤感真实。而褐色的黄斑也在脸上不多不少。
像是在假寐，老人脖子上的衣领紧紧扣住，只露出了下巴。
而这，就是一张道上人都知的半颈人皮面具缺陷的地方。半颈造价低，适合做简单的伪装。
对于一位素不相识的老人，没人会对他做出扒开衣领子瞧上一瞧这是不是旁人伪装的举动来。
她跨过门槛，抬脚往他这边走来。没有刻意放缓脚步声。
“哒哒。”
近看，
从“老人”单薄的衣服下覆着的肌理骨骼走势，头发的刻意做旧来看，这是一个男子。年轻的男子。
年龄不超过二十八。
目前看，这人简单的伪装只是为了省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就像她进门到这里时，“老人”已经暗自观察了她许久。
抬手敲了三下红漆实木台沿，“磕磕磕。”
听到声响，椅子上的“老人”似是才刚醒过来，慢吞吞的放下了胳膊。
动作间喉咙里也适当发出只有老人上了年纪才会有的短促气音。
“老人”先是模样困顿地看了她一眼，摸了一把一旁的热茶水杯。
“姑娘你？”
“今日女子竞技场比赛，报名人：林乔。”
林荞梓没有与之周旋什么，直接道出了来意。
她的视线落在桌上那本合上的名单表上。这就是之前面馆老板记录女子竞技台名单的东西。
而手扶上茶杯的“老人”听见‘女子竞技场比赛’几个字，面色变了变。
皱皮做了简单伪装的手落下。
浑浊的眼里哪有什么初醒时的困顿。分明清醒。
面具下层肌肉扯动的速度都没跟上脸。
瞧着怪异。
瞧着林荞梓的模样，像是看着一件物品似的打量着少女的“老人”当即从椅子上起身。
直起来的背脊站好后却一滞。又慢慢一寸寸往下压了不少，模仿的是一般这个年纪老人骨头佝偻着的模样。
刚才他忘了他的伪装对象。
‘慈眉善目’的“老人”打量着林荞梓，眼底的精锐，考量，沉淀在眼底。
他开口了，
“姑娘稍等，是哪两个字？”
“双木林，乔木乔。”
听着少女的声音，“老人”翻开了手边的名单，在上面找着林乔两个字。
不过他很快就看见了醒目的‘林乔’两字。
在林乔名字的上下左右都已经画上了红色的圈，想让人瞧不见都难。
低着头查看名单的“老人”看了林乔两个字几秒，抬手，从旁边抽出笔，用红色的圈将它圈了起来。
林乔两字再不醒目，泯然众人矣。
随即合上了名单。
确认了身份，“老人”拉开边上的抽屉，从里面拿了一张红色的卡片。卡片很小，只有一般扑克大小的四分之一。
上面用现有的凸面刻技术刻上了一朵黑色娇艳盛开的玫瑰花。
玫瑰花占了整个卡面的一半，舒展张扬着花瓣，花茎无棘，任人采撷。
卡片没有编号，没有任何标识。
见林荞梓接过去后，面对着的“老人”刻意压低了声音，抬手，“客人，请随我来。”
出来的时候，这人背还是佝偻着的，脚上却相较于麻利，又没有老人家该有的迟钝缓慢。
林荞梓看着这糟糕到家的伪装，眉宇不经淡然。掌心贴着卡片的棱角。
半路子出家，没有经过系统的伪装训练。倘若经过严格的伪装训练，不可能会犯这样明显瑕疵低级的错误。
杀手伪装课程第一节课：一切行动初始服务于你的伪装。
戴上面具后你的所行所止都将限制于一个设定范围圈。
而她在煌岛生活的那些年，她认为最好的伪装大师…
是她的几个师兄们…
他们进组织早，年少时就开始训练伪装技术。
到后来，他们一身为伪装而练成的减龄缩骨技术已经炉火纯青。
她有幸在几次任务途中见到过师兄们的伪装，不说是和他们原本的样子差入很大，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熟悉他们的她都不能立刻认出来，何况是任务对象身边那些保护的雇佣兵们。
师兄们伪装那是生生将自己的骨头压下去了只有寻常十一二岁男童大小。
戴上特制人皮面具，穿上衣服，遮去骨肉压缩变形痕迹后，真的看不出来原本是一个成年青年。
她曾经苦恼于部分任务场合受限于身形年龄，也让他们教她这种伪装。但师父最终一票否决。
师兄们当然也不赞同。
那段时间她身上的郁气明显。
但后来她才知道，随着年龄越大，骨龄越成熟，这种所谓的缩骨伪装越难成功。
少有的部分人可见的成功了，那也是要经受常人不可忍受，难以想象的痛苦。
甚至一些杀手为了缩小身形，请专门的医生将自己身体里的部分折叠骨头取出来。
就是为了能多接一单任务，冲刺更好的杀手排行榜。
只有排行榜等级高了，杀手才能有更好的任务选择权。
更好的…任务选择权…
更好的选择……
卡片坚硬的棱角抵着她手心，划出痛感凹痕。
前面带路的“老人”引着林荞梓过了一扇门后往面馆后面走，在进入后门内廊前的花瓶旁拿了一根黑色拐杖。
“姑娘跟我来。”前面带路的“老人”依旧是沙哑沉混的声音，在越来越安静狭小的后廊空间里更加明显。
诡异感横生。
他们已经进了一条内长廊，但面前走着的“老人”陡然递过来了一个纯黑色的眼罩。
“老人”回头，手上拿着眼罩，昏暗的视线下面上暗谲，却在对上少女眼神时隐了去。
“姑娘，带上眼罩，接下来我就不带你下去了。”
林荞梓看着他手上的眼罩。
唇角小幅度勾了一下，余光扫了一眼周围环境，指尖勾着卡片。
“行。”
眼罩遮住眼睛的瞬间。
视觉能力外物阻碍，听觉反而更加细微。能听见原先老人的位置确实有人走动离开的声音。
“哒哒哒。”
明显轻快的脚步声从另一侧传来。
林荞梓被眼罩遮住的眼底冰冷肆意，在心底数了十秒。
“你好，我是负责将你带到比赛场地的引路人，我叫田六。”青年声线的振动声音从林荞梓的左前方传来。
声音不一样，语气也不一样，甚至是脚步声都压根不相同。
老人，年轻人。
换了个人么。
不，林荞梓指尖细微摩挲着卡片锋利的拐角。
冷压下去的眼角泛起嘲讽。
从刚才到现在，这里始终都只有两个人的气息，没有第三个人来过。
所谓的换个人只不过是某人在自导自演。目的就是为了放松她。
既然要放松她。
“刚才那位老爷爷呢？”站在田六面前的少女像是疑惑，出声时脸上带着紧张，声音也夹带点颤抖，明显是有着防备。
但少女似是又知道自己来这里是干什么的，所以又不能离开。
只能象征性向后退了一小步。
防备姿态。
后廊外窗透进来的光线下，田六观察着面前这个带着眼罩，看起来没有一点攻击性的少女。
青年精明故作老成的眸里沉淀着一番思量。
“他已经上去。现在你只要按照我说的方向走就行。”田六看着完全被遮住视线的林荞梓，语气笑着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