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府玲珑阁。
宋梓瑶坐在窗棱边,看着园子里的景致,快要入夏了,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蝉鸣泣之时,扰人心烦忧。
外面燥热,可宋梓瑶的心,却寒凉如冰。心里想着林韵寒,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怎么了,吃得怎么样,睡得又如何?
这时,方舒妤走了进来。
宋梓瑶起身,以为是有林韵寒的消息,立刻问:“方姨,您过来是不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告诉我?”
方舒妤笑了笑,说道:“当然重要了……梓瑶,快要入夏了,我带了一些夏天用的轻薄丝锦过来,让你挑一下,过几天命人送去裁缝店,制作夏衣。”
原来不是林韵寒的消息。
宋梓瑶起身,走近用木盘装着的丝锦。共52种纹样,各有千秋,美不胜收。
她随意笑了笑说:“这些布料真的很精美,怎么会有这么多颜『色』?”
碧春给方舒妤倒了茶水,她喝了一口,说道:“这是刚购置回来的,我拿过来给你第一个挑。本来还有林韵寒的份,可是现在,她已经离开上海,多出来的,也算在了你的头上。”
宋梓瑶叹息一气,说道:“韵寒现在风雨飘摇,不知道她去向如何?如今只祈盼她平安无事。”
方舒妤心中更不是滋味,毕竟杜弘明也不知去向,此时只能以丧子假象掩饰内心焦虑,不敢与人说。
想了想,心头一紧,便与宋梓瑶顿生同病相怜之感。
又喝了一口茶,抬眸问:“梓瑶,听闻你真的要为佐藤彦将军搭台助兴,我知道,你心里一百个不愿意。”
宋梓瑶微微浅笑,无奈且无怨,“明明是国难当头,还要强颜欢笑,确实为难。也不过一场戏而已。笑颜如花,摆手弄姿,本来就是戏子本分,心中再悲,亦要让人无法看穿,心中再恨,也要博君一笑,巧言献媚,不然怎么会有戏子无情婊子无义的说法?”
看着自嘲的宋梓瑶,方舒妤哀叹不已,没想到这个女孩,可以这般无惧世俗,鹤立鸡群。
虽然现在身不由己,可却一身傲骨。
看来她当年决定把她送到陈义凡那,是明智之举。
方舒妤问道:“现在你为日本人做事,又要为日本人唱戏,会不会毁掉你之前亲自建立的名声?你不怕?”
眼睛转了一下,不知道为何方舒妤这样说。
细思,才发现红叶站在旁边,给宋梓瑶摇着团扇。
方舒妤果然是身经百战的地下党人,说话做事都心细如尘,发现异样就能立刻见风转舵。
宋梓瑶笑道:“这场戏,始终是我一个人的。不论有没有掌声,我都会把它唱好。”
方舒妤点了点头,明白了宋梓瑶的意思,说道:“说得好。”
正当方舒妤要喝茶时,宋梓瑶突然问:“方姨,为何今日您要出面拒绝严雪翎嫁进杜家?”
方舒妤停了一下,毕竟杜弘明没死,林韵寒没毒,如若两人相好,她当母亲的,自然愿意成全。
那严雪翎『插』足自是不合适。
另一方面,考虑到自己在杜家的掌控力,断不能让刘海华多一颗棋子,让自己添一个掣肘。
转而一想,笑道:“我向来不喜欢在别人面前说三道四,只是我觉得严雪翎不适合我家儿子,不过,我儿归西,说这些话也是云雾缥缈。但是,我自认为严雪翎她欲孽深重,只怕她进了我这房,恐养虎为患!”
宋梓瑶摇了摇头,“方姨,虽然严雪翎看似利欲熏心,其实她重情重义。有时这样的表现,只是常出没于声『色』场的后遗,是一种保护『色』。断不能由表象去推判一个人。”
“那你觉得严雪翎可以嫁进来?”,方舒妤反问。
“我觉得既然她真爱杜弘明,也心甘情愿冥婚,那方姨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了她的愿?”
方舒妤听宋梓瑶这么说,只能噗嗤一笑,“看来你还没有看透。要是换了普通人家,哪个女人会愿意冥婚?所谓花开不择贫家地,人也一样,趋利向势,我都看在眼里。”
宋梓瑶叹息,她已经尽力劝说了,可看样子方舒妤根本不愿妥协。
她能为严雪翎做的事,只能到此为止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选了布,就互相告辞。
时值下午,一家人凑到一块儿吃饭,刘海华见陆仪方闷闷不乐,问道:“仪方,今天看你不太高兴啊?”
宋梓瑶看了一眼陆仪方,她确实丧着一张脸。
杜英彪问:“仪方,怎么了?是不是入夏气热,心绪烦忧啊?”
“老爷,没有关系,我只是有点不舒服。”,陆仪方随便附和一声。
刘海华说:“哪不舒服了?”
“心里不舒服,”,陆仪方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只是三姨太,可是感觉在这个家无足轻重。在苏州时,我是大小姐,全家人不说围着我一个人转,但或多或少也把我当个人看。可是来了这,我成天受气。”
“在座的有谁欺负你了吗?”,杜英彪问道。
“我……”,陆仪方恶狠狠地看着宋梓瑶,然后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我不敢说。”
“有什么不愉快的心事就说出来,不要搞得大家都不愉快。”,杜英彪看着她。
“是宋梓瑶。”,陆仪方说道。
杜弘深一听,立刻激动地站起来,指着她道:“你可别血口喷人!”
陆仪方道:“看到了吧,不单单是宋梓瑶,还有杜弘深也这样,不论如何,我都是他三妈,他现在都敢踩在我脸上了。”
刘海华一听,脸『色』一凝,这个陆仪方,真是说变脸就变脸,找宋梓瑶麻烦就行了,干嘛指责自己的儿子!
咳了咳,说道:“仪方,你也要给弘深慢慢适应一下嘛,你比他年幼,一时半会儿就想让他把你当妈看,那也不可能啊!”
方舒妤噗嗤笑了起来:“真是可笑,有的人就是厉害,治家有方,为了让杜家和和睦睦,天天有欢乐,所以成天搬些笑话入府,还真是个笑话的搬运工啊……”
“方舒妤,今天你最爱吃的酱鸭都堵不住你的嘴?”,刘海华瞪了她一眼。
“别斗嘴了,”杜英彪有点不高兴,冷冷地说,“弘深,你给我闭嘴,先听仪方说话。”
说完,就看着她继续问:“梓瑶怎么得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