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走来一个人,这个人肥头大耳,长发束于头顶,身上穿着渔民简朴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把鬼头刀。
他肥硕的大头,看起来并不凶神恶煞,反而有些面目可亲,这样让他脸上的络腮胡看起来反而很不那么扎眼。
这个人说着一口纯正的粤语,他粗壮的大手,一把抓住毕冉的手臂,很轻松的就把侧躺在地上的毕冉给拉了起来。
这个人看起来四十出头的年纪,和他一起爬上船的一位年轻人走到这个肥硕的人后面说道:“彪叔,鳄鱼头帮拎冚巴淋俾我哋解决咯”
这个被称为彪叔,肥头大耳的大胡子笑容可掬的用手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大肚子道:“尼度有两个肉票,带翻去先,仲有尼条船都拖翻去,鳄鱼头果个狗屎,我要他大出血。”
之前被揪着毕冉胸口衣服,还给了毕冉一巴掌的刀疤脸胖子这时被两个人用刀架着脖子,跪在地上,嘴里还忿忿的骂道:“猪头彪,你个冚家铲,敢食鳄鱼大嘅夹棍,你系没死过?”
把刀架在刀疤脸胖子脖子上的两人,其中的一位,收回刀,摊平刀身,用力的敲在刀疤脸胖子光秃秃的头上,嘴里骂道:“做死呀?彪哥你都敢骂?”
大胡子胖子毕冉彪哥,让一个手下的人扶着无法站稳的毕冉,用他的大手摸着自己的大肚子,跨步走到刀疤脸胖子面前,“咔吐……”吐了一口口水在刀疤脸胖子的脸上,咧着他的大嘴笑道:“鳄鱼头果个吃屎狗,我大彪几时妥过他呀?系成个南海边个唔知我大彪同鳄鱼头系死敌啊?所以话,你个牟利收声啦,晤想死噶话,最好牟出声。”
毕冉从他们对话中大致听出这个大胡子胖子的大彪和绑架自己这帮人的老大鳄鱼头是死敌,两人互相不爽对方,经常黑吃黑对方,磨磨擦擦,磕磕碰碰是经常的事情。
而现在毕冉感觉自己和李光地好像陷入两方海盗的抢夺之物。
事情原来是这样的,要从毕冉被迷晕之前说起。
这时候是接近中午的时间,在广州港外港的海域,周边的海盗出海打劫的时间很少固定,而是看心情,还有是否收到有大型商船的情况下才会出动。
毕冉和李光地被迷晕后,被黑沙帮的人秘密从广州城内好像运猪仔那样晕倒内河码头,划着小船出到外港,将毕冉和李光地交给交接的鳄鱼头的手下。
而黑沙帮是广州一带无恶不做的黑帮组织,他们占着码头收那些脚夫的保护费,打家劫舍,贩卖人口,走私货物,无恶不作。
而黑沙帮的上头就是尚之信说的五个家伙,被当地百姓称之为岭南五毒,是五个无恶不作的败类,他们以五毒为名,分别是蛇、百足、蝎子、蛤蟆、蜘蛛。
这五个人都是学了一些阴险毒辣的功夫,几人在广州城内经营着妓院、赌场、地下钱庄。
放高利贷,逼良为娼这样的事情都是他们做的缺阴德的事情,他们五人是黑沙帮和鳄鱼头的真正老大,而这五人的老大就是尚之信。
尚之信在广东作威作福,明面里用手底下的兵欺压百姓,暗地里用这些五毒这些人做一些偷鸡摸狗见不到人的事情。
毕冉和李光地被绑架当然是尚之信的意思,这个绑架就是奔着撕票的节奏去的,因为毕冉和李光地如果落到鳄鱼头的手里,那是绝对死路一条,而且朝廷又无法怪罪尚之信,简直是完美的计划。
鳄鱼头是南海到北海一带最为臭名昭着的大海盗,这个人性格残暴,没有任何底线,他的船经常打劫各个来往的船只,他们除了五毒和黑沙帮的走私船以外,几乎所有来往南海北海的船,他们都会光顾,甚至官船也敢袭击。
官府对他们是焦头烂额,完全没有办法给他们,而且有尚之信这个保护伞,这让他们更加猖狂,为所欲为,让广东沿海的百姓苦不堪言。
而时间回到毕冉刚刚醒来,被刀疤脸胖子打了一巴掌的时候,在彪哥的视角那边。
彪哥,是南海这边和鳄鱼头唯一能相抗衡的海盗,这个人全名张大彪,是明朝在广东一带水师的后裔。
他们虽然为海盗,但是却是专门打劫外国商船,还有哪些走私的船只,很明显包括了五毒和黑沙帮的走私船,因此彪哥在沿海老百姓的心目中算是个劫富济贫的大侠。
这天也是巧合,彪哥收到消息,上午在他霸占的海域附近,也就是离岛附近有外国商船出入,他们早早就在附近海域埋伏,而等了半天没有看见外国的商船,却等来挂着鳄鱼头旗号的海盗船。
这一片海域一直是张大彪和鳄鱼头争饭吃的地方,恰逢张大彪亲自出马,遇到鳄鱼头的船绝对是不可能放过。
张大彪的船看见鳄鱼头的船之后,他手下那个年轻人站在船头,用从外国船上抢来的单筒望远镜看着鳄鱼头船上的状况。
“彪叔呀,果个鳄鱼头船上好似绑住两个身光颈靓噶人哦?”:那年轻人对正在拉着缆绳的张大彪说道。
“身光颈靓噶人?虎仔你没睇错啩?咩鳄鱼头依噶都做埋标参咁噶拉砸嘢?”:张大彪拉着缆绳奇怪的问道。
“彪叔,我冇睇错!”:虎仔闭着一只眼,用那单筒望远镜仔细的观望着回道。
张大彪把缆绳缠好,拴紧之后,大步走向船头伸手对虎仔说道:“俾我睇睇!”
虎仔把望远镜递给张大彪,张大彪用望远镜一看,正好看到交叉脸胖子揪着毕冉一巴掌打在毕冉的脸上。
看到船上的情况后,张大彪笑盈盈的说道:“果两个人真系惨,都晤知系咩人,可能两只参都几大下!”
虎仔咧着嘴笑道:“彪叔,我睇今日都无咩油水可捞咯,反正系鳄鱼头噶船,不如我哋食他夹棍?”
张大彪把望远镜递给虎仔之后,摸着自己的大肚子哈哈说道:“哈哈哈……叼,又晤系冇食过鳄鱼头噶夹棍,家阵再食一次都冇乜相关啦!”
说完回头对其他在船上的人大声喊道:“各位兄弟,准备做野!”
在船上的其他人的嚎叫的从船的各处抽出武器,用武器敲着船的各处,形成看似没有节奏,但出奇的协调的敲击声。
这时几个人拉着缆绳,把船帆转向,正好风吹的方向朝着毕冉所在船的南面。
张大彪的船顺着风快速的向着船帆上写着鳄字的海盗船冲去。
……
……
接下来就是毕冉看到的一切,鳄鱼头船上的人基本都被杀死扔进海里,只留下两人,一个是刀疤脸胖子,一个就是之前拿着大砍刀抵在毕冉脖子上那个瘦不拉几的家伙。
之后毕冉和李光地两人依旧如同猪仔一般躺在船板上,张大彪的人完全没有给他们松绑的意思。
张大彪的人占领的鳄鱼头的船后驾驶着这条船跟着张大彪的船行驶了几个小时之后,进入到一个不知道是海岛,还是陆地的地方。
他们在简易的码头停下船,这时候李光地也终于醒来,一醒来和毕冉的反应一样,挣扎着,并且要开口大叫,毕冉急忙对李光地说道:“别叫,我们可是在海盗的手里,这些人杀人不眨眼的,我们还是安安静静的,看看情况再说。”
李光地看见毕冉也在旁边被绑着,小声的问道:“怎么回事?我们怎么会在海盗的船上?”
毕冉挪了一下身体,脸贴着船板回道:“说来话长,等下看看情况我再和你说吧,现在我们可能进入海盗的贼窝了!”
李光地正要开口继续问,这时来了几个穿的好像渔夫一样的人把他们两人抬下船,下船之后,毕冉终于看清楚周围的环境,这个地方岸边停着大大小小的木船,入眼起码有十几二十艘船,而且最远处还有几艘似乎被炮打的千疮百孔的木船,欧洲那边样式三桅三帆的木船。
两人被抬着进入一个渔村,毕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里和毕冉想象中的海盗老巢完全不一样,这里大人小孩妇女都勤勤恳恳的在村里面忙碌,看起来和普通的渔村完全没有什么两样,而且那和睦的气氛,完全看不出贼窝的那种气息。
这种很违和的感觉,让毕冉有一种自己是被带来风景秀丽的小渔村那样,而李光地也在好奇的在打量着周围。
两人被抬到村里的一座木屋前,张大彪说道:“两只参关住先,等我问清楚果两个牟利情况之后再讲。”
说着两人被抬进木屋里面,等两人被放在地上之后,毕冉急忙问道:“阿兄弟,可不可以放佐我哋?”
但是抬他们进来的人却没有回答毕冉的话,放下两人就头也不回的走出木屋,关上门之后,整个木屋就只有木屋的那些缝隙里面透进外面的阳光。
毕冉挪了挪身体靠近李光地后说道:“我们现在麻烦大了,这里都不知道在哪,不知道他们会对我们怎么样?”
李光地翻了一下身之后回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我们怎么会被海盗给带出海了,我们不是在广州城里吗?”
毕冉叹了口道:“我们可能被尚之信针对了,我醒来比你早,所以情况掌握了一点,昨天晚上迷晕我们的应该是广州本地的黑帮,他们把我们交给一个叫鳄鱼头的海盗手里,而现在我们有被鳄鱼头的对手抢了过来,所以我们就来了这个地方。”
因为毕冉说的太快,李光地一时间听的有些云里雾里,有些无奈的说道:“你说慢一点,我听了半天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毕冉只好减慢语速重新再和李光地捋一遍事情的经过,听完之后李光地啧了一声道:“情况这么复杂呀,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毕冉苦笑的回道:“现在这样的情况,能怎么办,只能看情况,看一步走一步咯!”
李光地抬眼看了看周围黑漆漆的木屋,而外面从木板墙缝里面透进来的阳光因为黑漆漆的屋内,所以显得有些刺眼。
但却不注意照亮这个屋内,李光地动了动身体,想减缓一下被长时间被绑着的手脚的酸麻感,呼出一口气后,李光地说道:“这完全在我们意料之外的事情呀!也不知道昨晚赵极他们把平南王尚可喜救出来了没有?”
毕冉也动了一下手脚,因为此刻他的手脚都因为被捆绑,血液得不到很好的循环,手脚都酸麻不已。
挣扎了一下之后,毕冉回道:“现在就算赵极救出尚可喜我们也没办法去和他们会合呀,现在都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毕冉的话语刚落,这时候就有人打开木屋的门,外面强烈的眼光照进来,毕冉和李光地都急忙闭上眼睛。
那个人走进来后,就蹲了下来,用一把刀在割毕冉脚下的绳子,而割断捆绑毕冉脚的绳子后,又去割绑着李光地脚的绳子。
毕冉不解的用粤语问道:“兄弟,你来救我哋?”
那人没有解毕冉手里的绳子,而是把毕冉拉的站起来道:“彪哥叫我来带你们过去,宜家你跟我过来。”
接着李光地也被拉着站起来,两人一头雾水的跟着那个人走出木屋,面面相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