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像馆副本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末。
赵燃送走最后一拨来看他的九鼎选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郑循出事了,他们担心他的精神会崩溃,一时想不开。
赵燃表示,他们这么一拨接着一拨来精神病院参观他,才是真正会造成他崩溃的因素。
他现在需要静养,希望大家不要再勉强自己释放为数不多的队友爱了。
赵燃的床头床尾堆放着数不清的花束果篮,甚至还有担心他在精神病院待得无聊,给他送来了全套白塔宝宝影碟,还买了一大堆周边。
莫谦是最后离开的人。
那时赵燃盘腿坐在床上,鼓捣着队友送来的周边。兔子企鹅和狗,满床的挂件徽章和一些用不上的时尚小破烂。
莫谦拿在手中一只灰兔的挂件,这只兔子只有两种表情,装委屈,还有恶作剧成功后的贱贱脸。
“没想到你和郑循竟然认识。”
不愧是莫谦,上来就直戳人的心脏。
赵燃被提起伤心事,摆弄小破烂的手停了停。
“我们一直是朋友。”他说。
莫谦对于赵燃的事其实不算了解,赵燃是目前九鼎选手中唯一一个资历比他要老的人。
赵燃的过去发生了什么,莫谦对此一无所知。
他说和郑循认识,也不是没可能。
“我查过郑循的信息,他横空出世,在幸福小区的副本之前,关于他的资料一片空白。”
莫谦慢慢地削着苹果,握刀的手势看起来很专业,但每削一下,都是一片果皮连着一大块果肉。
赵燃盯着那只可怜的苹果,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郑循的来历很神秘。”
莫谦终于结束了给苹果上刑的行为,把手中只剩三分之二的苹果递给赵燃,后者猛摇头。
水果杀手莫谦只好把苹果尸体放到一边,抽出湿纸巾擦了擦手。
“有些资料被刻意销毁过。虽然调查过程很艰难,但我还是幸运地查到了一点东西。郑循的父母都是做科研的,在一次去外地出差的过程中,飞机失事,不幸罹难。
失去双亲的郑循,一直在父母朋友的照拂下生活,住在幸福小区。我记得赵副队你也曾经在那个小区住过一段时间。”
赵燃并不避讳谈这件事,他坦诚地点头。
关于郑循的父母,他也是偶然一次听到他们家的阿姨和秦译通话时听到的消息。
郑循当时年纪太小了,他们对他隐瞒了父母去世的真相,赵燃也从来没多嘴提起过。
但他想,郑循那么聪明,一定早就猜到了什么。
“莫队想问什么可以直接问,”赵燃知道莫谦不会无缘无故找他来说这些,“我知道的会尽量说,不知道的那就没办法了。”
莫谦顿了顿,露出无奈神情。
“我其实……并不想打探什么。郑循现在……算了。”
他好像只是为了找人说说郑循的事,才来到这里。
但又觉得,说什么都晚了,就言尽于此。
“赵副队,好好休息。公会的事情不用担心,大家都在希望你能尽快痊愈归队。”
“你也别替‘大家’说好话了,这帮家伙我还不了解么。”
赵燃对他们之间稀薄的队友情表示怀疑。
莫谦微笑了一下,和他道别,离开病房。
这回房间内只剩赵燃一人。
外面正在下雨,天气阴沉得厉害。赵燃把窗户关上,打开电视。
电视里正在播放有关郑循的新闻,他坐在床尾,手中拿着遥控器,望着新闻上的照片。
其实根本没拍到郑循的正脸,只有黑压压的保镖,中间夹杂着几个白衣服的医生护士。
郑循那里,如今还是没有任何好消息传来。
拇指按下遥控器的按钮,调到他熟悉的动画频道,上面正在播放白塔宝宝,兔子、企鹅和狗。
兔子生病了,狗守在它的床头,企鹅从外面抱回许多食物。
房间没有开灯,只有电视机幽蓝色的光。
动画片每一集都很短,只有11分钟。赵燃把这一集看完,突然出声。
“你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怪瘆人的。”
来人轻声笑了,从阴影处走出来,那里原本空无一物。
他坐在莫谦刚刚离开的位置,左腿搭在右腿上,整理了几下西装的褶皱,和赵燃一起看动画片。
是一元,他今天用一支蜡烛作为自己的头。
赵燃嫌那蜡烛太亮,默默地坐远了点。
两人谁都没有开启话题,安静地又看完一集。
动画片欢快的片尾曲响起来时,一元开口了。
“你做得很好,赵燃,演技远超我的预期,那段采访真是精彩。”
赵燃嘴角抽了抽。
“谢谢啊,那段是真情流露。”
“你的任务暂时就到这里,之后如果有什么事,我会来找你沟通。”
“这就完了?那郑循怎么办?”
赵燃回忆起那天副本结束时的场景。郑循倒在地上,胸口被子弹穿透,满是鲜血。
而他从一扇暗门中来到这个展厅,和一元站在一排,沉默地看着地面上流血不止的郑循。
“这就结束了?”
他问。
“不,”一元回答他,“这才刚刚开始。”
“我能去帮郑循止个血吗?流得太多,怪吓人的。”
“赵燃,你忘了。从今天开始,他才是真正的‘郑循’。”
赵燃抬起头,和现在一样。
“郑循”自阴影中走出来,完好无损。
眼神中透露着清澈的无知。
继一元之后,“郑循”也出现在病房内。
赵燃不免吐槽一句。
“我这是什么怪物之家吗?谁都能畅通无阻地来。”
一元贴心地给他解释。
“九区精神卫生中心原本是第七病院分院,只是后来七院出事,才改了名字。这里对于我们来说是允许通行的。”
“郑循”没有理睬他们之间的对话,而是自顾自地坐在了另外一张空椅子上。
“这是什么动画片,好看吗?”
“还行,打发时间用的。”
“郑循”点点头,安安静静地坐着,两腿叉开,两手杵在椅子上,聚精会神地看动画片。
一元凝视他的背影,片刻后,开口。
“郑循,下个周五,你的‘病’就痊愈了,要重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嗯?这么快?”回应的不是郑循本人,而是旁边竖起耳朵听的赵燃。
一元不解释许多,而是等“郑循”给他回答。
“郑循”回头,熟悉的茫然神情,熟悉的一无所知。
“但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没关系,我会慢慢教你。
我会教给你任何事。”
一元的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郑循”听他这么说,放下心来,又专注地看他的动画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