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种异常的反应,刘嬗并没有说出来,在明面上还是装作与皇帝恩爱夫妻、举案齐眉的样子。
又是经过数年时光,皇帝到了亲政的年纪,一亲政又是一大堆的头衔往刘侁的头上砸,虽然刘侁拒绝了王爵,但仍然封了上柱国,各方面的加封极尽荣宠。
可这些年里,刘嬗身为皇后无所出,反倒是后边纳入了妃子们,却一个个喜怀龙种。
与此同时,皇帝提拔了一位世家子弟,一路从六品官吏,擢升为二品大员,几乎就是实权文臣的极致。
此人自打得势之后,一直在朝廷上作威作福,皇帝‘听信’了他很多的谗言,逐渐的搞得原本政吏清明的朝堂开始乌烟瘴气。
尤其是对于边关的粮饷,那是好几次都克扣,哪怕刘侁亲笔写了十几封书信也无济于事。
一开始可能士卒们因为刘侁的威望,暂时不会说什么,但这种事情做多了,哪怕刘侁再有名望,也不可能压制得住。
为了稳住边关,刘侁不得不派出所有的亲军与亲信维稳,自己单骑回都城面圣。
皇宫内得到探马来报,刘侁一人进京的消息,在殿内只有皇帝与心腹大臣二人。
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在朝廷里做了那么多事情,就是为了这一天。
一个手握军权的大将军主动离开边关独自进京,再抓不住机会,那也太愧对这十余年来的布局了。
皇帝无时无刻,不想着除掉刘家,但整个江山里有刘家出力,名义上的老王爷死了,仅剩下刘侁与刘嬗。
从小就显露城府的皇帝,表面上不断地向刘侁示好,背地里暗地培养党羽,每年送往边关的将领,历练一段时间派回来,开始整顿禁军,逐步的把原来的禁军淘汰。
整个皇城就是他的一言堂,也只有做到这一点,他才敢任用这么一个人人眼里的奸臣文官,让他上台来搅和朝堂,把那些对刘家亲近的统统用莫须有的罪名要么贬黜,要么革职。
刘嬗是刘侁唯一的亲人,这些年皇帝给都城的人施压,名门望族可不敢与刘家结亲,再加上常年的战事,与边关的事务缠身,这也导致刘侁至今也没有成婚。
要知道在古代,男子未及冠之前就已经成婚的也大有人在,已年过三旬的刘侁,还没有给刘氏承继香火。
妹妹刘嬗被皇帝纳入宫中,虽说在相处的时间里,皇帝对于她的确有一种非同寻常的情感,但对于皇权的渴望,战胜了这种情感。
这一次的进京,刘侁也觉察出局势不同,但他必须要进京面见皇帝,或者说最起码见自己的妹妹一面。
这时候的边关,大军来犯,刘侁离开后这些亲信压制不住哗变的边军,士气大乱之下,边关即将告破之际,一股军队出现,看旗帜是幽国的军队,原以为是自家人来了,哪曾想他们上来不分敌我万箭齐射,杀了哗变的士兵的同时也杀了刘侁的亲军,之后再接管边关,抵御叩关的邻国军队。
得益于这些年刘侁加强修筑边关,只要军心不乱,守住边关还是不成问题的。
这些跟随刘侁立下汗马功劳的士兵惨遭清洗,军队哗变的噱头可以掩盖他们背刺,同时外地入侵又是死伤一片边军。
可以说皇帝这十几年真没有白白浪费,这次的雷霆行动彻底接管了唯一不受控制的边关。
最后的孤家寡人进京的刘侁,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叶桓丘修改的鬼怪剧本里,把古代篇章写得更加的合乎情理。
整个历史上除了大秦公子这么个抽象玩意之外,几乎不会有人信一道圣旨,就放着几十万兵权不管,乖乖的引颈就戮。
更何况五代十国的时期,那是基本不顾什么人伦礼节,今天弟杀兄,明天子弑父。
如果要合理化如何将一个手握大权的将军居然被杀。
首先是套一层父亲给的言传身教的光环,同时刘侁自身的性格也要占一部分,然后是妹妹已经是皇后,已经没理由去造反。
因此皇帝一步步的将他引入深渊!
如果放在一般历史剧,那基本上就是权谋斗争,但《孤单而又灿烂的神》是一部魔幻题材的剧,一位路过的神,祂以蝴蝶的方式出现,落在了刘侁被抛尸荒野的一个坟冢上。
刘侁临死之前向上苍发问,为什么自己到头来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从老王爷开始,他竭尽全力辅佐新帝,四处南征北讨,并且注意人臣身份,并未僭越。
自始至终都尽臣子的本分,却还是落得这个下场,他死了不打紧,自己的亲卫们,那些与刘氏交好的,大部分也是沦丧于屠刀之下,这难道也叫做天道至公?
如果是冰冷冷的至高天道,自然不会理会蝼蚁的抱怨,但就是有那么一个很闲的神,祂回应了李侁。
“天下苍生皆是我的孩子,你为国奋战、为君尽忠,可其他的国君、他国的将领,又何尝不是也做到了这一点,他们当中有比你更惨的,死在了疆场上,有相当一部分也是你所杀,那么他们如果也如你这般抱怨上苍不公,我又该如何?”
刘侁沉默不语,那神所化的蝴蝶落在坟冢上。
他的致命伤,是由皇帝用刘侁自己的佩剑,刺穿胸膛而亡。
为了羞辱刘侁,皇帝特意把这副尸体交给最卑贱的收尸匠,运到这乱葬岗上。
原本是看这副尸体上的佩剑兴许能值点钱,但无论他怎么生拉硬拽,这把剑与刘侁死死的结合在一起。
没办法,才将他与剑一并合葬。
蝴蝶停在那剑柄上,看着刘侁那死去后久久无法平息的怨念,最后化成一句叹息。
“既然你不明白,那我可以给你时间去明白,但这是有代价的……”
“无论任何代价,我都接受,我只想讨回公道。”
一道金色的光芒落到剑柄上,与刘侁的怨念结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随着一道天雷落下,在大雨瓢泼的夜晚,刘侁‘复活’从乱葬岗中爬出来,身上缠绕着幽蓝色的光芒。
其实离刘侁身亡已经过去了十年,昔日的幽国不复曾经的强盛,被皇帝视作毒瘤的刘氏虽然被拔除,但切掉了它,幽国就像是并发症发作的病痨鬼一般,各种“症状”频发。
民生比起十年前差得很远很远。
当然,这已经不是刘侁关心的事情,他最先找上的便是那位一直与他作对的文臣,如今是幽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仆射宰辅,夜晚的刘侁闯进他府上,伏在案上睡着的他刚苏醒就看到了刘侁的身影。
“张肃,可还记得我刘侁?”
对方震惊之余,随即冷笑说道:“看来我真是老了,居然还会看到昔日故人。”
相比于一般人见到灵异现象撕心裂肺的大吼大叫,张肃多年宰辅历练出来的城府,哪里会是看到鬼神就惊吓过度。
活人尚且不惧,死人难道还能翻天?
“为何陷害我刘家?”
“陷害?不……是你们刘家就不应该存在。我不会为我做的事情后悔,你没有见过圣上小时候那担惊受怕的样子,哪怕是睡觉时都被噩梦惊醒。你说你们该不该死!”
张肃的姿态似乎就是处理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刘侁的愤怒化为一股幽蓝色的火焰,周围的书籍、奏章付诸一炬。
那火焰哪怕已经将张肃的衣袍烧出破洞来,他依然不惧。
“活着我都能弄死你,更何况你还是个死人,这点鬼蜮伎俩能奈本相如何?”
神赋予刘侁重生,而且他也感觉到自己拥有能力的不同,但确实没办法杀一个阳寿未尽之人。
刘侁彻底的冷静下来,他已经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但回过头他不忘讽刺道:“所以杀了本将军,幽国这些年变得更好了吗?满目疮痍的幽国、一座又一座改旗易帜的城池,这就是你和你的好皇帝挖空心思造出的局面?”
“我不杀你,反而要让你亲眼看着幽国一步步走向毁灭,而这一切都是你和皇帝的丰功伟业!”
刘侁大笑数声离去,随后张肃苏醒过来,这桌案上的奏章什么的都毫发未损,可他很清楚,那种感觉不是梦境。
想到刘侁的话,哪怕修养再好,张肃也不得不承认他被对方说得道心崩塌。
“不好,圣上……”
张肃担心刘侁也会同样的去找皇帝,这些年来幽国的衰败,也让这位曾经除掉刘侁,意气风发的少年帝王,一步步成为颓废不堪的昏君。
加上身体也不好,自从数年前刘嬗自尽,他就一蹶不振了。
刘侁死后,刘嬗并未被皇帝赐死,相反的皇后的大位也没有摘掉,除掉心腹大患,皇帝以为能与刘嬗慢慢的恢复关系,在日夜派人监视并照顾,刚开始刘嬗情绪波动较大,寻死腻活的事情没少干,后来慢慢的变得平静,甚至于皇帝去探望她时,也逐渐有了微笑,也会偶尔说说话。
如此几年后,在撤掉监视人员时,刘嬗自尽后,并用一把火把自己的寝宫烧成灰烬,连具尸首都没留下。
至此皇帝身体日渐消瘦,加上幽国国力大不如前,天灾也频频出现,下过罪己诏后,皇帝从此待在后宫再也不上朝,有什么事都交给张肃去办。
刘嬗死后那寝宫被一比一复原重建,皇帝就待在这里,请最好的画师画一幅她生前模样的画卷,日日夜夜陪伴左右。
当刘侁找上他,皇帝的表现比起张肃更加的不堪,那假装深情的模样更是让刘侁厌恶,皇帝确实没多少阳寿,如果他愿意可以提前收走他的性命。
但刘侁看到妹妹的画卷改了主意,他收走了画卷,并用自己获得的不可思议的鬼神之力,抽走他脑海中对于自己妹妹刘嬗所有的印象。
保留他的情感,但就是想睹物思人时回想不起来刘嬗的样子,醒来后的皇帝果不其然痛苦万分,拼命的捶自己的脑袋,想要想起刘嬗的样子。
看着剧本的田熙葳,看到这一篇时如此评价道:“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