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月正欲回答,却突闻耳边传来尖细绵长的唱喝:“陛下驾到——”
转眼间,宴席上的人呼啦啦跪了一大片,姜知月也忙找了位置,恭迎圣驾亲临。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道厚浑的声音谆谆响起:“今日乃私宴,朕只不过与民同乐,不必如此大动干戈,诸位皆起吧!”
众人才起,姜知月混在人群中,悄悄抬头去看这位大苑的皇帝。
只是还没看见,眼前就多了一抹白,随风飘来那人身上浅淡的松香,干净,清冷。
姜知月抬眼望去,仿佛命定般的与那人对视。
心中的第一个想法是,好俊俏的少年,若是放在前世,必然是无数人为之倾倒的顶级偶像。
若用诗词形容,那便是‘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或‘灿若朝光浮于水,静如温风拂柳色’。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瞳深沉如海,涌动着旁人不敢多看的冷漠,凌厉美好的凤眸微挑,无端是一份拒人千里之外的高贵疏离。
自慕广君年少成名后,就少有人敢与他直接对视,那双一切都无所遁形的凌厉眼眸能看得人通身寒凉,仿佛自己被那人用刀解剖了全身,看透了每一寸肌理。
但姜知月敢,不仅敢,她还迷失在了那惊人的美色中,呆呆久未移开目光。
明明眼神相交的时间极短,却在一瞬将万千光华都入眼底中。
而慕广君看着自家的小未婚妻,突觉得心情异常愉悦,不自觉地对她勾了勾唇。
那一笑,真是绝色风华,看乱不少春闺小姐的心,羞红贵女佳人的脸。
而在姜知月身后的姜知阮,也看到了慕广君那一抹浅淡却惊艳的笑,心中似有小鹿乱撞。
姜知阮想:世间再没有如慕广君那样的男子了,为什么他不是自己的未婚夫?
随后心中升起酸涩与妒恨:都是因为姜知月!若不是她,若不是她,那位世子就该是她的了!
明明那天赏花宴,她都舍了清白,不惜用下作药也要攀上,谁料到了地方,人却不见,只余留一室旖旎的香.....再后来,世子就救了姜知月,还被人撞见了!
都是因为姜知月,是她抢走了自己的姻缘!姜知阮将粉软绸缎捏的变形起皱,内心咬牙切齿。
而姜知月,直到那如仙如神的男子随着皇帝行至主座附近,她的侍女才在她耳边悄声激动:“那位是靖安王府的世子殿下,您的未婚夫。”
姜知月收回了目光,仿佛那瞬间的惊艳不存在一般,淡淡地回了声:“嗯。”
我的心里只有事业,美色不能动摇我半分.....姜知月默念几遍,眼神逐渐清明。
圣驾入座,先是平淡地问候了几声,才缓切入主题:“此地有良辰美景,亦有佳乐清流,朕心甚喜,尤爱那首《春江花月夜》,意境宽广——弹者何在?”
姜知月知道这是在找自己,上前几步,盈盈下拜:“小女姜知月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师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太傅之女,觉得此女行事端方稳重,礼仪也无可挑剔的优雅,完全不似流言中那样说的‘行状粗鄙’‘为人刻薄’。
心中愈发满意,也多了几分怜惜,语气便缓和了些:“起身,朕看看。”
姜知月乖巧地抬起头,只是眼光略敛,不敢与皇帝对视,这亦是面见皇帝心照不宣的礼仪,姜知月恶补了一个月的世家礼仪,今日面见时才不至于临场发怯。
师耀看着那张堪称绝色的脸庞,又转头看了看侄子慕广君清隽如神的面,觉得如神仙佳偶一样般配,若二人喜结连理,广君携新妇来宫中常坐,看着也是极为赏心悦目的景象。
师耀作为一朝天子,断不会轻易相信流言,更喜见人知心,眼下看姜知月更是越看越顺眼,觉得是个极好的姑娘,又从中察觉出了些微妙的家宅不宁的八卦气息:若姜知月本人人品无缺损,那么这满京城的流言.....
下意识的,师耀看了眼一旁的慕广君,却见那一向对万事都清冷不起兴趣的侄子,不看天不看地,垂眸看着茶盏,余光却不曾离开过姜知月。
久经风月场的皇帝心里意味深长的笑一声,便对这小两口子的事情不准备插手,让慕广君自个心疼他的小未婚妻去好了!
“你是姜太傅的嫡长女吧?姜燮为人古怪了些,倒是教养了位好女儿。”师耀道。
姜燮是原身的父亲,自幼饱读诗书,为人怎么样姜知月倒不怎么清楚,只知道这位便宜父亲一个月里都鲜少回家一趟,这么多年和继母张氏也只有一个女儿,也不曾纳妾,是个一心事业,较为冷淡的人。
只是古代重孝,姜知月也不能应和皇帝玩笑戏语,只是避重就轻:“蒙陛下夸赞,父亲为人正直,作风清良,于家宅教养自然也是耐心仔细。”
皇帝对姜燮没什么好印象,觉得这人官场做得一派清风正骨,实际上内里油滑的紧,站队也站的左摇右摆,举棋不定的,要不是太平盛世没他操作的空间,保不准又是一代奸相。
转眼看见这官场老狐狸那清水芙蓉般的嫡长女,好在人没有似她父亲那样长歪,又内心生出些宽慰。
“果然是名家出贵女。这首《春江花月夜》也是弹的极好,听说你学琵琶不过月余?”师耀来的路上,身边人已经将宴席上的风言风语给他汇报的差不多了。
苑武帝年轻时也是一介天骄,琴棋书画也是精通,自然也能听出所言非虚:曲子是千古难遇的曲,弹曲者却生疏略带青涩,估计是抱琴不久的新人。
但能弹至如斯地步,也属实不易,说明这姑娘是有些天资在身上的。
姜知月回答是,苑武帝便点头,大手一挥:“赏。”
姜知月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苑武帝愿意赏赐她,说明自己这首曲子哄得对方高兴,往大了说,自己以后也算是有圣眷的人,继母继妹往后要对自己动手,也得掂量一二了。
内心有些开心,但却没忘了礼数,叩谢道:“谢主隆恩。”
苑武帝又挑了几位世家小姐,询问她们所弹所作,又点评了几句,便以困倦为由,撤去临湖东的庭院里。
只是再没人像姜知月那样得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