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铁匠铺的廖迁,只觉浑身难受,宽厚的手掌拿着根细细的铁针磨啊磨……
终于,铁针一扔,烦躁起身。
“这活谁爱干谁干,我是真受够了!”
龚昂放下手中活计刚要劝说,只听纪桓道:
“别理他,随他去。”
原本师傅要是骂他,他还能顶几句嘴,可这一副放任不管的样子,廖迁倒是有些不敢造次了。
“师傅,我就休息会儿,晚些时候再干。”
纪桓不说话,龚昂开口道:
“你去后院看看那些雇佣的伙计,既然不想干,就帮着监督一番,去吧。”
等人出去以后,龚昂有些不认同的说道:
“廖迁已经长大了,不能一直把他当小孩儿,有些事你拘束他,他也不清楚所以然,不怨你怨谁,男人,就应该有能力承受承担事情,你这样处处替他解决问题,你有没有想过他未来怎么办。”
“他是晴岚的孩子,我能怎么办?难不成直接告诉他?他要是知道自己的母亲是我们的首领,以他的性子尾巴不得翘上天?你觉得他去找那女人,能有什么结果?”
“或许她如今已经变了。”
“哼,那个放荡又狠毒的女人,眼里只有自己,当时是她吩咐我把廖迁丢弃,你觉得她是个会后悔的人吗?”
“这……确实不太可能。”
晴岚是天煞帮专门负责情报收集的管理者,裙下之臣无数,甚至和廖迁一般大的她也不放过,荤素不忌。
可曾经的她并不是如今这般,廖迁是她第一个男人的孩子,因为被男人辜负,在廖迁出生之前她的精神就已经有些不太正常,后来生下廖迁,眼看着这孩子和那男人一模一样的面庞,完全接受不了,看到这张熟悉的脸,就几近崩溃。
后来因为放纵之下,反而身心都变得无所谓,晴岚贯彻的人生宗旨:无情便是无敌,所以在她手底下讨生活,真的不是那么好干的事情,长期外派的任务,在天煞门,只要能远离本部,那可真是天大的幸事。
纪桓继续道:“如果廖迁不听劝非要回去找这个女人,你觉得这小子能好过吗?就算不论好过与否,他能接受这样一个女人是自己母亲的事实?”
最后,他还是说出了最担心的一件事:
“她把廖迁的父亲……亲手活剐了,突然又冒出这么一张如出一辙的面孔,别说不认这个儿子,廖迁能否保证自己的安全都不好说。”
龚昂听到这里,也是有些没有头绪。
“哎,廖迁这孩子一直在你的羽翼之下长大,对天煞门内部也了解不多,哪怕我们再怎样劝阻,恐怕以他的性子,还真是难以理解。”
“行了,还有三天就到交付的日子,看样子,我们应该能提前赶完了,你找的那几个帮工还不错,都是些手脚勤快的。”
“嗯,都是穷苦人家,给的工钱不多,说是做的好有奖赏,为了那点赏,也得好好干。”
打算出去监工的廖迁刚要返回来把新脱模的那些铁针拿出去,就听到了这样一番交谈,院子里帮工本来就家长里短的说着闲话,这屋内两人也没有特别留意,便让廖迁给听了个清楚。
这个意外得知的真相,让廖迁一时难以承受,他害怕了,联想到师傅曾经对自己的种种嘱托,在听完这一番对话之后,一切都变得清晰明了,原本心中的不忿顷刻间转为了难堪,愤恨,仇视,以及……心虚,是的,对纪桓的心虚。
他没有冲动之下进入房中,也不想问个明白,问什么?已经很明白了不是吗?阴沉的面色转瞬间恢复了跳脱,推门而入。
听到动静,两人谨慎的向这边看来。
廖迁一脸无辜:“看我做什么?我进来拿新脱模的铁针,怎么?还真以为我就啥也不干了?我就是干的有些烦躁发泄发泄,哼,瞧你们那是什么眼神?跟防贼似的。”
虽说已经极力假装无事,可那微微沉下去的音调依然显示着内心的不平静。
而这一点,刚好可以解释为被师傅无视后,假装主动凑上来示好,心中有些别扭罢了。
两人心中俱是松了口气,龚昂虽说希望纪桓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实情,可刚刚纪桓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而这不经意间得知真相的方式,却达到了比摆出来明说更好的效果,因为这种私下里偷听到的东西,也没什么质疑的必要,因为那本就是他们不希望廖迁知道的事。
………
崔府门口,盈小易和黎青正在等下人给里面主子通传。
“哥哥,你说这崔雅的父亲会见我们吗?”
“不好说。”
古代是很看重女子名节的,尤其是这种高门大户,他们的子女不仅仅是骨肉,他们是筹码,是门面,是有助于一个家族兴盛和更加辉煌的阶梯,棋子。
想要得到什么,终归要在另一些事情上做出更大的牺牲,而这最好的缓解,就是把一切看做理所应当,反而没什么大事。
所以这世界上的成功者大都有着无情的性子,并且会刻意磨炼这种特质,而表面却用宽厚热情去伪装,他们允许自己习惯这样的伪装,或许有某些瞬间,他们也自认为自己本就是那宽厚之人,可内心深处的那一抹无情也是他们没有办法舍弃的。
而关于名节不保的女人,直接被取了性命也是常有的事。
不多时,小厮匆忙赶了出来。
“两位,大人说他不想听。”
两人相视一眼,只见小厮走近两人说道:
“不过夫人偷偷嘱咐我,让两位从后门进府稍等,她很想知道那位的情况,希望两位不要觉得怠慢才好。”
“不会,带路吧。”只要有能说得上话的人就好,此行任务也就完成了,该做的做了,剩下的就是他们自己的家事。
崔府的宅子很大,小厮在前面带着人绕来绕去,停在一个院门前。
“夫人平时在此休息,两位可以先去会客堂稍等。”
“知道了,你去忙吧。”
“哎。”
和一旁护院交代了几句小厮便离开了。
“这院子还真是透着一股奢华的气息,你说那小姐以前过惯了这样的生活,没成想也甘心就这样去乡野生活,也不知道时间久了受不受得住。”
“谁知道呢,所托非人才是最糟糕的事情。”黎青接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