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瑞文出现在了高傲挺拔号的甲板上。巨大的双重动力帆船漂浮在水面上,岸上是上百名欢呼的长屋人。
岛上的三艘活船悠悠转转,在高傲挺拔号旁洄游,好奇地打量着这艘比她们大上不少的帆船,以及那位身姿同样高傲而挺拔的船长。
活船并不以貌取人,至少大部分时候不会。她们总是能一眼看出船长的能力和胆识,越是强大,留给她们的第一印象就越好。
只有能力强大的船长能带领船只穿越惊涛骇浪,只有勇敢冷静的船长能够从容应付大海上的每一场危机。
当然,倘若这位船长能照顾她们的心情,时不时送些漂亮的装饰品取悦她们,那当然就更好了。
跑在甲板上的猫儿数量至少是原先的三倍。这些来自乌撒的小小船员很快就掌握了开船的技巧,三两只配合着转动绞轮,四五只一同拉动缆绳,合作亲密无间,远看之下,就仿佛这艘船自己在动一般。
“今天在近海试试水。”瑞文吩咐船上的猫儿们开动轮机。
“确定操作没问题后,我们隔天就启航环岛!”
位于群岛北面的斯皮莱特岛是瑞文预定的第一个目的地,那个地方距离伊洛克岛最近,是个有人居住的大岛。在那座岛屿上居住的是德曲人的一支,和居住在法尼尔区德曲镇的人属于同一类。
“我今天要钓一天鱼。”
老布尔在伊洛克岛看起来和胡桃般大时甩出了一条两米长的钓竿。
“这又让我想起了在鹦鹉螺号上钓鱼的日子。有一回,我钓上一条巨型电鳐,险些害鹦鹉螺号的其中一个电力涡轮短路。”
“你别害我这里的涡轮短路就行。”瑞文翻了个白眼。
“哈哈!放心,这片水域里没有电鳐,只有些不足一提的小虾米,抓上来马上就能烤着吃!”
话刚说完,钓竿上的小铃铛就响了。老布尔卯足了力气,用力一提,竟直接将一条半米长的魔趸提上了甲板!
“他娘的,甩我一身水!”
老布尔直接伸出双手,用指甲抠掉脸上长出的几块鳞片。
“可惜了,还只是条小鱼,它还能长好几倍大。”
他惋惜地看着甲板上不再动弹的恶心怪鱼,它身上的十多只眼睛疯狂转动着,很快就不甘地翻了白。
“这鱼一钓上来就死,放回水里也没有用。要是再让它长几年,估计能喂饱整座岛上的酒鬼,干魔趸肉可是很好的下酒菜。”
“那今天晚上就吃这个吧。”
瑞文还没尝过魔趸的味道。在地表,这种鱼非常贵,一般不会做来吃。金曾经的餐馆里就装饰着一条魔趸鱼骨,看起来相当威风。
想到这里,他来到船尾,吩咐猫儿们把挂在船尾的拖网放下去。
“要是捞到什么好东西,你们今晚就有得加餐了。”
话音刚落,猫儿们立刻卖力地放起了拖网。拖网是每一艘远航船必备的配置,因为船员总要吃饭,当航行时间超过半个月,岸上的补给消耗过半,他们的主食就会变成用拖网捕捞上来的各种鱼类。
对于一船的猫咪来说,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晚餐的主食是什么?我希望是一条鲜美的蘑菇鱼。”
“还惦记着你那蘑菇鱼呢?这里可是虚海,多少你在普通人家吃不到的好东西在水里游着。”
几只猫蹲在船尾,围成一圈,甩着尾巴,商讨着晚餐的内容。黑猫普鲁露竖着尾巴路过,狠瞪了他们一眼。
老鼠阿祖在船舷的扶手上愉快地奔跑着。
“我做梦都没想到我能看到这么大的一片水!”
“这是海。”
梅乐斯摇着蓬松的尾巴,蹲在甲板边上。
“当初,瑞文先生和我就住在海边的一座城市里。房子有一座阳台,稍微远眺就能看见架在海上的大桥,形状像鸡蛋一样的建筑,到了夜里,整座城市都会被美丽的灯光笼罩。”
“真的吗?和瑞文先生住在一起的生活是怎样的啊?”小老鼠天真地问道。
“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当然,我现在过的也不是什么‘人生’了。”
梅乐斯抖动了两下耳朵,看着海平面上的曦光。
“我很担心瑞文先生。这次出航之后,或许他永远都不会回来。”
“这也是,启示的一部分吗?”
“我也不太确定,可是我能感觉到,他正距离人类越来越远,我正在竭尽全力地追赶他,可是,以我现在的能力,甚至连看清他的背影都很难做到。”
“一起在看海呢?“
瑞文来到了一猫一鼠身后,用流体触须摸了摸他们的毛发。
“晚餐你们和我一起吃,美美吃一顿。”
他听不懂梅乐斯的话,却能隐约感觉到对方的担忧。
拖网在几个小时后被收了上来,里面夹杂着大量的泥沙,石块和海草。水手们必须戴上特制的海草纤维手套,才能从湿漉漉的网里捞东西。
瑞文一抬手,拖网内的水就全被抽了出来,在空中凝结成无数水滴,重新落回海里。网中的鱼浑身干燥,只能徒劳地蹦跳挣扎。
“让我看看......捞上了不少扇贝啊。”
数十个巴掌大小的萎缩扇贝沉积在淤泥里,贝壳正在不断开合。海里的扇贝比血河里的大上许多,贝肉又肥又厚。边缘镶嵌着一圈蓝色的裙边,布满了小小的眼睛。
也不知道这些扇贝炖汤会是什么味道,自己已经很久没尝过小伙子做的扇贝汤了。
“都上一边去!”
瑞文挥手赶开凑上前的馋猫们,自己独自翻起了拖网。他担心的是星骸鱼。最近有渔民声称在近海目睹星骸鱼群。要是网里混了一条,搞出一只星骸猫来,那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些鱼都没在金的餐馆里见过,噫!”
瑞文从网里掏出一条头部水肿,脑子清晰可见的胖头鱼,看了一眼,断定应该不能吃,随手扔回了海里。
这时,他看见海面下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向高傲挺拔号悠悠游来。
“什么玩意?”
瑞文穿梭到半空中,随时准备迎战。他可不想让自己的船刚下水就沉。
没过多久,那东西慢慢浮出了水面,露出了缠绕海草的甲壳和厚重的鳍足。
“嗯?这不是......”瑞文一眼就认出了那双忧郁的蓝眼睛。
是那只自己在海上解救的玳瑁海龟!在它的背上,驮着大大小小的船只残骸,里面还有几个封口的箱子。
“怎么是你?你还记得我吗?”
“哈哈!真走运,你遇上了一只报恩的海龟。”老布尔来到船边,哈哈大笑道。
“海龟会报恩?”
“海龟会报仇,也会报恩,它们是爱恨分明的生物。如果有人帮过一只海龟,它一定会找回来。”
“所以,它是专门来给我送这些的?”瑞文看着海龟背上的箱子。海龟仰起脑袋,一双眼睛温和地注视着他。
“海龟很聪明,它们知道人类喜欢沉船里的东西。如果你足够走运,它们甚至能给你带来一箱沉在深渊里的古金币。”
“这么说,这些可能是货真价实的宝藏咯?”
瑞文运用右眼的力量,让几个箱子漂浮起来,落到甲板上,顺便帮海龟清了清背上的杂物。大海龟轻松地摆了摆鳍足,在水中浮沉了一会,走了。
“这些都是什么年代的箱子啊?”
“看起来像好东西。你看这些封条,镶金的,虽然被水压弄得不成样子了。鹦鹉螺号偶尔会打捞上这些东西,它们属于那些王朝时代的远航船,但金银财宝对鹦鹉螺号没有丝毫用处,它们被用作压舱物,塞了满满一仓。”
“换言之,鹦鹉螺号不仅是最强大的潜水艇,也是艘满载宝藏的宝船。当然,前提是有任何一伙海盗的船能承受住船头那巨型矛枪的一刺。”
这几句话说下来,瑞文开始对箱子里的东西感兴趣起来。
在开封前,他先让猫咪们推开,将几口箱子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上面携带的诅咒只有海水的诅咒。
在确定几口箱子都没问题之后,他放心大胆地伸出流体触须,一下撬开了其中一个箱子的箱盖。
“嗯?这是......书?”
存放在箱中的不是金币,也不是财宝,而是一本完全干燥的厚书!
“这箱子看起来至少在水底沉了几十个年头,箱盖里的防水涂层这么好的吗?”
一本单独存放在密封箱子的书,必然是有来头的东西!
瑞文小心翼翼地用触须把书卷起来,拂去那些由箱盖剥落积聚而成的灰尘。在封面上,他看见了用古烈日语写成的一行字。
《小偷之书》
“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
瑞文嘟囔着,按照之前掌握的办法,先从船舱里找出一根针,小心地插进了书页中,然后抽出来。
这是其中一种检测书本内部会不会藏有诅咒文字的方法。
“......看来没什么,里面并不含有诅咒字符,那写的会是什么呢?”
他用流体触手小心地翻开第一页,发现书页上画着一颗红色的宝石。
“图案居然还是有颜色的。这是印刷的还是画上去的?看起来就和照片一样真!”
瑞文又翻开第二页,这一次,书页上出现了一颗蓝宝石,再往后一翻,是一串黑珍珠项链。
每一种宝石看起来都栩栩如生,不仅仅是图案逼真,看起来甚至还具备微微的立体感。
“书页上怎么全都是珠宝,又没有标注,看名字这也不像是一本珠宝图鉴啊?”
“综合名字来看,莫非......”
瑞文想起了经常在侦探小说和影视作品中出现的珠宝大盗。
“难道这本书里藏着的珠宝全都是真的?”
瑞文把书翻过来倒了倒,书页上的图案纹丝不动。
“我现在倒也不是特别需要宝石,但要是能搞清这本书的底细,说不定能在将来发挥些什么用处呢?”
“金。”
瑞文看着远处护航的蔻蔻蒂。金待在船尾处看海,船员们刚捕捞上一条不错的双头金枪鱼。
“帮我看看这玩意。”
瑞文穿梭到对面的甲板上,将《小偷之书》往小伙子身上凑。
“欸?瑞文先生您要干嘛?”
“实验一下,看看有没有效果。”
瑞文想起了当初落荒而逃的“不平等契约”。倘若这本老书和“不平等契约”是同属一个年代的王朝遗物,说不定也会被“愚忠者的宝剑”给震慑。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了书本的剧烈颤抖!
啪!
一颗指甲盖大小的蓝宝石掉在了地上,给旁边正在为绳索打结的老哈桑看直了眼。
紧接着,红宝石,黑珍珠,黄玉髓......书页上各种各样的稀罕物全都被《小偷之书》给吐了出来!
“这还真的是安德鲁.卡内基时代的王朝遗物!看来,这玩意应该是当初某位江洋大盗为了销赃带出海的东西,但最终因为某种原因沉在了海底。”
过去的人把偷来的金银珠宝全都藏在了这本《小偷之书》里,现在,它们全都归自己了。
“没想到海龟真的能找出好东西,当时随手一帮果然没错......”瑞文回身看着身后越聚越多的船员,全都是泥手党内部的人。
“我们很快就要远航了,这些东西你们暂时用不着。其中一部分留在岸上,等你们回来的时候慢慢处理,再给教授留一些,让他给教堂的孩子们换点东西。我们只带一点,好在路上进行补给。”
比起让《小偷之书》吐东西出来,瑞文更加在意应该怎么把东西给装回去。可惜,目前他还没找到办法。
“如果你要在甲板上杀鱼,今天洗地的任务就归你了。”
瑞文看了眼流淌在高傲挺拔号甲板上的鱼血,转身走进了船长室。他在船上给自己留了个和之前的几个家差不多的房间,布置同样简单亲切,床和桌子都用锚钉固定在了地面上,还有一张用海藻纤维织成的蓝色小圆地毯。
“瑞文。”
瑞文刚在椅子上坐下,门外就传来了卡梅隆的声音。
“进来,怎么了?”
瑞文一转头,迎上了熟悉的雀斑脸和永不消失的灿烂微笑。
“瑞文,我想通了一件事。”
“什么事?”
“从今以后,我就是查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