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引力波相互共鸣对冲，在海面上激起一根根数十米高的水柱！
瞎眼鲸鱼的呼吼终于吸引了远处同伴们的注意。不，也许这同样是这群聪明生灵的计谋。
将猎人变成猎物的计谋！
“紧帆！”
“来了多少头？”
“我至少看见了五团水雾！它们的体型要大得多！”
“该死！我们不可能同时对付五头鲸鱼！”
“救命！我的脑袋快炸了！！！”
鲸吼回荡在甲板之间，水手们的眼睛瞬间染上了鲜红！他们的耳膜破裂，虹膜溢血，内脏在激烈的震波中破裂，鲜血从他们的口腔中喷涌而出！
砰！
远处的船上传来了开炮声。
其中一头鲸鱼的脑门上升起了一条猩红色的水柱！
没等鲸群作出反应，以实马利号的主炮炮口再度发出怒吼！其他航船也纷纷开炮，水柱在赶来救援的鲸群间一道道升起！
“和裴廓德相比，这些鲸鱼压根就算不上威胁！”
瑞文刚在海面上站定，一杆巨大的鲸骨鱼叉就贴着他的身侧飞向了瞎眼鲸鱼的背脊。
茅斯人号上的魁魁格终于出手了！他掷出的鱼叉在空中发出哀鸣，一下就整根没入了鲸鱼位于中间的那只瞎眼，贯穿破碎的晶状体，深深刺入了头部！
只见，他的腰上缠绕着鱼叉的铁链，身躯和茅斯人号的主桅杆牢牢绑在一起，就仿佛是船的一部分！
瞎眼鲸鱼拼命翻滚着身躯，试图将鱼叉挣脱，但叉身已经在它的颅骨上穿了个洞，牢牢地卡在了里面！
魁魁格的双臂一鼓，肩肌猛然发力，竟将鲸鱼的脑袋生生地拽出了水面！他的身躯和整艘茅斯人号连在一起，上百吨的拉力拖拽着鲸鱼的身躯，向三叉戟号残骸的方向拖去！
三叉戟号的鲸骨桅杆高高突出水面，折断的截面如同船头的撞角般锋利！这艘已然死去的双桅帆船如今成了一把致命的武器！一旦桅杆的顶端刺入鲸鱼前胸的伤口，它就会被船的拉力生生开膛破肚！
见同伴落难，前来救援的鲸群们立刻掉转了方向，将矛头对准了茅斯人号。它们的气孔内喷出大量水雾，庞大的身躯潜入水下，朝茅斯人号高速游去，试图将其从底部一下掀翻！
然而，还没等它们游到一半，一头鲸鱼就发出了惨叫声。
一根根骇人的触须缠上了它的头部，钻入了它的气孔，一只巨大而斑驳的眼睛伴随着巨大的螺壳一同露出了水面！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是鹦鹉螺！巨大的鹦鹉螺！比我们捕上船的大一百倍！”
“它们一定是被血腥味儿吸引了！”
“这些东西居然能和鲸鱼较劲？”
在船员们的惊叹中，第二轮炮击开始了！一颗颗炮弹打在鲸鱼的背鳍和胸鳍，尽管造成的伤害相当有限，但进一步扩散的血腥味正吸引着更多来自深水的掠食者！
一个接一个，水下的暗影接连浮现，那是大大小小的鹦鹉螺！船队刚好经过了这些群居头足类动物蛰伏的海沟，鲸鱼的鲜血让这些原始的掠食者纷纷上浮，追逐着这些庞然大物，伺机扑上前去啃咬！
巨浪涌向船身进水的特蕾莎号，却在半途被整齐地一刀两断！瑞文站立于海面上，为船队护航。他无力干涉这场鲸鱼和船之间的斗争，只能尽力保下更多人的性命！
鹦鹉螺的袭击让五头鲸鱼的进攻一下遭到了干扰，但它们对这些软体动物绝非毫无招架之力。
“快看那边！”
“开炮！开炮！”
那头被鹦鹉螺缠住头部的鲸鱼率先冲向船队，穿越炮火阻截，用颅顶直直撞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富裕号，螺壳如同一把巨型攻城锤，一下就撞开了左舷侧面刚刚补好的漏洞！
海水一下涌入了富裕号的船舱！鹦鹉螺的壳遭受冲击，出现了一道裂纹，触须随之松开，沉回了海中。鲸鱼重获自由，伺机下沉，三只燃烧仇恨之火的眼睛死死盯着船身的破口，迅速摆动尾鳍，一下就将富裕号顶出了水面！
富裕号的船底发出了可怕的撕裂声！船员们早在第一次冲撞时就开始了疏散，一旁的苜蓿草号和美人儿号抛出缆绳，让同伴们抓住绳索荡到两艘船的甲板上来。
然而，逃离富裕号的幸运儿只是少数。
咔！
伴随着最后的哀鸣，富裕号从中间断成了两截，船首和船尾向两个方向侧翻，连同大副，舵手，轮机长和其上的大部分船员一同命丧海中！
轰！！！
与此同时，以实马利号的主炮再次冒出浓烟！一下命中了鲸鱼的后脑，将它打向了双桅帆船的残骸！紧随其后，卷丹花号，乘风号，浪漫号接连开火，炮口发出复仇的嘶吼，炮弹夹带着对死去同伴的惋惜和对仇敌的怒火呼啸而去！
“不要畏缩，勇敢的水手们！”
亚哈柏船长的声音穿透海浪，乘着狂风，在每一位船员的耳边回荡。
“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的牺牲白费！全舰向右，继续炮击，用每一滴同伴的血换取对手的血流如注！”
不出一刻钟，整支船队都加入了对鲸群的围剿之中！炮击声迭起，一支支鱼叉拖着铁链飞向鲸群，如同豪猪的刺般密布鲸鱼的背脊！
船队的西北方，茅斯人号和瞎眼鲸鱼的拉锯依旧在继续。魁魁格死死拽住鲸骨鱼叉的铁链，一声不响地注视着嵌入鲸鱼头颅中的叉身。茅斯人号的三台轮机同时启动，如同一头力大无穷的牲口，将鲸鱼拽向三叉戟号的残骸，那根折断的主桅距离刺穿它身上那可怕的伤口只剩不到五百米距离！
”再给它来一下！”
贝壳号的舵手艾森拼尽全力转动着舵轮。他的半边身体已经被浪浸透，海水的诅咒让他的脸和手臂都长出了骇人的鳞片，左眼已经看不见了，如同死去的鱼眼般泛白突起！
贝壳号的船头在上一次撞击中微微凹陷，船舱底部微微进水，可在舵手无畏的指挥下，她依旧顽强地调过了头，将撞角指向了瞎眼鲸鱼的尾部。
只要撞伤它的尾巴，它就彻底失去游动能力了！
砰！
就在贝壳号准备发动引擎之时，船身的侧面忽然遭到了一下猛烈的撞击！
一条鲸鱼用尾巴掀起海浪，甩来了一颗大鹦鹉螺，像投石机投掷的巨石般一下砸到了右舷！
船身剧烈晃动起来！艾森失去平衡，一下被甩了出去，脑袋狠狠地撞上了桅杆，瞬间没了声息！船员们试图上前救援，可一个大浪随之盖过了甲板，又将舵手冲到了船尾，海水将帮手堵在了船舱中，寸步难行！
瞎眼鲸鱼的肋骨从伤口中根根穿出！它拼尽力气往回游动，试图挣脱锁链，回到同伴们的身边，一浪浪引力波向茅斯人号涌去，试图将船给掀翻，可茅斯人号实在太大，船身稳当无比，竟丝毫不为惊涛骇浪所动！
瑞文抛出丝线，飞身跃到了美人儿号的桅杆上方，巨兽和船的较量在此处一览无遗！他伸手为卷丹花号挡开一道浪，又让海水在袭上公爵复仇号前朝两侧分开！此时此刻，海水已被鲸鱼的血液染得通红，而更多的鹦鹉螺正从深海中冒出，不仅是鲸鱼，就连船底都成了它们攻击的对象！
“教授！”
眼见局面愈发接近失控，他开始呼唤远处的“亚空巨鲸”。
“这里快撑不住了！让那些鲸鱼快逃，再这么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他抬起头，看见了远处以实马利号上的亚哈柏船长，对方也在看着自己，不，他的目光越过了自己的头顶，正注视着远处的鲸鱼。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条落网的大鱼，一头瓮中的困兽！
失去了舵手的贝壳号在骇浪中摇摆，舵轮疯狂地空转着！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撕裂声，鲸皮船帆被风扯开了一道大口子！
就在这时，夏伯不顾一切地冲出了船舱，一下扑到了舵轮之上，海浪从他的头顶盖过，他的后颈处顿时爬满了鳞片！
然而，他依旧紧紧抓着舵轮，拼了命地稳住船身，贝壳号的船身在海面上稳定了下来，重振旗鼓，全速朝瞎眼鲸鱼的尾鳍冲去！
“为了船长！为了人类的胜利！！！”
仿佛是在对他的呐喊予以全盘否定，鲸鱼释放出了最猛烈的引力波！年轻水手死死咬着牙关，鲜血顺着耳廓流淌而下，眼球从眼眶中突出，牙齿松动，全身的毛孔都在溢出鲜血！
即便如此，他依旧用尽力气抱着舵轮，哪怕全身上下都被鳞片覆盖，先前的怯弱已然彻底消失无踪，眼中满溢着人性璀璨的火光！
贝壳号依旧在前进，以四十五节的速度向鲸鱼冲去！这艘勇敢的双桅帆船就像掌控者般奋不顾身，龙骨颤抖着，撞角带着瞎眼鲸鱼的血，不偏不倚地刺入了它的尾鳍！
一阵撕心裂肺的鸣叫响彻海面！鲸鱼无力地甩动着受伤的尾鳍，一下将贝壳号甩到了一边。三只残破的巨眼转动着，试图作出最后的挣扎，然而，没了尾鳍，它压根无法驱动自己沉重的身躯！
然而，三叉戟号的桅杆距离它已不足百米！这艘船在死后化作了一杆真正的三叉戟，船首的撞角和两根折断的桅杆斜斜对着她的敌人，狂风中传出了死去水手们的欢呼！
船长万岁！”
“让它们好看！”
“人类终将战胜未知！”
他们在船骸之上呐喊着，渺小魂灵的咆哮和海中巨兽最后的悲鸣融合在了一起！
刷！！！
伴随着魁魁格猛烈的拉扯，三叉戟号的主桅划入了瞎眼鲸鱼胸腔的伤口中，深深没入肺叶，坚硬的鲸骨切割着同类的身躯，一下就将它从中间剖了开来！
鲜血将海水染成了暗不见光的深红！
鲸群一下全部停了下来。
垂死的瞎眼鲸鱼无力地摆动着胸鳍，向同伴们发出信号。
快跑！
它如是向它们呼唤道。
远处，“亚空巨鲸”的叫声在海浪平息之时终于清晰可闻！祂在500海里开外的海面下呼唤着“同类”，声音在海面上唤起一道道水柱，凝结在半空之中，像囚笼般禁锢住船只，给予鲸鱼们逃跑的空间！
其中一头鲸鱼游上前去，用脑袋拱了拱死去同类的躯体。
随后，发出了一声悲恸的长鸣！
“亚空巨鲸”的声音和五头鲸鱼的吼叫交融在一起。祂在劝诫它们离开，不要再增加无谓的牺牲。
尽管一头鲸鱼能够轻而易举地掀翻一条船，但捕鲸船队同样可以要了鲸鱼们的性命！
鲸鱼们的鸣叫此起彼伏，仇恨的声音回荡在高傲挺拔号的甲板传入了维克多的脑海中。他听懂了它们的愤怒，它们要复仇，为它们无数死于捕鲸人之手的同伴报仇！
然而，下一瞬间，一声来自更远处的低吼镇住了它们。
一大片雾气自遥远的北方升起，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巨大引力波，海水在距离船队一千海里外的海平面上搅起漩涡，昭示着某种更加强大的存在的出现。
瑞文能够认出那股引力波的主人。
是克鲁特尼！
洄游在祂身边的是另外两颗小行星的投影，法厄同和伊卡洛斯！三头大型鲸鱼在远处洄游，带着成千上万头普通鲸鱼，鸣叫激起一个个半径数十公里的浪圈！
在距离它们不远的深海中，还有第四头大型鲸鱼，祂的叫声不似前三头鲸鱼般响亮，带着悠远绵长的颤音，海浪在祂的鸣叫中旋转卷曲，如同密布于寰宇之中的星云。
一道无法被常人肉眼捕捉的星尘自死去鲸鱼的尸体内逸散而出，扑进海浪，游动了几圈，随着第四头鲸鱼的呼唤而去。
另外五头鲸鱼见状，同样调转了方向，伴随着它们的同伴，朝遥远的北方游去。
从悠远的引力波中，瑞文听出了那头鲸鱼的名字。
塔纳托斯。
被冠以希腊死神之名的第4547号小行星！
亚哈柏船长注视着鲸鱼们远去的方向，捋着胡须，仿佛这一切都是那样地让人满意。
看到他的表情，瑞文顿时就明白了。
这不仅仅是鲸鱼的陷阱。
同样也是船长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