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在前院等候。
所谓的南北分治是石忠唐麾下某位智囊的杰作。
大唐到了这个地步,说实话,忠心耿耿的有,但觉得大唐该玩完了的也不少。
北疆的构架中,这两种人都不少。
若是能南北分治呢?
叛军势大,此战北疆军并无把握。
既然如此,咱们能否……握手言和?
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把大唐分割成两部分。
爽不爽?
爽!
爽的一批!
这个创造性的思维说出来时,一下就惊艳了石忠唐麾下不少人,大部分赞同。
当然,不是赞同南北分治。
而是,利用这个思路来撬动北疆军内部分化。
也就是挑动北疆军内部的矛盾。
想想,一部分高层说:殿下,南北分治好啊!真正好!
一部分人:草泥马,殿下要讨逆!
事儿随即就有趣了。
石忠唐当即点头,令出主意的智囊出使道州。
这位智囊此刻负手而立,看着从容,且自信。
这事儿他故意令人说出来,此刻州廨内部的北疆军高层都知晓了。
他听到了议论纷纷。
也看到了不少人在窥探着自己。
这些人都在等着秦王的反应。
事儿,越发的有趣了。
脚步声传来。
智囊回身。
微笑道:“秦王可有答复?”
“有!”
不少人都竖起耳朵,想听听老板的意思。
李玄坐拥大唐北方,还有北辽故地,五十年内苦练内功都没问题。所以,不少人觉得北疆不需要急着扩张。
韩纪开口。
“卧槽特娘!”
……
智囊:“……”
那些窥探的官员缩了回去。
砰砰砰砰砰砰!
关闭房门的声音接踵而至。
周围,安静的就像是刚被杀了一只鸡。
……
“石忠唐喝多了吗?”
李玄召集麾下议事,提及南北分治的建议,轻蔑的道:“这是大唐,孤的大唐。”
一句话,就彻底理顺了内部的思路。
此后谁敢再提此事,便是蔑视秦王。
这也是开国君王才有的威望。
李玄看着众人,“谁愿去一趟建州?”
“臣请命!”
韩纪出班。
“臣请命!”
文官们争先恐后的请缨,李玄甚至看到有两个文官在暗中纠缠。
竟然是互掐。
“乌达!”
乌达正在边上发呆,脑子里想着家中婆娘的肚子。
这是第几个孩子了?
“乌达!”
有侍卫捅了乌达一下。
乌达一个激灵,下意识的跪下,“主人。”
“想什么呢?”李玄问道。乌达虽然多年来长进不多,但好处是忠心耿耿,眼中就秦王一人。
乌达说道:“小人如今有两个儿子,小人原先想着令他们一人侍奉一位小郎君。可家中的婆娘又有了身孕。若是生个儿子,小人不知该让他去侍奉哪位小郎君。如是女儿,小人还得再生一个女儿,如此两位小郎君一人一个……”
你还真是……想得多。
李玄满头黑线,“你去一趟建州。”
……
大军到达建州后,第一件事儿便是转运粮草。
建州作为关中屏障,自然不能存粮太多。否则一旦失手,便是资敌。包括道州等地也是如此。
在这种思路下,夺取了道州的北疆军缴获并不多。
粮草一旦够了,也就是战机到了。
初秋的风吹的颇为柔和,石忠唐站在城头上,身边是文武官员。
“当年本王在部族中牧羊时,最喜这个时节。羊群在草场上缓缓而行,本王便在马背上看着苍穹发呆。秋风一吹,倍感心旷神怡。那一刻,脑子里空荡荡的。”
石忠唐眯着眼,看到了百余斥候回来,也看到了被他们夹在中间的几个人。
“大王,是李玄的使者。”
一个军士上来禀告。
乌达的脸一看就是异族人。
“秦王可有意南北分治?”
贺尊代替石忠唐问道。
乌达深吸一口气。
还需要鼓足勇气吗?
看来,这个使者的胆子不怎么样!
贺尊不禁冷笑。
“殿下说石忠唐便是我家家奴一介家奴也敢提什么南北分治他好大的脸告诉他念头有多远他便给孤滚多远!”
乌达一口气说完了这番话,如释重负的道:“要动手不?”
“大胆!”
“大王,当斩杀此人,誓师出兵!”
李玄竟然把石忠唐当做是李氏的家奴,这是最犀利的反击。
也是最不屑的反击。
那种轻蔑的姿态,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家奴啊!
石忠唐却澹澹的道:“去吧!”
“告辞。”
乌达走了。
“无需动怒。”石忠唐笑了笑,“本王想激怒他,他想激怒本王,此刻本王若是恼火,令人动手杀了使者,这便落入了下风。”
那位智囊也跟着回来了。
这便是两军交战,不杀来使。
“本王不在意这等羞辱,本王更想看到李玄跪在身前哀求的模样。”
石忠唐说道:“这只是大战前的试探。”
石忠唐眸色深邃,“谁在意,谁输。”
他刚准备回去,有人来禀告,“大王,史公明那边来了使者。”
“史公明?”
石忠唐眼中多了冷意。
为了这场大战,他筹谋多时。其中史公明便是重要的一环。
利州一旦被围攻,北疆军就陷入了被动中,不但粮道断绝,归家的路也没了。
“史公明那个蠢货!”
石忠唐也忍不住爆了粗口。
使者来了。
行礼,说道:“相公想问问,这一战之后,北地交给我燕东来攻伐的话,可还算数?”
贺尊勃然大怒,“史公明攻打代州三心二意,以至于被李玄突袭大败。如今大战将启,他不说领军助战,反而一路遁逃至老巢会州。如今还要什么北地,他好大的脸面!”
使者从容的道:“相公说,若非燕东大军在,北疆军岂会在代州安排了三千人马?这好歹也是牵制。”
击破燕东军后,代州归顺李玄。李玄留下了三千人马进驻。
这只是个象征性的举措,却被史公明当做是功劳。
“够了!”石忠唐叫住了贺尊,看着使者说道:“告诉史公明,想作渔翁,他,还差点意思。要么他立即起兵助战。要么,战后,咱们慢慢叙旧。”
石忠唐的眸子里多了森然之意,使者呵呵一笑,“如此,拭目以待。”
使者告退,石忠唐起身走出了大堂。
“此战后,李玄若是获胜,必然饶不了史公明。本王若是获胜,史公明……”石忠唐眼中多了冷意,“要么归顺本王,要么,便去见阎王!”
……
燕东的环境养出了小家子气的史公明,这是石忠唐的评价。
“阿耶,大战在即,咱们可要出兵?”
逃回会州后,史坚有些不安。
值房里,史公明手中握着一卷书,但许久未曾翻页。
“出兵,襄助谁?”
“自然是石忠唐。”
李玄是天潢贵胃,而史公明是叛贼,双方是官兵和贼的关系。
“石忠唐看似势大,可他有个致命的缺陷。”史公明放下书卷,有些如释重负的轻松,“他乃异族。”
“异族又怎么了?”
“异族无百年运!”史公明说道:“为父让你读史,不是让你看那些人物传记,而是要多看王朝兴衰。”
“是!”史坚不以为然。
“异族多次入侵中原,也曾建立王朝。可每个王朝不超过百年便会衰亡,这是命啊!”
史公明叹息,“石忠唐起兵前曾令密使前来,他开出条件,起兵后,为父可为节度副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为父哪里会为异族人效命?故而婉拒。”
“原来如此!”史坚有些烦躁不安,“可当下这个局面,若是李玄获胜,必然不会放过咱们。若是石忠唐获胜……咱们怕是唯有归顺才有生路。”
“痴儿。”史公明微笑道:“此战石忠唐兵多将广,且天时地利皆在他的手中,他本人更是沙场名将,怎会大败?”
“那……难道归顺石忠唐?”史坚有些犹豫。
“若李玄只是败退,那么,你便去一趟北地,代表为父去向他投诚,许以牵制石忠唐,与北疆互为犄角。”
“若是北疆惨败呢?”
“若是北疆惨败,咱们便痛打落水狗。到时候,尽起大军,一路追杀去北地。南方不稳,关中的势力多如牛毛,石忠唐要想理顺这些关系,至少得五年。五年后,为父早已在北方站稳了脚跟。”
史公明轻声道:“无论谁胜谁负,咱们都能受益。大郎,这便是左右逢源。”
……
从进入道州开始,北疆军就在查探南方叛军的动向。
但南方是叛军的老巢,真要躲藏,人生地不熟的北疆军还真难以找到。
斥候,密谍,修士轮番查探。
“估摸着人马数万,就在越州,洪州一带出没。”
这是最终的结果。
“殿下,若是南方叛军无法查探清楚,此战便平添了许多变数。”
江存中说道。
众将都点头赞同这个说法。
为将者,都喜欢战场对自己单方面透明。
“这一战,从一开始,孤便知晓,咱们将会孤军作战。”
李玄微笑道:“大唐衰微,以至于许多人都忘记了当年开国后,大军出塞,以少击多,令异族丧胆的往事。异族人忘记了,那么,孤会给他们提个醒。”
……
关中的粮草源源不断的涌入建州城。
“大王,粮草齐备了。”
贺尊来禀告,目光炯炯。
“召集他们。”
石忠唐说道。
贺尊告退。
石忠唐拍拍大腿,“髀肉复生矣!”
随即文武官员入见。
“见过大王!”
石忠唐颔首,“这个天下乱了,大乱到大治,必然少不了兵戈。北方李玄,自号孝敬皇帝幼子,以讨逆为名,逐鹿天下。”
这是当下的格局。
“天下锦绣,诸位,可愿随本王荡平北疆军,享用这锦绣江山?”
这话里透出了一股子共江山的味道。
一如当年南周开国皇帝的那句:朕当与士大夫共天下。
这话一出,麾下文武官员人人振奋。
“愿为大王效死!”
贺尊抬头看了石忠唐一眼,眼中有些愕然之意。
“如今粮草齐备,本王决意,准备出战。”
石忠唐声音铿锵,“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历朝开国帝王皆出身不凡,让人以为,唯有血脉高贵,方能一窥神器。本王当令天下人知晓,牧羊儿,亦能坐天下!”
……
南疆叛军动了。
一队队游骑出击,利用人数优势压制北疆斥候。
“殿下,城中有大族来劳军。”
李玄正在与麾下商议即将到来的大战,闻言说道:“在这等时候能来劳军,当见一见。”
组织劳军的是道州大族王氏与陈氏。
王氏家主王栋,陈氏家主陈贤带着劳军的车队来了。
“见过殿下!”
大车上是粮食,以及酒水。
“有羊群!”姜鹤儿低声道。
车队后面跟着数百只肥羊,咩咩的叫唤个不停。
李玄温言夸赞了两家家主。
晚些,由韩纪来接待二人。
王栋给了陈贤一个眼色,陈贤陪笑道:“韩先生,老夫有一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自然不当问……韩纪笑道:“只管说。”
这等主动站队的,该赏,千金市马骨便是这个道理。
“不知此战态势如何?”
“殿下运筹帷幄,我北疆军必胜!”
“那就好,那就好啊!”
陈贤和王栋欢喜告退,觉得自己的站队时机选的太好了。
再晚一步,就是投机。
二人刚走出几步,就见一个军士急匆匆进来。
身后传来了声音。
“殿下,叛军大军九万,倾巢出动!”
北疆军多少来着?
王栋看了陈贤一眼。
陈贤无声道:“七!”
七万。
九万!
还有南方的叛军!
老夫好像,站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