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我家?”昭儿站在云府主宅的天井,望着周围的一草一木,一屋一梁,却找不到熟悉和安心的感觉。
孟梦和啾啾良跟在昭儿的后面,他们没有从大门进入,而是直接从院墙进来的,并不是嫌麻烦,只是孟梦对于这个门锁还是有着某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并且也交代了昭儿不要靠近大门和门锁。
直到昭儿走进了三进院的天井,才停下了脚步。东张西望了许久,才看见昭儿轻踱着猫步,在几个堂房和花园中游走,慢慢的靠在了老树的旁边,半眯上了眼睛,胸前的蔷薇花木雕微微的摆动,向轮回眼靠近。孟梦紧紧盯着昭儿的动向,如果是孟梦想的那样,也许昭儿就是打开轮回眼的关键。
“孟哥,我怎么会觉得这里有很大的血腥味道,却给我一种温暖安全的感觉?这才是我的家对么?你也是像救啾啾良一样,从血泊中救的我么?那我的其他家人呢?我是猫妖,这是人宅。我究竟是谁?”昭儿猛的睁开眼睛,放大的瞳孔冲着阳光,却发出了幽暗的绿光,轻声细语却带有不容置疑的肯定。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并不是在这里捡到的你,而是多方打听才知道你本属于这里,我不是神仙,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知道每一个人的过去。只是昭儿,我既然能带你回来,就希望你凡事不要强求,既然忘记就让它过去,给自己一个更灿烂的未来,也不枉我费尽力气带你回来。”孟梦静静的盯着昭儿的眼睛,虽然只有一句谎言,却要为了这一句谎言说一百万句来掩盖,哪怕只是一句善意的谎言。
啾啾良递给了昭儿一本修炼手册,是妖族幻化人形的基本心法,这也许是孟梦和啾啾良唯一可以帮到她的了。
“这个你可以试试,慢慢来,我和啾啾良会经常来看你的,你想我们了也可以上山去看看我们,只是记得不可以随便使用妖法,被妖族抓回去,可就没有这么自由了!”孟梦又换上了微笑,像哄孩子一样安慰着昭儿。然后跟着啾啾良转身,准备离开,只是转身的瞬间却感受到了强烈的妖气弥漫。
“孟梦,你究竟是谁?”昭儿大声的吼了出来,并炸起了全身的猫毛,瞬间妖气冲天,啾啾良眼瞅着情形超出控制,立刻制造了结界,封锁了对外蔓延的妖气,避免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昭儿,你怎么了?我是你的孟哥啊!”孟梦眼睛里不自觉的含了泪水。
“不,你不要骗我,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遍地的尸体,我看到了他最后的微笑,我不要他的血封印我,我究竟是谁?孟梦你是监管,我看到了你颁布的妖族禁令,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灭了我们家,只因为人与妖共生?你说啊!”昭儿的妖气持续的上升,孟梦看到啾啾良的脸色已经煞白,昭儿的妖气在这样增加下去,啾啾良的结界是顶不住的,究竟是怎么了,难道是……
“昭儿,我不知道老树让你看到了什么,只是我要告诉你,我不是你的仇人,那天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既然你口中的他要你生存,那你就不要辜负任何人对你做出的牺牲,收起你的妖气,你看看啾啾良,难道你也要他为你不清楚的仇人陪葬!”孟梦言辞清厉的说着。
“我究竟是谁?为什么?”昭儿转头看到了脸色不好的啾啾良,想起了这段时间和孟梦大家相处的快乐,和他们带给自己的温暖,只是……,突然的泄劲,让昭儿从老树的围栏上面跌了下来,孟梦一个箭步冲过去,接住了昭儿,慢慢的坐到了老树底下,轻轻的捋着昭儿的后背,让她慢慢的安静下来。
“昭儿,刚才靠在老树上,你看到了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模糊的微笑望着我,浓重的血腥,满地的尸体,就在这个院子里,可我却连那个微笑的样子都没有看清,孟哥,我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罪人,那个苟且偷生的人。”昭儿低垂着头,望着老树冒出地面的树根,斑驳而粗糙,就好像岁月真的过了很久很久一样。
“昭儿,听孟哥的话,不管事实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你都要努力的活下去,努力的让自己强大,这样才能在知道真相的时候,有匹配的能力去接受,我知道你听的懂,世间多因果轮回,既然命运选择了你的存活,那么就一定给你留了使命,去接受挑战才能不辜负来这世间走一趟。”
昭儿抬头望着孟梦,泪眼婆娑,那个恍惚间的微笑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么?这么温柔的人是那个监管人,妖,捉妖人的铁面郎君么?冷酷无情?看着孟梦能融化冰雪的微笑,昭儿的心也慢慢的平稳了,也许这就是家,在漫长的岁月中,总会想起支离破碎的往事,也许真的是天意选择让我忘记,那就让它过去吧。
日升又日落,昭儿只在云府的三进院里面待着,除了修炼人形,就是靠在老树旁边打瞌睡,梦里总是看见那个熟悉的微笑,却看不清楚样貌,看着自己跟在他身后,玩耍,蹦跳,看着他抱着自己微笑,等着他喂给自己好吃的东西,陪着他夜夜入梦。只是再也没有看见那天的血腥,也没有看见事情的真相,让昭儿都快忘记了曾经义愤填膺的家仇旧恨。
自然孟梦和啾啾良还是经常过来的,指导一下昭儿的修炼,只是真的很久了,所有的办法都试过了,也不见昭儿的人形出现,昭儿自己都放弃了,游走在镇子上,作为一只中华田园猫无可厚非。只是最近镇子上的人慢慢的变多了,似乎也有难民,也听说了兵荒马乱,只是岁月真的很久了,对于改朝换代,对于起义造反,最初的小昭也有着同情之心,对于诺大的宅子想要给那些居无定所的人们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只是面对大门上的那道门锁,昭儿有心无力。昭儿总是蹲在大门前,看着那个奇怪的门锁发呆,没有人可以打开,甚至没有人想要去靠近。岁月久了,看的多了,昭儿也变得麻木了,对于自己都已经放任了,又哪有更好的心思去关注别人。
孟梦和啾啾良又来看昭儿了,他们每次也是直接从三进院的院墙进来,虽然是高墙主宅,对于他俩来说也如同虚设。只是这次俩人带了很多的东西来,让昭儿的心不安起来。
“你们这是……?”
“昭儿,最近人界的事情不太正常,孟哥觉得平静太久了,妖族中有人蠢蠢欲动了,所以我们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去京城,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尽量少出门,外面现在不安全。”啾啾良一边给昭儿把东西规制好,一边絮絮叨叨。
“孟哥,你们要离开?去京城,很远么?不能带着我么?”昭儿忽闪着大眼睛,静静的看着孟梦,把孟梦的心都看化了。
“乖昭儿,京城很远,而且这次我和啾啾良是换装成平常人去探查,也不知道需要多久,外面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你这样跟着我们很容易出现危险的。你在这里照顾好自己,我会让啾啾时不时的给你送信的好么?”孟梦摸着昭儿的猫头,也就是软声细语的温柔。
昭儿每天数着日升月落,计算着孟梦和啾啾良离开的时间,每天望着老树的树杈上什么时候会落下一只画眉鸟。望着望着,昭儿这会又在老树下睡着了,靠着老树的树洞,昭儿的头一点一点的,最终搭在了树洞前面冒出地面的树根上,只是这次睡的很熟很熟,熟到胸口的蔷薇花轻轻的飘了起来,树洞一闪一闪的亮起了星光,都没有吵醒昭儿。
蔷薇花木雕好像是受到了什么力量的牵引,一点一点的靠近了树洞,蔷薇花的花心又出现了孟梦曾经看到了滚滚流动的鲜血,只是这次不再是花瓣间流动,而是受着牵引的力量慢慢的脱离了木雕,漂浮在木雕和树洞之间。
昭儿不知道做着什么美梦,嘴角微笑着,伸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倒是打扰了树洞,在昭儿轻微的动作时,树洞的光不见了,木雕垂回了胸口的位置,眼见那鲜血就这样失去了力量就要落在泥土上的时候,昭儿停止了动作,继续酣畅淋漓的睡着,眨眼之间,那道血痕冲着树洞就一头扎了进去,树洞的光亮瞬间耀眼,只是瞬间,那道血痕在洞口盘旋,盘旋,像漩涡般慢慢的渗透到了树洞里。一切就这样结束了,蔷薇花木雕轻轻的回到了昭儿的胸口,只是这次是贴近了心口的位置,慢慢的融化进了昭儿的身体,昭儿觉得痒痒的,努力的伸了懒腰,翻身,却从树根上方掉了下来,惊醒了熟睡的昭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