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磊瞪大了眼睛望着合棺的孟梦,已然是泪流满面,望着钉棺的工人,更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扑了上去,推开了所有的工人,一个人护在了棺木的前面。
“二爷,你冷静一点,早一时晚一时,她终究已经走上了轮回,你这又是何必?自己和自己的内心较劲么?”孟梦上前拉住发疯的云磊,用尽全力吼着,他何尝不是舍不得。从啾啾良到昭儿,都是他亲手送上轮回之路,他更加的明白还在人间的众人的心痛。
“不!不!不!等我,你等我,我……”云磊说着,捂住耳朵,就冲着老树的树干撞了上去。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云磊的半侧脸颊上,鲜红的五指印记慢慢显现,九翔在身后摇着打疼了的手掌,面前依旧是云淡风轻,微眯着自己的一线天眼睛,却不容侵犯的鉴定目光,直视的云磊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她用生命换你回来,就是再次眼睁睁的看着你寻死?你死了就能换回她么?你对得起她放弃了的一切么?她最后的希望是什么?她的遗愿又是什么?你对得起她的生命么?”
九翔一连串的反问,让云磊醍醐灌顶般,连续后退,念念有词。“好好活着。”“大难不死,那就好好活着!”云磊不住的重复着昭儿说的最后几句话。
“是,好好活着,你这又是在做什么?”九翔的语气软了下来,她看着云磊这个样子作践自己心里也跟着疼的不行,这个自己睁开双眼第一个看到的男孩,如今已然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男人,却无法走出自己设置的感情漩涡,不是他看不到她,而是那个她付出的太沉重了,有时候九翔宁愿留在心底的那个人是自己,却也是无能为力的事情。
云磊望着已经钉好了的棺木,望着已显老态的孟梦,看着姐姐不住的流泪,看着姐夫无奈的叹息,自己真的是任性么?已经过了任性的年纪了,就要为自己的长大付出相应的代价,代价就是收敛自己的性格,按照一条人人都认为对的路走完剩下的人生。
哀乐声凄凄,依旧是八人,只不过这次抬起的是昭儿的衣冠棺木,云磊拎起了装满冥钱的篮子,艰难的走在棺木的前面,踏出了将军府的大门,棺木要入葬,葬在她喜欢的山坡上,那里有遍地的野花,那里有飞走的风筝,那里有曾经的美好和执着。
整条街道飘洒着云磊掷出的冥钱,随风飞舞,迎亲挂起的红灯笼还在照亮昭儿离去的路,夕阳渐渐西沉,整条街被红红的烛光照亮,白色的冥钱翻飞,云磊慢慢的走在出城的路上,刚刚接回来的媳妇,此时又要送出去安葬,让云磊的心大起大落,大喜大悲,云磊的眼前开始模糊,胸口开始憋闷,一口鲜血喷在了刚洒出的冥钱上,两眼变黑了不知南北,倒了下去……
“昭儿,你想好了么?喝了孟婆的汤,走吧!”孟婆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她一直认为人类的感情随着生离死别就算是一个段落了,悲伤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可是这次为什么自己也跟着难受,回头看着昭儿的心破碎,自己也能听到自己心疼的声音。
“孟婆,我可以不走么?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我想等着他!”
“孟婆不需要人帮忙的。”
“你在这也是为了等人是么?你等到了么?”
“不,这是我的工作。”孟婆的眼里含了泪水,此时执着的昭儿,多像曾经的她,只为了再见他一面,就此在奈何桥待了千年,却终究看到的是渐渐的忘记,匆匆的离开,陌生的眼神,甚至是连看都没有看过的一眼,哀莫大于心死,看着自己心渐渐的死去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孟婆扭头看着忘川河水中的灵魂,一个个心灰意冷,放弃自我,放弃轮回,放弃最初想要见一面的渴望,随波逐流,又有几个可以在慢慢心死的过程中等待千年?
“你要不走,你要带着今生的挂念,就只有这忘川河千年的折磨才能换取来生的相见!”孟婆终于下定决心,告诉了昭儿唯一的办法。
昭儿抬头望着满含泪水的小孟婆,又看着奔腾不息的忘川河,孟婆提袖拂过忘川河面,昭儿看到了满是灵魂的河水,有炯炯有神盯着每一个走过奈何桥的人,有两眼空洞无处聚焦的,有盈盈泪水闭上双眼安静的等待的,也有放弃了自我随波逐流,灰飞烟灭的……
“孟婆。谢谢你的成全!”昭儿递还给孟婆那个汤碗,在里面留下了今生最后一滴眼泪,回头望了望,望乡台的众人,云磊,孟哥,秦小爷,将军,夫人,九翔,我还会看到你们的!昭儿没有犹豫的跳下了忘川河。
“昭儿,记住,只有心念不灭,千年之后你才能重返人间,带着你今生的眷恋,否则只有魂飞湮灭!”孟婆看着跳进忘川河的昭儿,初浸河水的痛苦,在昭儿皱起的眉头上表露出来,孟婆知道那里的痛苦,是鞭打灵魂的撞击,是不断瓦解意志的冲刷,更是对自己执着的考验,曾经的曾经,忘川河中的孟婆也是这样坚定吧,在千年期满,却放弃了来世,宁愿在这里孤独的过着不曾改变的生活,也再也没有勇气去面对想要见的人了,因为那个人的心里不再有自己,不再有曾经。孟婆默默地收起了那碗对了新的佐料的汤碗,还有昭儿偷来的那朵彼岸花,也许千年之后还有用处!
那些爱过的人,那些无法放下的事,那些滚滚红尘中数不清的悲欢离合都只会随着“孟婆汤”的缓缓入喉,永远凝固于走在奈何桥上那欲言又止、充盈泪水的黯然回眸间,化做缥缈云烟,淡然散去。是一世匆匆的悔恨?是阴阳永隔的遗憾?还是挥刀斩袖的决别?
……
都已然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