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克的话语刚刚说完,魏莪术所持有的那森绿色的书籍竟然彻底翻完了一整本,“啪”的一声彻底合上了。
这是一个高远的高台,平滑如镜,泛着好看的深蓝色,魏莪术被放在了这个平台上,而巴克却没有从山铜的骷髅上下来。
两人之间隔着巨大的深渊,深渊深不见底,魏莪术知道,它通向的是起始的层级,这深渊正是山铜之主一路破坏而来形成的。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莪术。”
巴克拄着战剑,在骷髅的手上有些释然的笑了,他的披风在身后微微的摆动。
“不要太在意我,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都是一千四百年前的历史,历史的结果早已注定,你也不要有任何的负担。”
巴克这样说着,转头看了看周围,这是无人踏足过的顶端,恶魔游戏的终点,在这里消逝或许也配得上自己跌宕起伏的一生。
魏莪术张了张嘴唇,没有声音发出来,他有些无力,也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巴克经历了太多,他比自己看得更开。
“这把剑,在我消逝之后,会是我存留在世上唯一的证明,我本想把它彻底埋葬在这里,不希望有人再挥舞自己的左臂....”
巴克把那把乌金色的战剑横着拿在身前,用左手手掌托住了剑刃,递给魏莪术。
“但,看到你之后,我却觉得它还应该在这个世界上多存留一段时间,助你一臂之力。”
“只有你,我的朋友,你才有资格挥舞它,挥舞我的左臂,用它带来的力量打破一切的僵局。”
巴克把这把沉重的剑递给魏莪术,后者艰难的接了过去,入手沉重无比,即使以魏莪术的恐怖力量也完全无法挥舞,但将它佩戴在腰间的时候,这股恐怖的重量却消失于无形。
“现在的你还做不到挥舞它,需要等你更强一些。”
“它由我的左臂铸就,最终击破寒阳的神国与白骨大君的头颅,就叫它“奥尔哈杜斯里克”吧,意思是【山铜破冬之剑】”
“如果未来有一天,有机会的话,请把它埋葬在我的故国,埋葬在奥尔哈拉扎玛。”
魏莪术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是我们的一生之誓。”
魏莪术这样说道,接过了这把暗淡下去的战剑。
“我魏莪术以生命起誓,一定会将它带回你的故国。”
他的话不多,但巴克知道自己的这位朋友的性格,他只要承诺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所以他释然的笑了笑。
“谢谢你,莪术。”
巴克的身影变得光彩夺目,难以直视,他的披风也一同燃烧了起来。
“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夸我水囊做的好到可以当商品售卖的人。”
“真好,莪术,现在的我内心得到了久违的平静....”
松开了那把剑,巴克的身影开始逐渐的变淡,他红色的披风如同秋日的火苗那般开始纷飞。
“我听到了奈特笛的声音....”
巴克,或者说山铜之主,这个一生都活在铁与血,神明与故国,人与异常之间的王,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一如和魏莪术初见的那一次。
那时候尚且年幼的巴克蹲在他的面前,向着他的口中倒入露水,在他乌黑的眉毛下,是一双翠绿色的眼睛,格外醒目,魏莪术从未见过这么光彩夺目的眼睛,它就像是一颗璀璨的祖母绿,带着丝丝沁人心脾的荫凉。
“你的水囊我还带着呢,你看。”
魏莪术也笑了,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他低下头去拿那个精致的小水囊,当他抬头的时候,却发现巴克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只是一个瞬间,就像是一个泡沫破碎,又像是一阵风吹过,巴克的身影就忽的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魏莪术,站在深蓝色的平台上,拿着小小的水壶,没有说出的道别憋在喉咙之中,竟然再也无法说出。
从始至终,巴克与他都没有认真的道别,魏莪术知道为什么,因为巴克跟他说过,在他的家乡里,两个朋友如果不认真的道别,那么就代表他们还会有重逢的机会。
“巴克...”
魏莪术苦涩的笑着,放下了那个小小的水囊,他知道巴克已经彻底消失了,只不过消失的日期是一千四百年前。
他想起了很多,想起了两个人淹没在售货机喷出的白色瓶盖中,大喊“我们发了!”,和两个耗子一样偷偷的灌露水,想起他信誓旦旦的和自己聊起自己的家乡,自己六哥养的猎犬,自己的二哥手里的秘银长剑,聊起自己的家乡,自己的绿洲。
他想起黑暗的神殿里,彼此并肩作战,想起铁王座击碎自己心脏后巴克的背影,想起那个花海里,看着自己失去左臂而痛哭的善良少年。
他想起巴克追着门跑在沙丘上,解下水囊与他视若性命的匕首,奋力的抛给自己,只为它们“可能对你有帮助”。
无数的回忆,短短几天的友情,一千四百年前的历史,魏莪术看到了他的始末,无论是开始还是结束。
魏莪术拄着那把战剑,慢慢的坐了下来,就像是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气。
这把长剑,是它在世间最后的存在。
魏莪术看着这把厚重的单手长剑,它最前端的剑锋上有着化不开的寒霜,那可能是冬的痕迹,剑上面正反面分别刻着铭文。
这可能是巴克最后留下的话语,想到这一点,魏莪术急忙的用手去触摸这些铭文,将它们写在牛皮的笔记本上,开始缓慢的破译。
这是巴克家乡的文字,早就消失的一种真文,所以魏莪术破译的很慢,但终究还是破译而出了,因为它们的含义很简单。
正面的铭文是:【我是巴克·阿伦,我为山铜之主】
背面的铭文是:【我从未屈服于神明】
这就是他,巴克,或者说阿伦,或者说渎神大君,或者说山铜之主,在这个世界所留下最后的话语。
一阵风吹过,本应早就无所谓寒暑的魏莪术却浑身打了个哆嗦,忽地寒风萧瑟。
魏莪术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但最后,他只是用左手捂住了眼睛,低头喃喃自语。
“一起打包的你老家的蜜饼,都还没吃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