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夜里,星空璀璨。
何道楼里,一楼的寝室也被星光照的一片明朗。
魏莪术默默的坐在阳台边,今天快到期末的考试周了,北境一向治学松散,唯独期末像是炼狱。
只要能考过,平时松散随意一些都无所谓,但前提是能够考过。
何道楼里大部分的学长倾巢出动,现在应该就着咖啡,在图书馆里通宵鏖战那些专业书籍,所以显得何道楼格外的安静。
安静的时候,星光和月色就如水一般,漫了进来。
在这样冷冷的光照下,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能够勾起人的回忆。
魏莪术的手边放着三把武器,分别是已经卷了刃的惊蛰,缠着紫色念珠的妙法村正,还有那把无锋的山铜战剑。
这三把武器单独拿出去,每一个都是稀世的特等武器,都有着自己独立的意识,需要严加看管进行封印,但它们此刻却都安安静静的躺在魏莪术的手边,像是和他一起沐浴着如水一样的月光。
“巴克”
魏莪术轻轻的看着山铜的战剑,他一直不喜欢用渎神大君来称呼自己这位朋友,他宁愿喊他山铜之主。
明明拥有着翡翠色的眼眸,却一生活在铁血与征伐之中,夹在异常与人之间,魏莪术还能会想起恶魔游戏中的那些惊心动魄的厮杀。
另一边,妙法村正缠着的紫色念珠,是火风托人送来的礼物,据说是用纯净紫色的玛瑙,由禅宗千年前的六祖慧能亲手一颗颗打磨制成,表面没有那么统一,光滑,但手工的痕迹弥足珍贵,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古董。
魏莪术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内心有着什么感情,或许已经没有那么悲恸,但漫长的怀念和淡淡的哀伤,让他原本锋利的眉宇之间,不经意的带上了少许的忧伤。
他轻轻的拍着自己的膝盖,哼起了没有调子的小曲,那是他醒来后,在千米火柱前听到的那首苍凉悲壮的歌曲,火风江暮云弹断剑而高歌。
魏莪术轻拍膝盖的声音逐渐变得明显,仅仅是哼着歌曲,不足以抒发他内心越来越郁结的哀愁,这是他人生中从未体会过的情感。
一缕清澈的笛音,洞彻这宁静的夜色与星光,忽地响起。
魏莪术猛回头,发现是黎圣若站在了寝室的门口,手中捧着长长的玉笛,在月光照耀下近乎透明,这清澈至极的笛音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不知何时,黎圣若回到了寝室里,他没有发出一丝声息,留给自己的好友安静的氛围,不去打扰,但在魏莪术最为郁结的时候,他吹动了玉笛。
夜风,因为门扉的洞开,从窗外吹了进来,吹得长刀上挂着的紫色念珠微微摆动,发出清越的碰撞声。
魏莪术和黎圣若没有用语言而沟通,仅仅是笛声就足够了。
黑发的少年猛然起身,放声长吟,黎圣若手中的长笛也一同吹响,笛声出奇的清澈,隐约带着刀剑铁甲一样的清刚,绝不喧宾夺主,却也不落下分毫。
“似此星辰非昨夜,几人风露立云霄?
笛音合着歌声,声如裂羽,遥遥的向着远处传去,黎圣若演奏的这首曲子,是几千年前羽夏朝的古曲,《武烈侯出阵曲》。
古琴的铿锵之声,遥遥地迎合而来,王溪玄一身黑色的长袍,寂然的抱琴而抚,是同一首乐曲,平添了一份壮阔。
据说羽夏朝的武烈侯,就是有迹可循的初代火风!
“几孤风月,屡变星霜,立尽斜阳!”
“不过是人间白发,英雄远逝,剑胆成灰!”
魏莪术的声音带有化不开的情感,就像是古人拔剑击柱而歌,笛声仿佛以极高的速度切开浮云,又掉头俯冲入海,最后归于无声。
只剩下妙法村正的刀刃,尤且在夜风与笛音里萧瑟的长鸣。
何道楼外的林中,本应该在图书馆里啃书本的学长们竟然都在,他们侧耳倾听这首歌曲,听到激昂处,一头粉发的沈梦兮也放声长歌。
第二首歌,忽然的从林间响起,一扫之前的悲怆与苍凉,被拉来的钟则鸣学长不羁的斜背着一把吉他,扫了扫弦。
他看着何道楼的方向,单手比成了喇叭,有些漫不经心的拖长音,向着魏莪术喊道。
“下一首歌,你可没有悲伤的时间了——学弟——”
“听完这首歌,去吃宵夜去!”
沈梦兮开心的补上了第二句,虽然他只会三角铁,但不妨碍他兴致高涨,只觉得魏莪术这个学弟是自己难得的知音,这几句诗道尽胸中意。
本来有些悲伤的魏莪术被他们这么一吵,绷不住的笑了,黎圣若站在他的身后,无言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欢迎回来,小魏。”
这些朋友,学长,都已自己的方式,无言的陪伴着魏莪术。
远处的王溪玄和陈寅收起了古琴,向着这里挥了挥手,示意等会的聚餐他也会去。
“喊不喊于知鱼和凑学姐她们?”
“当然喊,多拉几个人过来分摊餐费。”
第二首歌吵吵闹闹的,也没什么收音,像极了大学的青春,兵荒马乱。
北境的夜风里,白发的真君默默的侧耳倾听,思绪却悠悠的穿越了千百年。
千百年前,不为人知的历史里,那些传说中光辉万丈的初代风们,其实当初也是一群年轻人。
后来是武烈侯的火风,明明身高两米多,说话却是南方的温柔口音,一身青衣的少女总是嫌弃他说话太慢吞吞。
黑发如瀑,只披着纯白长衣的初代影风,懒散的躺着往嘴里倒酒。
而那时候的自己,穿着浅青的道袍,总是不苟言笑,背着一把长剑,默默的喝酒。
真君从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度数不高,是梅子酒,不加冰的话甜腻的很,加冰之后却泛着好看的颜色,晶莹剔透。
他默默的举杯,就像是和逝去的故人们敬了一杯酒,继而一口饮下。
总有人正在年轻,莫道桑,总会有年轻人走在我们身后,并且会不断地走下去。
今夜的北境,依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