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特本来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段黑暗之中。
他躺在床上,浑身都疼痛得让他的肌肉微微颤抖起来,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的眼睛。
黑暗像是一块厚重的布,将他紧紧地包裹在最里面,沉重得透不过气来。
他不能想象,以后的他都会在这样的黑暗之中生活。
没有了他心爱的足球,没有了他着迷的赛场,有的只是那让人窒息的死寂。
换做是其他人,或许还能有另外的选择。
可他是卡斯特,是那个一直与足球为伴的卡斯特。除了那颗黑白的小球,他没有其他的喜好,没有其他的擅长之处。
在他的计划中,他的人生都将围绕着那颗球而转动。
他不需要什么无聊的情人,也不需要喧嚣的酒吧,足球就是他所有的娱乐和职业。
或许,在他上了年纪以后,他会选择退役成为一个足球教练,然后带着新的队伍踏上征程。
可是,这一切都被毁灭了。
那个时候,医院甚至不能确定他的视觉还能不能恢复正常!
那种像是溺水一般的绝望,让卡斯特完全看不见未来。他用沉默将自己包围起来,用怒火宣泄着自己心中的悲痛和愤慨。
他和从前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后来呢?”秦笙坐在卡斯特的身边,温柔地看着他,另一只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发。
手感和想象中的一样棒,柔软地让她眯起了眼睛。
她看着卡斯特这双和大海、星辰一样美丽的蓝眼睛,轻轻地笑了一下,带着安抚和鼓励。
“后来……他们说我很幸运,我的眼睛恢复了,”卡斯特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幸运……或许吧,幸运……”
可那段时间的煎熬已经造成了难以挽救的伤害,即使是恢复了视力,他也不能挣脱出来了。
高兴?
当然了。他怎么会不高兴呢?毕竟重见了光明,希望再次回归,高兴不是理所应当吗?
可是,却又不单单是高兴而已。
“我重新回到了赛场上,”卡斯特的身体再次紧绷了起来,“但我发现,我回不去了。”
一种难言的悲伤将他笼罩起来。
“每当有人靠近,我就忍不住想要后退,”卡斯特的呼吸急促了几分,“甚至不只是赛场上,就算平时也一样。一旦有人接近,我的这里就会开始痛起来,痛到不能呼吸。”
他指了指自己受过伤的太阳穴。
“严重的时候,我甚至会感觉自己又看不见东西了。”
想要踢足球,怎么可能在赛场上完全不和人触碰到呢?
于是,他只能暂时退赛。
“是伤势没有痊愈吗?”秦笙说着,手指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卡斯特右边的太阳穴。
她感觉到卡斯特突然僵直了一下,然后又很快放松。
显然,他对她并不排斥。
“痊愈了,”卡斯特将她的手按在那儿,让她的掌心紧贴着自己的脸,那时不时就隐隐作痛的伤处,好像都被女孩儿的温柔给抚慰了,“医生说,这是我的心理作用,属于创伤后心理应激反应。”
伤势痊愈之后也不能回归,这让卡斯特彻底绝望了。
这种获得了希望之后的绝望,更让人觉得可怕。他完全放弃了自己。
“我把自己困在房间里,完全不想接触其他人,”他喃喃地说道,“我知道他们都在关心我,想帮助我走出来。我配合心理医生的治疗,也很想重新变成以前的那个卡斯特。但是,我做不到……”
他指着胸口:“这里,根本就不受控制。”
心理上的问题,怎么可能想好就能好呢?如果这么简单,也不会有那么多心理疾病的出现了。
就好像那些忍不住想要割腕、跳楼的人,他们真的不怕痛,真的不怕死吗?
不是的。
但是,心里的那种阴郁根本就不是旁人的一些言语就能驱散的。
“但是,你走出来了不是吗?”秦笙看着他,“看,你现在就坐在这里,而不是在狭小的房间。我就这么挨着你,甚至接触到了你的伤处,你并没有躲开。卡斯特,这就是进步呀!”
他听见了秦笙的话,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痴痴地看着她说道:“对,这是。这是你带给我的奇迹。你知道吗?当我在房间里突然听到了你的声音,那种感觉……我说不出来。”
他眼中突然变得更加温柔了一些:“我整日被噩梦惊醒,完全无法安眠。那是我受伤后,第一次睡得那么香甜。第二天一起床,看到外面升起来的太阳,我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你。”
“啊?”秦笙意外极了,“我的声音?”
“你还记得你唱过的那首巴萨队歌吗?”卡斯特知道,说出这件事,或许会让秦笙误会,然后比刚才还要生气。
但是,他突然不想隐瞒下去了。
他想要把这些都说出口,让他的笙笙知道。
这是上帝赐予他们的缘分,将他们紧紧相连,让他们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走到了一起。
他为什么要抗拒呢?
“记得。”秦笙点点头,就是那首歌,让她不得不被老师压着成了啦啦队的一员,“你是……因为那首歌才来找我?所以,你之前对我……也是因为我的声音?”
她并没有因为这个而生气。
大概是卡斯特刚刚说的那些太过沉重,又大概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很奇怪,听到卡斯特说起这件事,秦笙的心里并不觉得气愤,反而因为帮到了卡斯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