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诱欢此言一出,简墨漓的神色就有些晦暗难明起来,定定的望着凌清欢,仿佛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只有慕太后的表情有些诧异,看了看凌诱欢,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凌清欢眼中露出奇怪的神色,不解的说道:“丽妃娘娘这话说得嫔妾就不明白了。嫔妾与苏嬷嬷相识也只不过两个月有余,怎会谈得上自小就认识?”
她装作沉思的样子,忽然恍然说道:“想必是丽妃娘娘误会了,当初苏嬷嬷见到嫔妾的时候,确实说过嫔妾的相貌长得很像前朝的菖泠公主,而苏嬷嬷也的确是从小将菖泠公主一手带大的。想必就是这个原因,苏嬷嬷才对嫔妾关爱有加吧!只不过嫔妾当真不是菖泠公主,也没那个福分,嫔妾是林妩。”
凌诱欢气的双眉倒竖,刚想说什么,忽然身后站着的她的大丫头紫玉轻轻拉扯了一下她的衣袖,朝她使了个眼色。
紫玉一向有些聪明,凌诱欢不知她想说什么,但看她的神色是让自己暂且先止了这个话题,便只好先住了嘴。
简墨漓此刻却开口说道:“母后,林贵人一心想让苏嬷嬷去她身边服侍,不如您就将那个苏嬷嬷赏了她吧,就算当做她这一夜不眠不休为您修补衣裳的赏赐了。”
慕太后原本就有这个意思,刚想做了这个顺水人情,却没想到凌诱欢又忍不住开口说道:“太后娘娘,即便如此,可苏嬷嬷毕竟也是犯了错的,有错自然要罚。按照宫规,苏嬷嬷应该在浣衣局服役一个月,届时再让她去林贵人身边好了。”
凌清欢心中冷笑连连,浣衣局是个什么地方?平常人在那里待上一个月都吃不消更何况是苏嬷嬷这样年老体弱的人?
只怕一个月下来,人早死的连渣都不剩了。
凌诱欢啊凌诱欢,我本想放你一条生路,却没想到你咄咄逼人,欺人太甚了!
见慕太后脸有踌躇之色,凌清欢伏地磕了一个头,肃声说道:“太后娘娘,皇上,臣妾有话要说。”
简墨漓淡声说道:“你说吧。”
凌清欢缓缓说道:“臣妾昨夜为太后补衣时发现,破损处并非是意外所致,而是人为的。想苏嬷嬷在宫中服侍已经三十多年,做事何等老道,所以才会来到太后娘娘的跟前服侍。这样沉稳的老人,又怎会在短短的路途中任凭衣裳被划破呢?所以臣妾妄自揣测,这一次的事情,只怕是有人陷害的,还请太后娘娘明察,还苏嬷嬷一个公道。”
慕太后倒吸一口冷气:“被人陷害?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算计到哀家的头上?”
凌诱欢尖声说道:“你有什么证据?我看你只是想替那老婆子开脱才会这么说的吧!”
简墨漓皱皱眉头:“丽妃,你失态了。”
凌清欢微微冷笑,低声说道:“臣妾仔细看过,若真是因为苏嬷嬷走路不慎跌倒或者被树枝所划,那破损处定然会是不平整的,所绣的图案也会被刮花。但太后这件衣裳的破损处却是平平整整,是被锋利的剪刀剪破的。所以定然是有人对苏嬷嬷心怀妒忌或怨恨,才会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来陷害她。”
慕太后重重一拍桌案,沉声说道:“来人,去将苏嬷嬷找来!”
宫人们连忙答应了,下去去喊苏嬷嬷来。
凌诱欢有些坐立难安,恨恨的瞪着凌清欢,却碍于简墨漓和太后都在不敢多说什么。
简墨漓见凌清欢还跪在地上,便说道:“起来说话吧,别一直跪着了,昨夜一夜没睡吧?”
凌清欢低声说道:“谢皇上,睡了一个时辰。”
简墨漓轻声说道:“看你眼圈都发乌的,只怕这一个时辰也没睡好,一阵回去再补一觉吧。”
凌清欢含笑说道:“是,臣妾遵旨。”
慕太后在一边问道:“林贵人的刺绣手艺是跟谁学的?只怕放眼这宫内所有女眷,都没有林贵人这样的好手艺呢。”
凌清欢微笑着说道:“回太后,臣妾年幼时家中来了一位来自横州的姑姑,她就有一手极好刺绣手法,臣妾一时贪玩好奇,就跟着她学了几日,倒叫太后娘娘见笑了。”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月朝国当年的国都便在横州,自从月朝国被风凌国所灭后,横州就归到了风凌国的境内。
如今月朝国重新复立,未免兴师动众,就没有将国都迁回横州。
太后心事触动,不禁想起自己年轻时在横州的皇宫内的情形。
如今一晃二十几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
简墨漓轻声说道:“母后若是想回横州看看,儿臣愿意陪母后亲往。”
慕太后淡淡一笑:“罢了,你朝事繁忙,哪有这个闲工夫陪哀家走这一趟?日后闲了再说吧。”
凌诱欢哪里肯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连忙说道:“太后若是不嫌弃,臣妾愿意陪着太后同去。”
慕太后莞尔:“你啊?还是陪在皇上跟前吧!跟着哀家这个老太婆,只怕你一路上就要嫌闷了。”
说话间,苏嬷嬷已经被传唤至此。
行了礼后,慕太后问道:“苏嬷嬷,哀家问你,你从浣衣局将衣裳取回来以后,中间可曾离开过?”
苏嬷嬷磕了个头说道:“回太后,回来的途中老奴并未离开过,但是回到宫里以后,太后身边的芳莹姑娘曾让老奴去嘉德殿取回太后前日放在那里的经书。老奴回来以后,芳莹姑娘便说老奴看护不当,致使太后的衣裳被划破,所以让老奴去浣衣局受罚。”
站在一边的芳莹早已惊骇的脸色发白,尖叫道:“你胡说!明明是你自己的错,怎会赖到我的身上?”
芳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太后明鉴,奴婢与苏嬷嬷无冤无仇的,又怎会去陷害她?一定是这老货不愿受罚,拼命为自己开脱罪名呢!”
慕太后头疼至极,不悦的嗔道:“好了,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凌诱欢朝着芳莹使了个眼色,芳莹顿时心领神会,掩着脸哀哀哭了起来:“太后,奴婢跟了您没有十年也有七八年了,一向忠心耿耿的,从未犯过错,您的每一样东西奴婢都是小心看护的,又怎会故意损坏您的心爱之物呢!苏嬷嬷来到寿宁宫不过才一个多月,一定是她在回来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您的衣服,才反咬一口奴婢的,太后您要为奴婢做主啊!”
慕太后皱着眉没说话,简墨漓若有所思的看着底下人表情各一,却只问凌清欢:“林贵人,你怎么说?”
凌清欢淡淡一笑:“其实,芳莹姑娘若想证明自己是无辜的,还有一个法子。”
芳莹愣愣的说道:“什么法子?”
凌清欢含笑道:“芳莹姑娘是否从未接触过那件蓝孔雀羽的衣服?”
芳莹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说道:“是!奴婢从未接触过!”
凌清欢笑道:“那就最好了。”
她对简墨漓说道:“请皇上命人准备一盆明矾水,臣妾自有办法替芳莹姑娘洗刷冤屈。”
简墨漓勾唇一笑,对两旁的人说道:“去准备。”
很快明矾水送了来,凌清欢说道:“用蓝孔雀羽做成的衣服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特点,那就是凡是接触过这件衣服的人,在三日内用明矾水洗手,手上就会留下淡淡的蓝色。既然芳莹姑娘说自己没有接触过这件衣服,就请将您的双手在这盆里洗一下。”
芳莹顿时脸色苍白,胆战心惊的看着那盆水,迟迟不敢过去。
凌清欢微微冷笑,走到苏嬷嬷的跟前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说道:“为了证明我的话没有骗人,苏嬷嬷是接触过这件衣服的,就让苏嬷嬷先来试一下。”
她拉起苏嬷嬷的手,在水盆里洗了一下,果然苏嬷嬷的几根手指出现了淡淡的蓝色。
众人顿时发出一声惊呼,凌清欢含笑道:“昨夜臣妾替太后缝过衣服,臣妾也洗一下。”
她将自己的手指也浸入水盆里,很快她的手指也变成了淡蓝色。
“现在,芳莹姑娘是不是也该过来洗一洗手,来证明你自己的清白了?”
芳莹颤抖着双唇,几乎没有瘫倒在地,她忽然大声说道:“太后,奴婢刚才忘记了,奴婢曾经打开过您的衣服,检查有没有洗干净,所以……所以奴婢也是触碰过您的衣服的!但是真的不是奴婢做得啊!”
慕太后沉沉叹了口气,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继不继续查下去已经没了什么必要,厌恶的挥了挥手:“行了,你下去吧!”
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真是令她烦恶不已。
简墨漓看了看身边早已面无人色的凌诱欢,眼中划过一抹冷然,对慕太后说道:“母后今日也乏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既然苏嬷嬷是无辜的,就还她一个清白。”
慕太后点点头:“苏嬷嬷,哀家确实冤了你,你现在是清白的了。”
苏嬷嬷大喜过望,连忙磕头道:“多谢太后,多谢皇上。”
慕太后说道:“林贵人有意要你过去服侍,不知你可愿意?”
苏嬷嬷恭谨的说道:“老奴但凭太后的旨意。”
慕太后轻叹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过去好好伺候林贵人吧,也不枉她如此费心的救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