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明轶低头想了一阵,开口说道:“清欢,其实我们都希望你能离开皇宫,不要参与到此事中来,这样无论对你还是别人,都是好事。”
凌清欢紧抓着他这句话中的字眼不放,“我们是谁?别人又是谁?”
华明轶有些无奈:“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敏感?”
凌清欢紧紧盯着他丝毫不肯放松,华明轶只好投降,可是他犹豫了一阵,似乎在想如何措辞,凌清欢紧追着问了一句:“石宝是不是你的人?”
华明轶怔了一下才说道:“算是……吧。”他顿了顿说道:“清欢,其实这件事情还不到最后关键时刻,有些事情我真的不方便对你说。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不管是我还是我们,亦或者是我们这个组织,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与你想要达到的目的是一样的。你一个人在宫里势单力薄,还是不要贸然出手的好,这件事情就交给我们处理好吗?三个月内,甚至根本用不着三个月,我就会给你一个完美的答案。”
凌清华问道:“你们如何处理?你们的最终目标是什么?也是复国?”
华明轶坚定地说道:“是。”
凌清欢又问:“最终如果事成,由谁来做皇帝?是宝儿吗?”
华明轶语塞,凌清欢冷笑起来:“你们从来没有想过要让宝儿做皇帝,是也不是?”
华明轶轻叹:“宝儿毕竟年纪还小,即便他做皇帝,也只会是一个傀儡皇帝。风凌国不需要一个傀儡皇帝,它需要的是一个有道明君,重新立国,开创百年盛世。”
凌清欢不屑道:“说得冠冕堂皇,简墨漓难道不是有道明君?我即便如此想要复仇,却也看的清清楚楚这四年来,他是如何将一个百废待兴的烂摊子励精图治成如今这番模样。你身为当朝首辅,难道眼睛是瞎了不成?我就不信再换一个一个人来,还能比他做得更好!”
华明轶脸色有些难看,却并没有因此话而动怒,只淡淡说道:“有能力治理天下的人,并不止简墨漓一个人,我相信还有人能比他做的更好。”
凌清欢冷哼:“代价便是生灵涂炭、战火迭起?”
华明轶淡声道:“若想治疗一处伤患,必要先剐其腐肉,去其污血。没有疼痛的代价,又怎换来一世清明?”
凌清欢失望的说道:“明轶,你变了。要是四年前,你绝对不会这样说的。”
华明轶沉沉的望着她,“人都是会变的,四年了,你早已不是当年的菖泠公主,我自然也不会是当年的华明轶。”
凌清欢拂袖而起,淡漠的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咱们还是不要再见了。至于你们要如何去做,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但是今后我的事情,只希望你们也莫要插手的好。要复仇我自然会亲自向他复仇,我不允许你们越俎代庖,就算要他的性命,也只能由我亲自向他索命。你们若谁敢阻我道路,就莫怪我不念往日的情分了。”
见她转身欲走,华明轶情急喊道:“清欢!”
凌清欢脚步微顿,扭头又说道:“你去告诉你身后的那个人,这个皇位我要定了。如果宝儿做不成皇帝,那么我将不惜拼尽所有,不仅会让简墨漓做好这个皇帝,更会助他称霸天下!”
她冷冷一哼,挥袖便走。出门的时候故意低头去戴帷帽,头略略一偏,果然在隔壁茶室的垂幕下,再一次看见了那个人。
那个人这回仿佛没有再刻意躲着她,所以他的身影清清楚楚的倒映在了垂帘上。
长身玉立,是个男子。
凌清欢脚步微顿,侧首看了他一眼,却很快毫不留恋的下楼而去。
他究竟是谁她已经心中有数,但是他既然已经能够不顾念往日的情分,那么她又有什么可在乎的呢?
石宝送了凌清欢回到了萦碧轩,进了内室后,凌清欢对他说道:“你走吧,我的身边用不着你了。”
石宝大惊失色,扑通一声便双膝跪倒在地,颤声说道:“小的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还请主子明示。”
凌清欢淡淡说道:“你的心不在我这里,留你又有何用?”
石宝额上的汗水涔涔而下,“主子一日是小人的主子,终身都是小人的主子。如果小人这样回去,只怕也只有一死谢罪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在主子面前自尽谢罪的好。”
他右手翻转便朝着自己的额上拍去。
凌清欢一惊,怒喝道:“住手!”
石宝的动作微微一僵,伏地不语。
凌清欢定定望了他半晌,才说道:“那好,我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我问你答,若有半字虚言,你就不再是我萦碧轩的人,到时候你要死要活,我都不拦你。”
石宝涩声说道:“是,小人知无不言。”
凌清欢说道:“这两次我去泗水茶寮,除了你我和华明轶外,是不是还有第四个人在场?他是谁?”
石宝猛地一个激灵,伏地恳求说道:“主子,不是小人不肯说出他的身份,而是小人真的只知道人人都称呼他为公子,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素日出现脸上总戴着一个面具,我等卑微之人连他的真面目也未曾看到过啊!”
凌清欢又问道:“你跟华明轶都是他的人?”
石宝说道:“是,当初小人曾说自己是华相的人,是骗了主子的。小人其实是公子的人,宫里的事情,事无巨细小人都是要先禀报给公子以后,才会再去见华相的。”
凌清欢又问道:“夏暮与绿柳也是那个公子派来的吧?”
石宝不解:“绿柳小人知道,夏暮又是谁?”
凌清欢诧异:“便是如今住在蘅瑶宫的那两个,你既然知道绿柳,又怎么会不识得夏暮?”
石宝说道:“我们各自有各自的任务与使命,公子手下众多,做的事情各不相同,所以小人并不认识这两位姑娘,而绿柳姑娘也只是因为知道她是菖泠公主的贴身侍婢,这才识得的。”
他顿了一下又忙说道:“不过小人知道,主子才是真正的菖泠公主。”
凌清欢继续问道:“那宝儿这些年是不是也是跟那个公子在一起?还有云州的事情呢?是不是也是那个公子所布的局?”
石宝摇摇头说道:“公子做任何事情都不会跟我们这些下人讲。而且小人的使命就是保护主子,以及在主子做任何事情之前,需要禀报给公子,其余的事情,小人是真的不知。”
凌清欢有些失望,许多事情在她心头都仍是未解之谜,但是看石宝的样子,只怕是真的不知道。
她沉默了一阵,才说道:“那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云州林家的纵火案,你可知道是谁做的?”
石宝额上的汗水再一次沁了出来,凌清欢心头一惊,急声说道:“是那个公子做的?”
石宝咬咬牙,从口中挤出了一个字。
“是。”
凌清欢心中恨极,一字字的说道:“真是他?为什么?”
石宝涩声说道:“因为皇帝已经查到了云州林家,这一次如果不彻底解决此事,林家人绝对不会瞒得过萧将军审问。所以公子派了杀手,将林家上下以及那条街上的所有人全部杀了,又放火烧了整条街。”
凌清欢心中疼痛到了极点,“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石宝低着头说道:“皇帝回京的当夜。”
凌清欢闭了闭眼,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了下来。
过了许久,她才漠然的说道:“知道了。石宝,你既然决定留在我身边,可是要想好了,如果你再背叛我一次,可别怪我不念旧情。”
石宝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两个头,坚定地说道:“小人再不敢如此,请主子放心。”
凌清欢淡声道:“我一不会武功,二来也做不出太狠辣的事情。”
她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小瓷瓶,从里面倒出一颗褐色药丸来递给石宝。
“这是青崖子给我的毒药,解药只有我和他才有。你若想要证明你的真心,就吃了它。以后每隔一个月我会给你一次解药,否则你便会七孔流血而死。”
石宝毫不犹豫接过药丸,一吞而尽。
凌清欢轻叹道:“好了,你下去吧,今日之事,不许再跟任何人提起。”
石宝不敢多言,又磕了一个头才站起来转身去了。
凌清欢长长呼出一口气,只觉得身体疲惫不已,忍不住靠在了软椅上。她很想休息一阵,可是额头却传来一阵一阵的抽疼,疼的她眼前阵阵发黑。
梅青正好跟着青崖子一起进来,一见她面色苍白,神情痛苦的模样,梅青顿时被吓到了,连忙冲了过来叫道:“主子,您怎么了?”
青崖子飞快的搭了搭她的脉搏,出手如电在她身上几处大穴上疾点了几下,然后又从怀中取出银针,刺入了她的眉间。
过了片刻,凌清欢的神色才渐渐松缓下来,青崖子拔了针,皱着眉头说道:“你的心情不宜有过多的大悲大喜,难道你忘记了不成?”
凌清欢苦笑道:“没有忘记,只不过今日接受到的消息着实太令人震撼了,一时忘情,以后不会了。”
她抬头问道:“你刚才在那茶寮外,可看清楚那个人的长相了?”